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英对着穿衣镜最后理了理身上的月白软缎旗袍,指尖划过领口滚边的银线,那是她去年托人从上海捎来的时新样式,此刻正妥帖地裹着她三十出头的身段。身后传来女儿玲玲怯生生的声音:“妈,这高跟鞋我总踩不稳。”
她转过身,看着十五岁的女儿穿着粉色短袄和黑色绸裙,小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已显露出几分清秀。
曹秀英蹲下身,帮女儿把歪斜的鞋跟扶正,又理了理她耳后的碎发:“傻丫头,多走两步就习惯了。今晚去的可是景明大楼,都是美国军官和体面人,好好表现,说不定能认识个有本事的,往后咱们娘俩的日子就有着落了。”
玲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曹秀英的衣角。自从丈夫去世后,母女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巴,曹秀英听说这次舞会是菲律宾人塞拉芬组织的,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美国空军军官,便动了心思——若是能让玲玲在这样的场合露个脸,或是自己能搭上某位洋人,说不定就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傍晚六点半,曹秀英牵着玲玲的手,站在景明大楼楼下。这座英商留下的洋楼通体雪白,雕花的窗棂透着暖黄的灯光,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穿着西装的洋人正三三两两地往里走。
曹秀英深吸一口气,拉着女儿踏上台阶,门口的菲律宾侍者躬身问好,用生硬的中文说:“舞会在五楼,请随我来。”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悠扬的爵士乐便飘了过来。五楼的大厅铺着红色地毯,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圆桌上摆着香槟和精致的点心,穿着燕尾服的洋人正端着酒杯谈笑风生。
曹秀英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拉着玲玲往人少的角落走,目光却在四处打量。
“哟,这不是曹太太吗?”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曹秀英转头,看到穿着宝蓝色旗袍的谭碧珍正朝她招手,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绛红色旗袍的妇人,妆容精致,却带着几分郁色。
“谭小姐,这么巧。”曹秀英走上前,笑着寒暄,目光落在那位妇人身上。
谭碧珍立刻介绍:“这位是张太太,张参议的夫人。张太太,这位是曹太太,还有她女儿玲玲。”
听到张参议的名头,曹秀英不由脸色一正,如今能当上参议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这位张太太自己肯定要巴结着的。
“张太太既然也来这个酒会,那我可就算是来对了。”曹秀英陪着小心,笑道。
张太太勉强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摸着旗袍领口的珍珠项链,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别提了,跟我们家那口子吵了一架,他说好给我买条金项链,结果又说公务忙忘了。我这心里堵得慌,多亏碧珍拉我来这儿散散心。”
曹秀英连忙附和:“张太太您这气质,戴什么都好看。再说美国朋友都在这儿,说不定今晚能遇到更合心意的物件呢。”
张太太听了这话,脸色稍缓,目光扫过在场的洋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玲玲则好奇地看着乐队演奏,小脑袋随着音乐轻轻晃动。曹秀英看着女儿的模样,心里暗暗盘算,只盼着今晚能有个好结果。
七点刚过,舞会正式开始。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美国军官走上前,对着张太太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美丽的女士,能请你跳支舞吗?”
张太太眼睛一亮,立刻把手搭了上去,随着音乐旋转起来。曹秀英也被一位高个子洋人邀请,她有些紧张,脚步却不敢怠慢,努力跟上节奏。洋人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力道有些重,曹秀英想往后退,却被对方牢牢按住。
“你跳得很好。”洋人笑着说,呼吸里带着酒气,凑到她耳边,“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中国女人都漂亮。”
曹秀英脸上发烫,心里却有些窃喜,只当是对方的赞美。可渐渐地,她发现不对劲——洋人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往上移,隔着旗袍捏她的肩膀,甚至滑到她的胸前。曹秀英脸色一变,想推开对方,却被他死死抱住。
“放开我!”曹秀英压低声音呵斥,挣扎着想要脱身。
洋人却笑得更放肆了,不仅不松手,反而把她往角落带。曹秀英慌了,目光四处乱扫,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张太太也在挣扎——邀请她跳舞的洋人正搂着她的脖子,强行去吻她的脸,张太太的发髻都乱了,脸上满是惊慌,之前的优雅早已荡然无存。
“玲玲!玲玲!”曹秀英突然想起女儿,心里一紧,用力推开洋人,朝着刚才玲玲站的角落跑去。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水晶灯的光芒晃得她眼睛发花,耳边的音乐变得嘈杂,洋人的笑声、女人的惊呼混杂在一起,整个大厅都乱了起来。
她看到一个穿粉色短袄的身影被两个洋人架着往房间里拖,那是玲玲的衣服!曹秀英疯了一样冲过去,却被一个洋人拦住。
“让开!那是我女儿!”她嘶吼着,伸手去推,却被对方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别碍事!”洋人恶狠狠地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曹秀英摔在地毯上,膝盖传来剧痛,可她顾不上这些,爬起来还想冲过去,却看到更多的洋人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月白的、宝蓝的、绛红的旗袍被撕成碎片,珍珠项链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踩碎,露出里面的线头。
张太太的尖叫声传来,她的旗袍下摆被撕烂,洋人正按着她的胳膊,另一个洋人则在扯她的内衣。曹秀英吓得浑身发抖,之前对洋人的仰慕、对舞会的期待,此刻全都变成了刺骨的恐惧。她想跑,却发现电梯门被锁死了,楼梯口也站着洋人,整个五楼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她们困在其中。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曹秀英哭喊着,声音却被淹没在混乱中。她看到有的女人被按在桌子上,有的被拖进房间,洋人的淫笑声、女人的哭喊声、衣服的撕扯声交织在一起,曾经灯火辉煌的大厅,此刻变成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