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占先得与自愿交易才是文明基石
今天的文章要讨论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也被误解得最深的两个词:“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
一提到这两个词,你脑子里可能会立刻浮现出各种复杂的画面:华尔街的衣香鬓影,古拉格的冰天雪地,自由市场的喧嚣,计划经济的沉寂……
这两个词,不仅仅是政治口号,它们更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核心的“思想战场”。几乎所有的政治争论,最终都可以追溯到,我们到底应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组织模式。
我们该如何组织社会,才能最大限度地创造财富,消除贫困?
我们又该如何安排社会,才能建立一个真正“公正”的秩序?
这些,是困扰了人类几百年的终极问题。
今天,我就要为你交付一套极其强大,也极其清晰的思想工具,来重新审视和定义这两个概念。
它将用一个最根本、最不可动摇的概念——“私有财产”——作为我们思想的“原点”和“坐标系”。
在这个坐标系下,它将为我们重新画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地图”。你会发现,这两种制度的本质区别,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也深刻得多。
更重要的是,它将用这个理论框架,为我们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去诊断我们所处的世界。它会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今天几乎所有的社会,都在不同程度上,陷入了一场“社会主义”的慢性病之中。
什么一切都始于“财产”?
在我们进入“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个复杂的战场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到一个坚实的、不可动摇的“立足点”。一个可以撬动整个思想地球的“阿基米德点”。
这个点,就是“财产”。
“财产”这个概念,在社会科学中,其基础性仅次于“行动”这个概念本身。
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所有核心概念——契约、侵犯、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最终,都必须从“财产”的角度来定义。
契约,是财产所有者之间的和平约定。
侵犯,是对他人财产的暴力干涉。
资本主义,是一种捍卫财产的制度。
社会主义,则是一种系统性侵犯财产的制度。
所以,如果我们对“财产”这个最根本的概念,没有一个清晰的理解,那我们后面所有的讨论,都将是建立在流沙之上。
那么,“财产”这个概念,到底是怎么来的?
很多人觉得,这不是很简单吗?我的房子,我的车,就是我的财产。
但我们必须追问得更深。
为什么人类需要“财产”这个概念?
答案只有一个词:稀缺。
你想象一个场景,一个“伊甸园”。那里的空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需要为“空气”的所有权烦恼吗?完全不需要。因为我呼吸一口,完全不影响你呼吸下一口。对于这种“无限供应”的东西,“财产”的概念是多余的。
但是,只要资源是稀缺的——也就是说,我用了,你就不能同时用——那么,冲突的可能性,就出现了。
为了避免这种因为争夺稀缺资源而产生的永恒冲突,人类就必须发明一套规则,来划分这些资源的使用权。
这套规则,就是“产权制度”。
产权的功能,就是通过分配“排他性的所有权”,来使“无冲突的合作”成为可能。
最原始的“财产”:你的身体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即使是在那个物质无限丰裕的“伊甸园”里,至少也有一种资源,是绝对稀缺的。
那就是,你自己的身体。
你只有一个身体。你不可能同时用它来吃饭、睡觉和打球。你必须做出选择。
更重要的是,在一个有他人的世界里,你的身体,可能会和别人的身体,产生使用上的冲突。
我想用我的手来写字,但另一个人,可能想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写。
所以,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就是我们最原始、最根本的财产。
为了避免冲突,我们必须首先确立关于“身体”的产权规则。
而关于身体的产权,存在一个最“自然”的立场。
的身体,到底谁说了算?
什么是关于身体的“自然所有权”立场?
这个立场,简单到就像是我们的本能:每个人,对他自己身体边界之内的一切,拥有排他性的、绝对的所有权。
我是我身体的“第一个占有者”。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我”在使用和控制这个身体。任何其他人,都无法声称,他比我更早地使用了我的身体。
我是我身体的“生产者”。 这个身体,是我通过不断地行动、摄取营养、学习成长,而“生产”和“塑造”出来的。它是我意志的直接延伸。
这个基于“先占”和“生产”的客观联系,是如此的强大和不容置疑。
所以,这个“自然立场”意味着什么?
第一,非侵犯原则。
只要我的行为,没有在物理上侵犯到你身体的完整性,那么,我用我的身体做什么,就完全由我自己决定。
我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勤奋的学者,也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懒惰的酒鬼。我可以选择把它锻炼得强壮,也可以选择用纹身和穿孔来改变它的外观。
这是我的权利。
第二,契约原则。
如果我想让别人来使用我的身体(比如,让医生为我做手术,或者与爱人亲密接触),那必须基于我的自愿同意。
这种基于双方同意的、相互尊重对方身体所有权的关系,就是“契约”。
第三,侵犯的定义。
反过来,任何未经我同意的、对我身体完整性的物理改变或使用,就是“侵犯”。
无论是暴力殴打,还是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都是对我身体财产权的侵犯。
请注意,这种侵犯,必须是物理性的。
如果我只是穿了一件你觉得很难看的衣服,或者发表了一个你不喜欢的观点,这并没有在物理上伤害到你的身体。
因此,你如果试图用暴力来阻止我,那么,实施“侵犯”行为的,就是你,而不是我。
这个“自然所有权”的观念,是如此地符合我们的道德直觉,以至于我们平时几乎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它,就是我们一切人际交往的默认前提。
明的“病变”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极其重要的思想实验。
让我们暂时离开那个以“自然所有权”为基础的健康社会,进入一个“病变”的社会。
在这个社会里,关于身体的“自然所有权”被废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侵犯性的所有权制度。
这个制度规定:你对自己身体的所有权,被部分或全部地,转移给了某个其他人。
这个人,和你这个身体之间,没有任何“先占”或“生产”的自然联系。他之所以能控制你,仅仅是因为他比你更强大,或者他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这种“合法”的权力。
这,就是社会主义的微观模型。
当你的身体不再完全属于你时,会发生什么?
这必然会产生两种系统性的、毁灭性的后果。
后果一:经济上的“短视化”——人力资本投资的减少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还想活下去,你就还得用你的身体去做事。但是,因为你不再拥有对自己身体的完全控制权,你通过行动所能获得的预期回报,被系统性地降低了。
你本来想花十年时间,刻苦学习,成为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这是对你的“人力资本”的一项长期投资。
但现在,那个控制你的人告诉你:“不行,我需要你马上去给我种地。”
你通过长期投资所能获得的“精神满足感”,被剥夺了。
一个理性的行动者,当他的预期回报降低时,他会怎么做?
他必然会降低他的投入成本。
在“伊甸园”这个模型里,唯一的成本,就是“等待的时间”。
所以,他会缩短他的等待时间,放弃那些需要长期投入才能获得回报的行动,转而选择那些能带来“更早”、“更即时”满足的行动。
一个本来想成为哲学家的人,现在,更可能会选择成为一个酒鬼。
因为,思考的快乐是遥远的,而且是不确定的;而酒精的麻醉,是即时的,是确定的。
当对你身体的干预,成为一种永久性的制度时,这种“短视化”的趋势,就会成为一种永久性的社会文化。 整个社会的人力资本投资水平,就会系统性地下降。
后果二:社会上的“道德败坏”——侵犯性人格的增加
侵犯性所有权的引入,本质上是一场收入的再分配。
你,作为身体的“自然所有者”,你的精神收入(通过自由行动获得的满足感)减少了。
他,作为“侵犯者”,他的精神收入增加了。他通过控制你的身体,实现了他自己的目的。
这个制度,系统性地改变了社会的“激励结构”。
通过自己的身体,和平地、非侵犯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件事,变得更困难、成本更高了。
通过侵犯他人的身体,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件事,变得更容易、成本更低了。
结果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与其辛辛苦苦地当一个“生产者”,不如想方设法地,去当一个“侵犯者”。
社会的人格结构,会发生系统性的转变。
非侵犯性的、有远见的、自力更生的人,会越来越少。
而侵犯性的、短视的、依赖他人的寄生者,会越来越多。
整个社会的道德构成,会持续地败坏下去。
这个思想实验,虽然是在一个“伊甸园”的背景下进行的,但它所揭示的,恰恰是所有现实世界中“社会主义”的核心病理。
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终极定义
现在,让我们离开伊甸园,回到我们这个充满各种稀缺资源的真实世界。
我们刚才分析“身体所有权”所得到的所有逻辑,都可以完美地,应用到对所有其他外部资源的分析上。
基于此,他为我们给出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那两个最根本的、也是最清晰的定义。
什么是纯粹的资本主义?
它是一种建立在“自然所有权”原则之上的社会制度。
这个原则,包含两个部分:
1.对无主资源的“先占”。对于那些自然存在、还不属于任何人的东西(比如一块荒地),谁第一个发现它、圈定它、并通过自己的劳动去使用它、改造它,谁就正当地获得了对它的所有权。
2.基于契约的“自愿交换”。 一旦一个东西有了所有人,其他人想获得它的唯一正当方式,就是通过和平的、双方都同意的“契约”来转让。
这种产权理论,它的基础,是“客观的、可验证的联系”。
你要主张你对一块土地的所有权吗?请拿出你“先占”它的证据。
你要主张你对一辆汽车的所有权吗?请拿出你和前任车主“自愿交易”的合同。
任何不能提供这种“客观联系”,而仅仅是基于“我想要”、“我需要”、“我比你更穷”这种主观声称的产权主张,都是侵犯性的。
这种建立在“先占”和“契约”之上的社会秩序,就是“纯粹的资本主义”。 它也被称为“纯粹的私法体系”。
什么是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就是对这种“自然产权”的,任何一种系统性的、制度化的侵犯的社会结构。
它是一种允许将财产的所有权,从它的“自然所有者”(先占者和生产者),部分或全部地,重新分配给那些与此财产没有任何客观联系的“其他人”的政策。
这个定义,非常宽泛,但它也极其精准。
它告诉我们,“社会主义”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概念,它是一个“程度”的问题。
一个社会,对“自然产权”的侵犯程度越高,它的“社会主义”成分就越重。
所以,我们今天的现实世界,不存在“纯粹的”资本主义,也不存在“纯粹的”社会主义。 所有的社会,都是一个混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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