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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的霉味钻进鼻腔时,陈曦正在父亲病床底下翻找那双旧解放鞋。床板抬起的瞬间,一沓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纸团滚了出来,最外面的塑料袋已经黏住了地板上的积灰。她蹲下身拆开三层塑料袋,一张泛黄发脆的纸片从里面滑出来,边缘已经霉变发黑,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的“六万元整”字样却依然清晰。
“这是什么?”弟弟陈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不耐烦。他刚从网吧通宵回来,身上还带着烟味和泡面味。
陈曦举起那张1998年的农村信用社存单,指尖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爸20年前存的钱,六万块!”
“切,假的吧。”陈磊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一声,“爸这辈子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存银行?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他伸手就要去抢,陈曦猛地缩回手,纸片边缘在拉扯中裂了个小口。
“你别碰!”她把存单紧紧按在胸口,看着病床上呼吸微弱的父亲,眼泪突然涌了上来。父亲陈建国是村里的老木匠,去年中风后就一直卧病在床,医药费早就掏空了这个家。如果这六万块是真的,就能支付接下来的治疗费了。
第二天一早,陈曦揣着用保鲜膜包好的存单赶到镇上的农村信用社。柜台里的年轻柜员接过存单,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又在电脑上敲了半天键盘,最后摇摇头:“系统里查不到这笔存款记录。而且这存单格式不对,可能是伪造的。”
“不可能!这是我爸亲手存的!”陈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们能不能再查查?1998年的老存单,当时的柜员可能早就退休了。”
“查什么查?”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胸前的工牌写着“副行长高明”。他瞥了眼存单,不耐烦地挥手,“我们银行的档案只保存十五年,早就销毁了。再说这单子连公章都模糊不清,明显是伪造的。你是不是想讹钱啊?”
陈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周围排队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攥着存单冲出银行,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刘梅打来的:“死丫头,你弟说你拿着张假存单去银行闹?我告诉你,赶紧回来给你弟做饭,他下午还要去相亲!”
“妈,这存单是真的!爸真的存了钱!”陈曦的声音带着哭腔。
“真什么真?”刘梅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爸这辈子没出息,你也跟着发疯!六万块?你咋不说是六百万呢?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你弟好过,故意折腾钱!”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回到家,迎接陈曦的是满屋子的冷嘲热讽。母亲刘梅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弟弟陈磊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几个邻居围在旁边窃窃私语。
“大家快来看啊,我们家出了个发财梦!”刘梅故意提高嗓门,“拿着张假存单就想去银行骗钱,真是丢死人了!”
“小曦啊,不是婶说你,”邻居王婶假惺惺地劝道,“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别整天做白日梦。你爸这病就是无底洞,不如早点放弃……”
“你说什么呢!”陈曦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爸还没死呢!”
“哟,还敢顶嘴了?”刘梅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你爸偏心,当年把供大学的钱给你读书,你弟现在能找不到好工作吗?现在倒好,你倒腾这假存单,是不是想独吞你爸那点棺材本?”
陈磊放下手机,阴阳怪气地说:“姐,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高明行长是我同学的叔叔,人家说了,你这存单就是废纸一张。识相点就赶紧扔了,别到时候闹到派出所,丢人现眼。”
陈曦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冷漠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她冲进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反锁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存单被她紧紧攥在手里,边缘的裂口硌得手心生疼。父亲中风前总是说:“小曦啊,爸这辈子没本事,就想存点钱给你嫁妆,让你嫁过去不受欺负。”那时候她总笑着说不用,现在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手机屏幕亮起,是朋友李娜发来的微信:“曦曦,听说你爸病了?我这边刚交了房租,实在没钱借你。对了,你那个存单的事,别太较真了,银行怎么可能出错呢?你是不是太急了?”后面跟着一个无奈的表情。
陈曦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李娜是她高中同学,以前总说要一起奋斗在大城市,可自从陈曦为了照顾父亲回了老家,两人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上次她开口借钱给父亲治病,李娜也是这样推脱的。
夜深了,陈曦悄悄来到父亲病床前。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父亲苍老的脸上,呼吸机发出规律的声响。她轻轻抚摸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曾经为她打造过无数玩具,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爸,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她把存单放在父亲手心,“这钱一定是真的,我一定会找回来的,你要等着我。”父亲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陈曦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四处打听1998年在信用社工作的人。她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跑遍了附近的村镇,晒得黝黑,脚上磨出了水泡。村里人见了她都指指点点,说她痴心妄想。
“哟,陈家丫头又去寻钱了?”
“我看她是魔怔了,六万块钱能让她疯成这样。”
“就是,赶紧找个婆家嫁了算了,折腾啥呢?”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陈曦心上,但她没有放弃。终于,在邻村一位老人的指点下,她找到了当年信用社的会计张大爷。张大爷已经八十多岁了,耳朵不太好使,听陈曦说明来意后,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98年?六万块?”张大爷沉思了半天,“那年夏天大旱,村里好多人取存款买抽水机,倒是有笔大额存款印象深刻。好像是个木匠存的,说要给女儿留着读书用……”
“对对对!就是我爸!”陈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张大爷,您还记得存单的事吗?有没有什么记录留下来?”
张大爷摇摇头:“那时候哪有电脑记录啊,都是手写账本。后来信用社合并,老账本早就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不过……”他顿了顿,“当时的柜员是老高的侄子,叫高军,后来听说调到县城当主任了。你可以去问问他。”
得到这个线索,陈曦立刻赶往县城的农业银行。高军果然在那里当主任,听完陈曦的叙述,他脸色微变,随即矢口否认:“我不记得有这回事。都二十年了,谁还记得清?再说当年的账本早就销毁了,你没有证据,我说什么也没用。”
陈曦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没有纠缠,默默离开了银行。走到门口时,听到高军在打电话:“叔,那个丫头找到我这里来了……嗯,我知道怎么处理……你放心吧。”
回到家,陈曦把情况告诉了母亲和弟弟,换来的却是更恶毒的嘲讽。“我就说吧,人家根本不记得!”刘梅把碗重重摔在桌上,“你就是没事找事!明天跟我去你表姑介绍的那家服装厂上班,一个月三千块,赶紧给你弟攒彩礼!”
“我不去!”陈曦第一次顶撞母亲,“这钱是爸辛苦攒下的,也是属于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你的?”陈磊冷笑一声,“爸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的,凭什么占着家里的钱?我看你就是想独吞!”
“你简直不可理喻!”陈曦气得浑身发抖,“爸还在医院躺着,你们不想着怎么治病,就知道钱!”
“治病?”刘梅尖叫起来,“治什么治?就是个无底洞!有那钱还不如给你弟娶媳妇!我告诉你陈曦,你要是再敢去银行闹,就别认我这个妈!”
那天晚上,陈曦一夜没睡。她在网上搜索存单纠纷的案例,看到最高人民法院的公报案例里写着:“持有人以上述真实凭证为证据提起诉讼的,如金融机构不能提供证明存款关系不真实的证据,或仅以金融机构底单的记载内容与上述凭证记载内容不符为由进行抗辩的,人民法院应认定持有人与金融机构间存款关系成立。”
这段话像一道光,照亮了陈曦绝望的内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第二天一早,她揣着仅有的积蓄,找到了县城的法律援助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位刚毕业的实习律师,叫周婷。听完陈曦的叙述,看着那张泛黄的存单,周婷的眼睛里闪烁着专业的光芒:“陈小姐,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存单纠纷案件的若干规定》,你的存单只要是真实的,即使银行没有底单,也应该认定存款关系成立。”
“真的吗?”陈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婷点点头:“不过我们需要证明存单的真实性。你能找到当年见过你父亲存款的证人吗?或者有没有其他相关证据?”
陈曦立刻想到了张大爷的话,还有父亲当年的工友。在周婷的帮助下,她们找到了三位当年和陈父一起干活的木匠,他们都记得1998年夏天陈父确实有一笔大额存款,说是要给女儿上大学用。
“那时候我们都在县城工地干活,老陈天天吃咸菜馒头,说要攒钱给闺女读书。”一位老师傅感慨道,“他说存了钱心里踏实,将来闺女就能走出农村了。”
周婷还发现了一个关键线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第二十二条,银行作为国有企业,对具有重要保存价值的档案应当妥善保管,不能随意销毁。这意味着信用社声称“档案只保存十五年”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开庭那天,陈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紧紧攥着用保鲜膜层层包裹的存单。被告席上,高明行长和高军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旁听席上,母亲和弟弟也来了,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法官敲响法槌后,周婷首先呈上了存单作为证据:“法官大人,这张存单虽然边缘霉变,但上面的公章和字迹依然清晰可辨。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相关规定,存单持有人以真实凭证提起诉讼,金融机构不能仅以底单不符为由抗辩。”
高明的律师立刻反驳:“反对!这张存单没有对应的底单记录,无法证明存款关系真实存在。而且根据银行规定,档案保存期限为十五年,该存单已过保存期,无法核实。”
“反对无效。”法官摇摇头,“根据《档案法》规定,银行应对重要档案妥善保管,不能以保存期为由推脱责任。”
周婷接着传唤了三位老木匠出庭作证。当老师傅们讲述陈父当年省吃俭用为女儿存钱的故事时,旁听席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陈曦看着父亲的工友们,眼眶忍不住红了。
高潮出现在周婷呈上一段录音的时候。那是她通过技术手段恢复的陈父中风前的录音,里面是父亲断断续续的声音:“……98年夏天……信用社……高军……六万块……密码是小曦生日……”
法庭里一片哗然。高明和高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婷乘胜追击:“我们有理由怀疑,被告方故意销毁了当年的存款记录。据调查,高军与高明系叔侄关系,存在滥用职权的嫌疑。”她还呈上了高军与高明的通话记录,证明两人在陈曦开始调查后多次联系。
面对铁证,高明和高军无言以对。法官最终判决:“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存单纠纷案件的若干规定》,原告所持存单真实有效,被告某农村信用社应在判决生效后十日内支付原告陈曦存款六万元及相应利息。”
听到判决的那一刻,陈曦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不是委屈的泪,而是释放的泪。二十年来的委屈、不甘、隐忍,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走出法院,阳光灿烂得有些不真实。母亲和弟弟凑了上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小曦啊,妈就知道你行!”刘梅假惺惺地抹着眼泪,“这钱……是不是该先给你弟娶媳妇?”
陈磊也连忙说:“姐,之前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钱放你那不安全,不如我帮你存着?”
陈曦冷冷地看着他们,二十年来的冷漠和嘲讽在眼前一一闪过。她摇了摇头:“这钱是爸留给我的,也是属于我自己的。从今天起,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这时,李娜发来微信:“曦曦,听说你胜诉了?真为你高兴!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后面跟着一堆讨好的表情。陈曦看着那条消息,默默地拉黑了这个所谓的朋友。
回到医院,陈曦把判决书放在父亲床头。也许是心灵感应,一直昏迷的父亲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爸,我们赢了。”陈曦握住父亲的手,泪水再次涌出,“你的钱找回来了,你的心愿我做到了。”父亲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用这笔钱,陈曦给父亲转了更好的医院。经过精心治疗,父亲的病情逐渐好转,已经能开口说简单的话了。陈曦辞掉了超市的工作,用剩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取名“时光储蓄”。
开业那天,周婷特意赶来祝贺。“没想到你不仅有勇气,还有商业头脑。”周婷笑着说。
陈曦递给他一束向日葵:“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她顿了顿,“我还想成立一个小型基金会,帮助那些和我一样,在维权路上遇到困难的人。”
周婷赞许地点点头:“我支持你!需要法律帮助随时找我。”
花店生意越来越好,陈曦也变得越来越自信。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独立、坚强的女性。母亲和弟弟后来又来找过她几次,想缓和关系,都被她冷淡地拒绝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陈曦正在整理花束,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高军,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陈小姐,”他低着头,声音沙哑,“我已经被开除了,高明行长也受到了处分。我来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年是我一时糊涂,被我叔说动,销毁了存款记录……”
陈曦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没有恨,只有释然。她递给他一束白玫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希望你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高军接过花,羞愧地低下了头。
傍晚关店时,陈曦看着夕阳下自己的影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做人要像树一样,扎根土壤,向阳生长。”这二十年来的委屈和艰辛,就像树木的年轮,虽然留下了痕迹,却也让树干更加粗壮挺拔。
她打开手机,删掉了所有充满嘲讽和冷漠的短信,只留下那些温暖的鼓励和祝福。手机屏幕上,是她和逐渐康复的父亲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人都笑得灿烂。
陈曦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她会带着父亲的期望,带着这份迟到的正义,活出更加精彩的人生。就像那些在风雨中绽放的花朵,历经磨难,却依然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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