“砰,砰,砰!”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像战鼓一样,砸在深夜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我的心上。
丈夫陈浩从床上坐起来,眉头紧锁地问:“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拉紧了睡衣的领口,一股莫名的不安让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先别开门。”
门外,一个我以为今生都不会再听到的、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绝望地穿透了单薄的门板。
“哥!大嫂!开门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救我一命啊!”
01
公婆走得很突然,一场意外的车祸,没给任何人留下反应的时间。
接到电话时,我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炖着莲藕排骨汤,那是婆婆前一天打电话说想喝的。
电话是丈夫陈浩打来的,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
我手里的汤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就像我瞬间崩塌的世界。
我和陈浩结婚十二年,跟公婆住在一起也整整十二年。
都说婆媳是天敌,但在我们家,至少表面上还算和睦。
公公性子闷,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婆婆嘴碎,爱唠叨,但都没什么坏心。
我知道,他们心里更疼爱小儿子陈宇,那是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
陈浩是老大,从小就被教育要懂事,要谦让。
所以,好的东西总是先尽着陈宇,好吃的好喝的,新衣服新玩具,从来都是陈宇挑剩下的才轮到陈浩。
等我们结了婚,这种偏心也顺理成章地延续了下来。
家里的大事小情,公婆的日常起居,都落在了我和陈浩的身上。
陈宇和他的妻子则像家里的客人,逢年过节提点水果回来,就能把公婆哄得眉开眼笑。
而我,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照顾他们头疼脑热,在他们眼里,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
我不是没有过怨言,也曾跟陈浩抱怨过。
陈浩总是叹着气揽过我,说:“晚晚,辛苦你了。陈宇从小被惯坏了,我们是哥嫂,多担待点吧。”
为了他这句话,为了这个家,我一担待,就是十二年。
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总能捂热他们的心。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公婆的后事,我和陈浩几乎是跑断了腿才操办起来。
联系殡仪馆,布置灵堂,通知亲友,每一件事都繁琐得让人头皮发麻。
陈宇呢,他除了在确认死亡通知书上哭了几声之外,就像个没事人。
他不是在角落里打电话,就是在不停地刷着手机,眉头紧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天大的生意。
我让他去帮忙招呼一下亲戚,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这种事你和我哥弄就行了,我看见他们就烦。”
我让他去守夜,他打了个哈欠说:“不行不行,我熬不住,明天还得上班呢。”
可谁不知道,他那份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也去不了几天。
陈浩气得想骂他,被我拉住了。
我摇摇头,对丈夫说:“算了,爸妈刚走,别吵了,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我总想着,死者为大。
可我没想到,我的忍让和顾全大局,在陈宇眼里,不过是软弱可欺的证明。
葬礼那天,天阴沉沉的,下着细密的冷雨。
灵堂里哀乐低回,亲友们都穿着素色的衣服,神情肃穆地前来吊唁。
我和陈浩跪在蒲团上,双眼红肿,机械地向每一个前来鞠躬的人回礼。
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我的胃里空得发慌,头也一阵阵地发晕。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陈宇突然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别人一样上香,也没有鞠躬。
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指着我的鼻子,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饱含着憎恶和鄙夷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滚出去!”
整个灵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我愣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问道:“陈宇,你......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出去!”他提高了音量,声音尖利刺耳,“你一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我爸妈的葬礼,轮得到你来假惺惺?”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外姓人?”我喃喃自语,觉得荒唐又可笑,“我嫁到陈家十二年,照顾了爸妈十二年,现在你跟我说,我是个外姓人?”
“你本来就是!”陈宇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是惦记我爸妈留下的那套房子和存款吗?我告诉你,林晚,门儿都没有!那些都是我们陈家的东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都扎在我的心口上。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气得浑身发抖。
我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到头来,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为了图谋家产。
陈浩又惊又怒,一把站起来,挡在我面前,冲着陈宇吼道:“陈宇!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在爸妈的灵堂前!”
“我当然知道!”陈宇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哥,你就是太老实了,才被这个女人骗得团团转!她今天必须走,不然就是对爸妈的大不敬!”
亲戚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上来劝架,有的人则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场面乱成一团。
婆家的一位远房婶子拉了拉陈宇的胳膊,小声说:“小宇,别闹了,有什么事等葬礼结束了再说,让你爸妈安生走吧。”
陈宇却一把甩开她的手,红着眼睛喊道:“不行!我就是要现在说!我不能让我爸妈走了还看见这个外人在这里碍眼!”
说着,他竟然伸手来推我,嘴里还骂骂咧咧:“滚!你给我滚出去!”
陈浩死死地护住我,两兄弟在父母的灵堂前推搡起来。
我看着公婆的黑白遗像,他们的表情在缭乱的烛光下显得那么安详,又那么讽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累了,真的累了。
这十二年的时光,像一场漫长而滑稽的独角戏,演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丑。
我轻轻推开了护在我身前的陈浩,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站直了身体,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张遗像,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分温度。
我没有再看陈宇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同情、鄙夷、或是看好戏的目光。
我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让我付出了十二年青春,却最终将我视作“外人”的家。
门外的冷雨夹着寒风,打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
但我却感觉不到冷。
因为我的心,已经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身后,是哀乐和嘈杂的争吵声。
身前,是迷蒙未知的前路。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没有回头,一步也没有回头。
0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
那是一个我们为了工作方便,在市中心租的一间小小的单身公寓。
平日里,我只有在加班太晚的时候才会偶尔住一晚,大部分时间,它都空着。
可现在,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空间,却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没有开灯,也没有脱掉湿透的衣服。
我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陈浩回来了。
他打开灯,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紧紧地抱住我,声音沙哑得厉害:“晚晚,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似乎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我没有哭,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
许久,我才轻轻地开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陈浩,我们......分开住吧。”
他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晚晚,你......你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
“不是离婚。”我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再回那个家了,我累了。”
陈浩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愧疚和无力。
他松开我,颓然地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没脸让你再跟我回去受那种委屈。”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或者说,是我说,他听。
我把这十二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不甘和失望,都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
我说起刚结婚时,我满心欢喜地给婆婆买了件新衣服,她当着我的面说好看,转头就给了小姑子。
我说起我怀孕时,孕吐得厉害,想吃口酸的,婆婆却说酸儿辣女,不吉利,硬是顿顿给我做油腻的补汤。
我说起陈宇每次没钱了就回家来要,公婆二话不说就把积蓄给他,而我们想做点小生意周转一下,他们却说手里没钱。
我说起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却连一句肯定都很少得到。
桩桩件件,林林总总,说得我口干舌燥,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却好像终于被搬开了一些。
陈浩一直沉默地听着,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最后,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晚晚,我明白了。”他说,“这个家,我们不回了。以后,我们两个人,重新开始。”
公婆的葬礼结束后,按照流程,该处理遗产了。
所谓的遗产,其实就是一套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还有一张三十多万的存折。
家庭会议的地点,约在了那个我发誓不会再踏足的家里。
但为了把事情彻底了断,我还是陪着陈浩去了。
陈宇和他的妻子坐在沙发的主位上,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看到我们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处理后事请来的家族长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得过。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商量一下你爸妈留下来的这点东西怎么分。”
陈浩还没开口,陈宇就抢先说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哥都结婚搬出去了,我才是陈家唯一的根,我爸妈的东西,当然都是我的。”
他妻子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自古以来都是小儿子守着家业的。再说,我哥大嫂在外面自己有本事,也不差这点东西。”
我听着这话,气得差点笑出声。
什么叫“结婚搬出去”?我们明明一直住在家里照顾老人。
什么叫“不差这点东西”?这些年要不是我们俩省吃俭用补贴家用,这个家早就入不敷出了。
我看向陈浩,他的脸上一片铁青,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这些年来,他就像一头默默耕地的老牛,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责任和压力,却很少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总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可现在,他这唯一的弟弟,却要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他和这个家彻底分清。
那位主持会议的家族长辈,大概也觉得场面太过难看,干咳了两声,打圆场道:“陈宇,话不能这么说。陈浩也是你爸妈的儿子,这些年他和林晚的付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陈宇的妻子立刻尖着嗓子反驳:“看在眼里又怎么样?他们住在这里,吃在这里,难道不应该出点力吗?我们陈宇可是每个月都给爸妈生活费的!”
我心里冷笑。
每个月给五百块,然后隔三差五以各种名目从公婆那里拿走一千、两千,这也叫给生活费?
陈浩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陈宇的脸上。
那目光里,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却像石头一样沉重。
“陈宇,”陈浩盯着陈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哥嫂的本分,尽到头了。爸妈留下的东西,我们一分钱都不要。这套房子,这张存折,都给你。”
“从此以后,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你的事,我们不会再管。我们的事,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
说完,他拉起我的手,转身就走。
整个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吞好说话的陈浩,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
陈宇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他大概以为还要费尽口舌地争吵,没想到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
那位长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拦住我们:“哎,陈浩,有话好好说,怎么能说这种气话呢?”
陈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神情却异常平静:“叔,我不是在说气话。我是认真的。麻烦您做个见证,我们自愿放弃所有遗产。”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走到桌边,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刷地写下了放弃继承权的声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整个过程,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做完这一切,他把笔一放,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家门。
身后,是陈宇和他妻子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声。
走出门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丈夫。
他的脸上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悲伤,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是真的和过去彻底告别了。
回到我们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陈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他不太会做饭,笨拙地切着菜,油溅到身上烫得他直咧嘴。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我来吧。”我说。
他转过身,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说:“晚晚,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不是委屈的泪,而是释然的泪。
我们很快就办理了相关的法律手续,彻底与陈宇一家划清了界限。
没有了大家庭的拖累和纷扰,我们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我们不再需要为了省钱给公婆买补品而苛待自己。
我们可以在周末睡到自然醒,然后手拉着手去逛公园,看一场便宜的早场电影。
陈浩开始学着做菜,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到后来也能做出几道像样的家常菜。
我则拾起了搁置多年的爱好,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每天下班回家,看到满屋的饭菜香和一室的芬芳,我才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这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当然,我们偶尔也会从一些远房亲戚的闲聊中,听到关于陈宇的消息。
听说他拿到钱后,第一件事就是辞掉了工作,说要自己做大生意。
听说他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新车,每天带着一群所谓的“朋友”吃喝玩乐,好不风光。
听说他把爸妈留下的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搞得跟皇宫一样,还放话说,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陈宇才是陈家最有出息的人。
对于这些传闻,我和陈浩只是相视一笑,不做任何评价。
他选择走什么样的路,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都与我们无关了。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分开的直线,从此奔向了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
我们都以为,这种平静安稳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半个月后的那个深夜,一阵疯狂的敲门声,再次打破了我们生活的宁静。
03
时间往前倒推半个月,也就是陈宇拿到所有遗产的那天。
从民政部门走出来,手握着房产证和那张三十多万的存折,陈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的模样。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那辆开了好几年的破国产车卖了,转身就去店提了一辆崭新的SUV。
开着新车回到家,他老婆笑得合不拢嘴,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夸他有本事。
第二天,他就去单位递了辞职信。
那个月薪只有四千块,还要看领导脸色的工作,他早就受够了。
现在他是有钱人了,怎么还能去干那种伺候人的活儿?
他要当老板,要干大事业。
接下来的一周,陈宇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就约上一帮狐朋狗友,不是去高档餐厅胡吃海喝,就是去夜总会一掷千金。
每次结账,他都抢着买单,看着朋友们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他,叫他“宇哥”,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活得太窝囊了,明明是手握财富的命,却过了那么多年紧巴巴的日子。
这一切,都怪他那个死脑筋的哥哥和那个多管闲事的嫂子。
现在好了,障碍扫清了,他的人生终于要起飞了。
钱是英雄胆,手里有了钱,陈宇的野心也开始膨胀。
光是吃喝玩乐,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要赚钱,要赚大钱,要让手里的三十万,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三百万,三千万。
在一个酒局上,一个名叫“龙哥”的朋友,神神秘秘地向他推荐了一个“项目”。
“宇哥,你现在有本钱了,可不能光知道花啊,得让钱生钱才行。”龙哥勾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
“哦?什么项目这么厉害?”陈宇来了兴趣。
“海外的一个虚拟货币,内部消息,马上就要爆拉了。现在投进去,一个月,至少翻三倍!”龙哥说得唾沫横飞,眼睛里闪着精光。
陈宇有些犹豫,他虽然好逸劳劳,但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龙哥看出了他的顾虑,拍着胸脯说:“宇哥,我还能骗你吗?我自己都投了二十万进去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先少投点试试水。”
在龙哥和一众朋友的吹捧和怂恿下,陈宇的理智很快就被对财富的渴望给淹没了。
他想,先投个五万块试试,就算亏了,也伤不到筋骨。
于是,他当场就通过龙哥提供的链接,在一个看起来十分专业的网站上,注册了账户,投了五万块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的生活就多了一项内容:盯着那个网站上的数字。
奇迹真的发生了。
他账户里的数字,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第一天,变成了五万五。
第三天,变成了七万。
一个星期后,他那五万块的本金,已经赫然变成了十万块。
陈宇彻底疯狂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百年一遇的投资天才。
他立刻把存折里剩下的二十五万,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儿地投进了那个网站。
然而,就在他把所有钱都投进去的第二天,他再次登录网站时,却发现那个熟悉的页面,打不开了。
陈宇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拼命地刷新,重启电脑,更换网络,但那个页面,就像一个巨大的嘲讽,纹丝不动。
他慌了,赶紧给龙哥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龙哥!网站怎么打不开了?我的钱......”
“急什么!”电话那头的龙哥语气很不耐烦,“系统在升级维护,过两天就好了。大惊小怪的。”
说完,不等陈宇再问,就直接挂了电话。
陈宇将信将疑地等了两天。
这两天,他度日如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手机每隔几分钟就要刷新一次那个网址。
但奇迹没有再发生。
两天后,他再打龙哥的电话,听到的,就只剩下“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了。
直到此刻,陈宇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三十多万,他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全部家产,就这么......没了。
绝望、愤怒、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的富豪梦就这样破碎了。
他要翻本!他必须要把钱赢回来!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之前在酒桌上,另一个朋友跟他提过的网络赌博平台。
那个朋友说,那个平台很刺激,来钱快,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赢个十几万都不是问题。
当时的他,还对此嗤之可笑,觉得那是旁门左道。
可现在,这旁门左道,却成了他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用信用卡套现了最后的两万块钱,红着眼睛,一头扎进了那个无底的深渊。
刚开始,他的运气似乎还不错。
玩了几把“百家乐”,有输有赢,两个小时下来,还真让他赢了三千多块。
这让他瞬间又找回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又回来了。
骗子骗走的钱,他要靠自己的实力,从赌场里加倍赢回来!
输了,他不甘心,加倍下注,想要一把捞回来。
赢了,他嫌不够,继续加注,想要赢得更多。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牌面,大脑已经完全被输赢的刺激所麻痹。
仅仅一个晚上,他不仅输光了套现来的两万块,还把信用卡里剩下的额度也全都赔了进去。
输红了眼的他,根本无法停下来。
平台上有借贷功能,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不用抵押,不用审核,只需要填写身份证号和手机号,几万块的额度立刻就到账了。
他根本没有去看那高得吓人的利息。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借钱,下注,赢回来!
然后,就是一夜的噩梦。
天亮的时候,他看着自己账户里“-150000”的数字,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不仅输光了父母的遗产,还背上了十五万的巨额高利贷。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没过两天,催债的电话就开始像催命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进来。
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来的恶语相向,再到赤裸裸的威胁。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敢接电话。
但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脚踹开了他家的门。
他们把他拖到客厅,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再给你三天时间,连本带利,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腿!”
领头的那个刀疤脸,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趴在地上呻吟的陈宇,扔下了最后的通牒。
等人走后,陈宇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很久很久。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但再疼,也比不上他心里的恐惧和绝望。
二十万,三天时间,他要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他把能打电话的亲戚朋友都打了一遍。
可那些曾经围着他叫“宇哥”的人,一听他要借钱,要么说自己手头紧,要么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他彻底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被他亲手赶出家门,一向逆来顺受的大嫂,和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哥哥。
他们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
他顾不上脸上的伤,也顾不上深夜扰人,跌跌撞撞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凭着记忆,发疯似的冲向了我和陈浩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看到开门的林晚,陈宇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气焰。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林晚的腿,涕泪横流地哭喊道:“大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