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江晏以为那通电话是诈骗。
"请问是江晏先生吗?我是德辉律师事务所的齐律师。"电话里的声音很正经。
"关于陈维钧老先生的遗嘱执行问题,您需要到我们律师事务所来一趟。"
江晏手里的外卖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一个送了三年外卖的老人,怎么会在遗嘱里提到他?
01
江晏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城市里的交通信号灯。
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加速冲过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二十七岁,外卖员,租住在城中村的单间。
每个月收入六千左右,寄三千回老家给父母。
剩下的钱用来维持在这个城市的基本生存。
房租一千二,水电费一百,吃饭一千,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
算下来每个月能存个几百块钱就不错了。
父母在老家种地,收成好的时候能卖个万把块钱。
收成不好的时候,全家就指望江晏这点外快。
他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城市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有些人穿着西装在写字楼里被老板骂。
有些人穿着外卖服在马路上被顾客骂。
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江晏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十点到晚上十一点。
偶尔跑夜宵单能到凌晨一两点。
他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道。
知道哪个小区的保安比较好说话。
知道哪栋写字楼的电梯总是坏。
知道哪家餐厅出餐速度快,哪家慢得要死。
这些都是谋生的技能。
平台给他的评分是4.9分。
客户投诉极少。
主要是因为他话不多,也不太容易和人起冲突。
送到了就走,收到钱就道谢。
简单明了。
雨雪天气是挣钱的好机会。
配送费会翻倍,小费也会多一些。
江晏从来不怕恶劣天气。
相比于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他更愿意在风雨中奔跑。
至少这样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努力。
单身,这个状态已经维持了很久。
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
主要是工作太忙,收入也不高。
在这个城市里,一个月六千块钱的收入,想要维持一段感情还是有点吃力。
更何况他连自己的生活都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江晏的理想很简单。
再干几年,存点钱,回老家开个小店。
或者学个手艺,比如修车什么的。
总之不能一辈子送外卖。
这份工作没有什么未来。
年轻的时候还能跑得动,年纪大了就只能靠边站。
三年前的一个秋天傍晚,江晏接到了一个去金桂小区的订单。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订单会改变他的生活。
金桂小区是八十年代建的老建筑。
没有电梯,楼道昏暗,墙皮脱落。
这种小区江晏见过很多。
老城区的标配,住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
年轻人早就搬走了。
订单显示是5楼,客户叫陈维钧。
订的是一份青菜蛋花汤和一份米饭。
总共十二块钱。
江晏把电动车停在楼下,拎着保温袋开始爬楼。
一楼二楼三楼。
楼道里有股潮湿的味道,混合着各种说不清的气味。
四楼的时候,江晏听到了咳嗽声。
很轻,但是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特别清楚。
五楼到了。
江晏敲门。
"来了来了。"
声音不大,有点嘶哑。
门开了,出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很整齐。
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您是陈维钧先生吧?"
"对对,是我订的。"
老人接过外卖袋子,从口袋里掏出钱。
"十二块,给你十七,不用找了。"
江晏有点意外。
五块钱的小费,在当时算是不少了。
一般客户给个一两块钱就很不错了。
"谢谢您。"
"应该的,这么晚了还要爬楼,辛苦了。"
老人说话很客气,声音温和。
江晏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屋里。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
家具都比较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没有什么现代家电,连空调都没有装。
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应该是老人年轻时候和一个女人的合影。
"那我先走了,您慢用。"
"好的,路上小心。"
江晏下楼的时候,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老人的礼貌,也许是因为那五块钱小费。
总之这个订单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第二天晚上,江晏又接到了陈维钧的订单。
还是一份简单的家常菜,还是十几块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陈维钧成了江晏的固定客户。
每天晚上六点半左右,准时下单。
从来不点贵的菜,总是一些简单的汤汤水水。
每次都给小费,数额不多,但很固定。
江晏渐渐习惯了这个订单。
甚至会在快到六点半的时候,主动往金桂小区那边靠近。
陈维钧的订单出现在平台上,江晏总是第一个抢到。
一来是因为路线熟悉,二来是因为老人总是很好说话。
不像有些客户,动不动就催催催,或者因为一点小事就投诉。
陈维钧从来不催单,也从来不挑刺。
即使偶尔江晏晚到了几分钟,老人也只是笑笑说没关系。
这样的客户,江晏当然愿意多服务。
02
慢慢地,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起初只是简单的谢谢再见。
后来老人会问江晏吃饭了没有,工作累不累。
再后来,江晏也会主动和老人聊几句天气或者其他的琐事。
江晏发现,陈维钧很少有访客。
每次送外卖的时候,屋里总是很安静。
电话也不多,偶尔响一次也是很快就挂了。
这让江晏有些好奇,但他从来不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个城市里孤独的人太多了。
下雨的时候,陈维钧会让江晏在门口站一会儿。
"外面雨大,等等再走。"
"没事的,我有雨衣。"
"年轻人身体要紧,感冒了就麻烦了。"
老人会泡一杯热茶递给江晏。
虽然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但江晏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个城市很少有人会关心一个外卖员的身体状况。
大多数时候,他们只关心外卖什么时候能送到。
时间长了,江晏对陈维钧的基本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
老人退休前是纺织厂的技术员。
老伴十年前去世了,癌症。
有个侄子在外地工作,一年回来一两次。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亲人了。
老人的身体还算硬朗,但腿脚不太方便。
很少下楼,买菜什么的都是网上订购。
偶尔江晏会帮忙带一些日用品上来。
老人总是坚持给钱,分文不少。
"这是应该的,不能让你白跑腿。"
江晏推辞过几次,但老人很坚持。
后来江晏也就不再推辞了。
他知道这是老人的自尊心,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有一次江晏发烧了,但还是坚持送外卖。
主要是请假要扣钱,而且那天是周末,单子比较多。
爬到五楼的时候,江晏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陈维钧开门看到江晏的状态,立刻让他进屋坐下。
"怎么病成这样还出来工作?"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这哪是感冒,明明是发烧了。"
老人摸了摸江晏的额头,转身去泡感冒冲剂。
还找出一些常用药给江晏。
"这些你拿回去,按时吃药,多休息。"
"我不能要您的药。"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那天江晏在老人家里坐了半个小时。
喝了热水,吃了药,感觉好了很多。
临走的时候,老人又给了他一个保温袋。
"里面是粥,晚上记得喝。"
江晏回到家,打开保温袋。
是白粥配咸菜,还有两个鸡蛋。
很简单的食物,但江晏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那是他在这个城市里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春节期间,大多数商家都关门了。
但外卖平台还是有一些店在营业。
主要是为了照顾那些不回家过年的人。
江晏也没有回家,机票太贵了。
而且春节期间跑外卖,收入会比平时高一些。
年三十那天晚上,江晏又接到了陈维钧的订单。
还是一份简单的饭菜。
江晏爬楼的时候心情有点复杂。
一个老人,在这样的日子里还要点外卖。
说明他也是一个人过年。
"新年快乐,陈老。"
江晏主动说了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小江。你也没回家过年?"
"路太远,就不回去了。"
"一个人过年,多少有点冷清。"
老人的语气有些感慨。
江晏想安慰几句,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城市里有太多一个人过年的人。
有些是因为工作,有些是因为贫穷,有些是因为孤独。
反正理由很多,结果都一样。
老人生日那天,江晏做了一件特别的事。
他提前下班,去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
不贵,二十块钱,但对江晏来说也不算便宜。
晚上送外卖的时候,江晏把蛋糕一起带了过去。
"今天是您生日吧?"
陈维钧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看到您身份证上的日期。"
"有心了,小江。"
老人接过蛋糕,眼睛有点湿润。
"很久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了。"
"生日还是要过的,图个吉利。"
江晏不太会说什么感人的话,只能这样敷衍过去。
但他看得出来,老人很高兴。
那天老人坚持让江晏留下来一起吃蛋糕。
江晏推辞了几次,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蛋糕很甜,茶水很淡。
两个人聊了很多,从天南海北聊到家长里短。
江晏才知道,老人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梦想。
想当画家,想去很多地方旅行。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这些梦想都没有实现。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真心朋友就很不错了。"
03
老人这样说的时候,江晏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在这个城市里漂泊了这么久,他也很少遇到真心待他的人。
大多数人际关系都是利益交换。
只有陈维钧,对他没有任何要求,纯粹就是关心。
江晏开始留意天气预报。
下雨天的时候,他会提醒老人备点干粮。
"明天有台风,可能会停电,您准备点面包饼干什么的。"
"好的,谢谢提醒。"
老人偶尔会多点一份菜。
"这个是给你的,年轻人要多吃点。"
"我不饿,您自己吃就行。"
"我一个老头子,吃不了这么多。"
江晏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但他总觉得欠了老人的人情,心里过意不去。
两个人的对话也从最初的几句客套话,变成了十几分钟的家常聊天。
江晏知道老人的作息规律,早睡早起,很少看电视。
老人也了解江晏的工作安排,知道他什么时候最忙,什么时候比较轻松。
这种默契是时间培养出来的,也是信任建立起来的。
江晏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的爷爷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像陈维钧这样。
孤独,但依然努力地生活着。
对陌生的年轻人保持善意,哪怕这种善意很可能得不到回报。
老人的电话很少响,但偶尔响起的时候,江晏总能听到。
通常是很短的对话,声音也不大。
大多数时候是一些推销电话,或者社区的通知。
真正的亲友电话,一个月也没有几次。
这让江晏有些感慨。
一个人到了老年,如果没有家人陪伴,该是多么孤独。
而陈维钧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总是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这种坚强让江晏很佩服。
最后半年,江晏明显感觉到老人的变化。
声音变得更加虚弱,开门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有时候江晏敲门,要等很久才有人应答。
老人消瘦了很多,原本就不算胖的身材更加单薄。
点餐的量也越来越少,经常剩下很多。
江晏有些担心,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只是一个送外卖的,没有立场去过问老人的身体状况。
老人开始咳嗽得更厉害,有时候说话都有些费力。
江晏建议他去医院看看,但老人总是摆手。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
"我这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了。"
老人的态度很坚决,江晏也不好再劝。
有一周,陈维钧突然没有点外卖。
江晏等了好几天,都没有收到熟悉的订单。
他开始有些担心,主动给老人打电话。
"陈老,您还好吗?"
"小江啊,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
"需要我帮您买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侄子昨天来过了,买了很多东西。"
江晏放心了一些,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比平时更加无力。
那天下班后,江晏去超市买了些粥和水果。
然后直接去了金桂小区。
陈维钧开门的时候,江晏吓了一跳。
老人的脸色苍白,眼睛深陷,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小江,你怎么来了?"
"给您带点吃的,您看起来很不好。"
"没事的,就是感冒了,过几天就好了。"
老人勉强笑了笑,但江晏看得出来他很难受。
"您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我心里有数。"
江晏在老人家里坐了一会儿,帮忙收拾了一下房间。
临走的时候,老人还是坚持要给钱。
"这些粥和水果多少钱?"
"不要钱,我自己买的。"
"那怎么行,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江晏推辞了很久,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知道拒绝会让老人不安,这是老人的原则。
那天江晏走的时候,心情很沉重。
他有种预感,陈维钧的身体状况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二上午,江晏照常送外卖。
他接到了陈维钧的订单,还是老时间,老地点。
江晏心情不错,老人终于又开始点外卖了,说明身体应该好了一些。
到了金桂小区,江晏熟练地爬楼。
敲门。
没人应答。
江晏以为老人在睡觉,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有声音。
江晏开始有些担心,用力敲门。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江晏看了看门口,发现有两三天的报纸堆在那里,没人取。
平时陈维钧总是及时把报纸拿进屋的。
江晏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
他立刻联系了小区物业。
物业经理带着备用钥匙赶到了现场。
04
开门的那一瞬间,江晏的心沉到了谷底。
陈维钧平静地躺在床上,盖着整齐的被子。
看起来像是在睡觉,但已经没有呼吸。
应该是在睡梦中离世的,没有痛苦的表情。
江晏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死亡。
而且死的是一个他认识了三年的人。
一个每天都会见面,每天都会说话的人。
物业经理联系了警察和120。
例行检查之后,确认老人是自然死亡。
江晏翻出了陈志明的电话,通知了老人的侄子。
陈志明听到消息的时候很平静,只是说自己会尽快赶回来处理后事。
三天后,陈志明从外地赶了回来。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很成功的样子。
他对江晏的态度很客气,但也很疏远。
"谢谢你的照顾,我叔叔经常提起你。"
"这是应该的,陈老人很好。"
"后事我会处理,就不麻烦你了。"
陈志明的语气很客套,明显不想多聊。
江晏理解,毕竟他们只是陌生人。
葬礼很简单,在城郊的一个小墓园举行。
除了陈志明,就只有几个老邻居参加。
江晏也去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外人。
但他觉得应该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这三年来,他们之间建立的关系,值得这样一个告别。
葬礼上没有什么仪式,就是简单地把骨灰盒放进了墓穴。
陈志明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希望叔叔在天堂安息。
其他人也都保持着沉默。
江晏站在最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想起了和老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简单的对话,那些温暖的瞬间。
现在都成了回忆。
葬礼结束后,江晏独自在墓园里待了一会儿。
他没有带花,也没有准备什么祭品。
只是静静地站在陈维钧的墓前,想了很多事情。
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人出生。
大多数人的死亡都是悄无声息的,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陈维钧也是这样,除了江晏和几个邻居,没有人会记得他。
但对江晏来说,这个老人的存在曾经让他的生活有了一些不同的色彩。
那种被人关心和关心别人的感觉,是这个冷漠城市里难得的温暖。
老人去世两个月后的一个周三下午,江晏正在配送途中,手机响了。
"请问是江晏先生吗?我是德辉律师事务所的齐律师。"
江晏以为是诈骗电话,正要挂断,对方却继续说出让江晏愣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