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你说这箱子要是打开,里面会是啥?”
年轻的警员小李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那口锈迹斑斑的押运箱。
被称为老陈的老刑警,目光深邃得像一潭古井,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还能是啥,要么是十二年的累累白骨,要么……是比白骨更可怕的人心。”
01
这是一个平静得让人打盹的夏日午后。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位于市郊的碧波水库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巨大翡翠,静静地躺在群山的臂弯里。
灼热的太阳将水面蒸腾出一层薄薄的雾气,连风都带着一丝懒散。
几个钓鱼的年轻人,正躲在巨大的遮阳伞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鱼竿一动不动,仿佛也睡着了。
“诶,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个眼尖的年轻人忽然指着远处的湖心。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深绿色的水面上,突兀地冒出了一个深灰色的、方方正正的角。
“像是……一个铁皮箱子?”
“不对,太大了,像是个车顶。”
最近一个月,持续的高温干旱让碧波水库的水位降到了历史最低点,许多从未见过的水下地貌都裸露了出来。
但这东西出现得太过诡异。
它所在的位置水流平缓,四周也没有陡峭的斜坡,完全不像是意外滑落的样子。
它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悄无声息地“放置”在了那里。
好奇心驱使着他们划着小船慢慢靠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东西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那的确是一辆车的车顶,车身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锈迹,但依然能辨认出那独特的、棱角分明的装甲外形。
“是……是押运车!”
其中一人失声惊呼。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瞬间爬上了所有人的头顶,午后的炎热仿佛被这水下的钢铁巨兽吸走了一般。
他们不敢再靠近,慌乱地划着船回到岸边,颤抖着掏出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
半小时后,刺耳的警笛声彻底撕碎了水库的宁静。
市刑警支队的老队长陈建军,外号“老陈”,亲自带队来到了现场。
他站在水库边,眉头紧锁,看着远处水面上那个不祥的影子。
技术人员很快将水下摄像头拍摄到的高清画面传回了指挥车。
当车牌号码在屏幕上被放大、清晰化的那一刻,车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陈的瞳孔猛地一缩,捏在手里的烟蒂被他瞬间掐得变了形。
这个车牌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它属于十二年前,在一宗惊天大案中神秘消失的主角——金盾安保公司的一辆押运车。
一辆载着千万现金,连同三名押运员,一同人间蒸发的押运车。
十二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一个少年,也足以让一宗轰轰烈烈的悬案,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对于老陈来说,那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城市被笼罩在瓢泼大雨之中。
金盾安保公司的这辆押运车,在完成了最后一个银行网点的收款任务后,正行驶在返回总部的途中。
车上共有三个人。
经验丰富的老队长,李建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稳重、负责,是家里的顶梁柱。
沉默寡言的退伍军人,王磊,三十出头,身手最好,性格有些孤僻,但业务能力无可挑剔。
还有刚入行不到一年的新人,张翔,二十岁刚出头,年轻、冲动,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按照预定时间,他们本该在晚上九点半抵达公司总部。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总部却迟迟没有等到他们。
车载的通讯设备和三人的手机,都像是沉入深海的石头,没有任何回音。
一种巨大的不安笼罩了整个金盾安保公司。
报警后,警方连夜展开了行动。
但那个暴雨夜,仿佛冲刷掉了一切痕迹。
警方投入了海量的人力物力,沿着押运车预定的行驶路线,以及所有可能的分支路线,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搜索范围从城市延伸到郊区,再到荒无人烟的山路。
最终,唯一的发现,是在一段极其偏僻的、通往山区废弃矿场的山路上,发现了几道模糊的轮胎刹车痕迹。
痕迹很乱,似乎表明当时车辆有过剧烈的转向或制动。
但痕迹到了一处悬崖边就戛然而止。
悬崖下是密林,警方组织了大规模的搜山行动,却连一块车辆的碎片都没有找到。
车,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与车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装载着一千二百万现金的押运箱,以及三个活生生的人。
调查随即转向了三名押运员的背景。
监守自盗?这是当时最大的猜测。
但调查结果却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李建国,家庭和睦,儿子即将高考,他没有任何理由抛家舍业,去做亡命之徒。
王磊,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家里,没有不良嗜好,社交圈子也极其简单。
唯一的疑点,落在了新人张翔身上。
警方发现,他在案发前的一段时间里,有过一些反常的消费行为,买了一些与他收入不符的奢侈品。
他还欠下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网络贷款。
但这些,并不足以构成他能策划并实施如此惊天大案的直接证据。
凭他一个新人,也绝对不可能制服经验丰富、身手矫健的李建国和王磊。
警方甚至秘密调查了金盾安保公司,怀疑是否存在内部勾结的可能,但同样一无所获。
时间一天天过去,案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媒体的报道从铺天盖地到寥寥数语,市民的讨论也渐渐平息。
这起“8·15押运车失踪案”,最终成了一宗悬案,被封存在了档案室最深的角落。
三名押运员,也被宣告为失踪。
他们的家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悲痛和被怀疑的煎熬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只是老陈,每当经过碧波水库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朝着深不见底的水面看上一眼。
他总有一种直觉,这起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他只是没想到,答案,竟然真的藏在这片沉静的水底。
而且,一藏就是十二年。
02
打捞工作被迅速提上了日程。
市局调来了最大吨位的起重船和最专业的潜水打捞队。
整个碧波水库都被警方封锁,警戒线拉出了好几公里。
但闻风而动的媒体记者们,还是想尽办法,扛着长枪短炮,占据了远处山头的有利地形。
这起尘封了十二年的悬案重见天日,瞬间引爆了舆论。
各种猜测和谣言甚嚣尘上。
有人说这是内鬼火并后沉车,有人说这是遭遇了悍匪被杀人灭口,更离奇的,甚至编造出了灵异故事。
打捞的过程异常艰难。
押运车深陷在厚厚的淤泥里,像一只被沼泽吞噬的巨兽。
钢缆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起重船的引擎在巨大负荷下发出沉闷的轰鸣。
经过了整整两天的努力,那个沉睡了十二年的钢铁怪物,终于被一点一点地拖出了水面。
当它被缓缓吊放到岸边的平板拖车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车身锈迹斑斑,曾经锃亮的“金盾安保”字样已经模糊不清,表面挂满了水藻和淤泥,像一件出土的、来自遥远年代的文物。
但让人惊奇的是,它的整体结构,竟然保存得相当完好。
车窗玻璃完好无损,车身装甲上没有任何猛烈撞击或爆炸的痕迹。
车门从外部被死死地锁住,没有被暴力破坏的迹象。
这完全推翻了当年关于车辆失控坠崖的猜测。
这辆车,更像是被人主动、平稳地开进了水库深处。
老陈的心,越沉越深。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只位于车厢后部的、承载着所有谜团的押运箱。
它由特种合金打造,静静地躺在那里。
经过简单的冲洗,人们惊恐地发现,箱体竟然毫发无损。
上面的封条,虽然已经被水浸泡得发白,但依然完整地贴在原处。
那把特制的、需要两把不同钥匙才能开启的机械锁,也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一毫被撬动过的痕迹。
一切都表明,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似乎从来没有人动过它。
那钱呢?
那整整一千二百万现金,难道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三名押运员,又去了哪里?
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押运车被第一时间运回了市局的物证中心,进行全面封锁勘查。
法医和技术人员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一股混合着铁锈、淤泥和陈腐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驾驶室内积水不多,许多东西都保留着十二年前最后的样子。
但最关键的发现是,车内空无一人。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血迹,更没有任何人体遗骸。
就好像李建国、王磊和张翔,在把车开进水库后,就化作空气蒸发了。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如果他们是监守自盗,为什么要抛弃这辆车和一箱子钱?
如果他们是被人所害,尸体又在哪里?
技术人员在车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很快,他们有了一些奇怪的发现。
在副驾驶的座位底下,他们找到了一个不属于三名押运员的旧式打火机,那种老式的煤油打火机,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字母“H”。
在方向盘上,技术人员也提取到了一些除了三名押运员之外的、非常模糊的指纹信息。
而对车辆本身的检查,更是得出了一个颠覆性的结论。
押运车的油箱,几乎是满的。
发动机和传动系统也没有任何故障的迹象。
这意味着,十二年前,它拥有驶向任何地方的动力,却最终选择了沉入水底。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可能:车里当时,很可能还有第四个人。
或者说,有一个幕后的“导演”,安排了这一切。
老陈决定,重新走访三名押运员的家属。
十二年的时间,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
老陈首先找到了李建国的妻子,她如今已经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生活平静。
提到李建国,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也有怨恨。
她告诉老陈,在案发前的一段时间,李建国确实有些反常,经常一个人发呆,唉声叹气。
她追问过,但他只是说工作压力大,什么也不肯透露。
“他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甚至有些害怕。”她回忆道。
随后,警方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才找到了早已搬离旧居的王磊的父母。
两位老人已经白发苍苍,十二年的岁月在他们脸上刻满了风霜。
他们始终坚信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
在交谈中,王磊的母亲无意间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
她说,王磊曾经跟她抱怨过,新来的那个叫张翔的年轻人,有些“不靠谱”,手脚不干净,还跟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
王磊性格耿直,似乎因为这个,和张翔之间产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矛盾。
最后一路的调查,指向了张翔的家人。
然而,他们的表现却最是反常。
面对警方的询问,张翔的父母显得异常抗拒和紧张,言语间充满了闪躲和不配合。
当被问及张翔当年的消费和交友情况时,他们更是直接将警察推出了门外,声称儿子早就死了,不要再来打扰他们。
这种过激的反应,反而让老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疑云,一层层地堆积起来,变得越来越厚重。
而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似乎都指向了那个被严密看管的、完好无损的押运箱。
03
所有的调查都暂时陷入了僵局。
所有的目光,都再一次聚焦到了那口神秘的押运箱上。
箱子里的东西,将是决定案件走向的唯一关键。
是千万现金,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答案,马上就要揭晓。
市局决定,在媒体和部分特邀专家的共同见证下,现场开启押运箱。
开启的地点,就设在物证中心的勘查大厅。
大厅里挤满了人,闪光灯像星辰一样不停地闪烁,摄像机镜头全部对准了位于大厅中央的那个金属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到近乎凝固的气氛。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尘封了十二年的秘密被揭开。
警方请来了国内最顶尖的物理开锁专家。
专家戴着白手套,拿着特制的工具,走到了押运箱前。
按照规定,这把锁需要两把不同的钥匙同时插入才能开启,但现在,钥匙早已不知所踪。
专家仔细观察着锁孔的结构,神情专注。
整个大厅里,只剩下他捣鼓锁芯发出的、细微而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老陈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他办了一辈子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突然,“咔”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厅里,却如同惊雷一般清晰。
锁,开了。
开锁专家直起身,对着老陈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老陈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上前。
他亲自戴上手套,双手放到了那沉重的箱盖上。
他能感觉到,全场数百道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他的手上。
他缓缓地用力,将那尘封了十二年的箱盖,一点一点地掀开。
当箱盖被完全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