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85年的秋天，十六岁的林宇轩跟着爷爷在后山放羊，同班女同学王欣怡突然出现在山坡上，手里拿着一只野梨。
"很甜，要不要偷偷尝一口？"她笑着说。
那一刻，少年不知道这句话会在三十八年后，成为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01
2023年的初秋，五十四岁的林宇轩站在北京的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窗望着远山。
手机铃声响起，是母亲打来的。
"宇轩，村里的老房子要拆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收拾一下？"电话里传来母亲苍老的声音。
"妈，我这周末就回去。"林宇轩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加班三天让他感到疲惫。
"还有，你王阿姨昨天来了，说欣怡要回村里办事，可能会碰到你。"
王欣怡。
这个名字让林宇轩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三十八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那个秋天，忘记了那个手拿野梨的女孩。
挂断电话，林宇轩走到窗前，秋风吹过玻璃，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想起了1985年的那个下午。
那时的他还是个青涩的高中生，每天放学后要帮爷爷到后山放羊。
爷爷总是说："宇轩啊，人要踏实，脚踏实地才能走得远。"
可那个秋天，王欣怡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她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成绩优秀，性格开朗，是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
而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孩子，家境贫寒，性格内向。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主动找他说话。
更没想过，她会在那个下午，出现在后山的羊群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当时的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王欣怡笑了笑，从背后拿出一只野梨："刚才路过山脚，看到你赶着羊群上山，就跟上来了。"
"我在山上摘的，很甜。"她把野梨递给他，"要不要偷着尝？"
"偷着尝"这三个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和神秘。
林宇轩接过野梨，咬了一口。
确实很甜。
甜得让他至今难忘。
"你为什么要给我？"他当时问道。
王欣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远山说："有些东西，不给就没机会了。"
那句话的意思，林宇轩直到多年后才真正理解。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下午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
夕阳西下，羊群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
王欣怡坐在石头上，秋风吹动她的长发。
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学习，关于梦想，关于未来。
"我想考北京的大学。"王欣怡说。
"我也想。"林宇轩回答，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的成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一起努力。"她伸出小指，"拉钩。"
他们拉了钩。
可是命运并没有按照他们的约定发展。
高考结束后，王欣怡如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而林宇轩只考上了省内的一所普通学校。
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偶尔听村里人说起，王欣怡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顺利，生活美满。
而他，兜兜转转多年，也终于在北京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家公司的中层管理者。
可是，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相交过。
直到今天，母亲的这通电话。
02
周五下午，林宇轩开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村子变化很大，曾经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曾经的瓦房变成了小楼。
但后山依然是那座后山，野梨树依然在山坡上生长着。
"宇轩回来了！"邻居李阿姨远远地招呼着，"你妈在家等你呢。"
推开院门，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妈，您怎么做这么多？"林宇轩放下行李，走到母亲身边。
"王阿姨说欣怡也回来了，我想着请她过来吃个饭。"母亲笑着说，"你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
林宇轩的心跳又快了几拍。
"她现在怎么样？"他故作轻松地问。
"听说混得不错，在北京开了个公司，还没结婚呢。"母亲一边盛饭一边说，"和你一样，都是大龄青年了。"
没结婚。
这个消息让林宇轩有些意外。
以王欣怡的条件，按理说早就应该有了好的归宿。
"她为什么回村里？"
"好像是处理她爸爸留下的一些事情。"母亲叹了口气，"王叔叔去年走了，你不知道吗？"
林宇轩愣住了。
王叔叔是村里的老师，教过他们那一代的很多孩子，是个很好的人。
"我不知道，我应该回来参加葬礼的。"他有些愧疚。
"当时我们联系不上你，你电话换了。"母亲拍拍他的肩膀，"王叔叔在天有灵，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吃过晚饭，林宇轩独自走到了后山。
秋天的山野静谧安详，月光洒在山坡上，羊群早已不见踪影。
他来到当年和王欣怡分别的地方，那块大石头还在，野梨树也还在。
只是树上的梨子已经熟透了，有些掉在了地上。
他捡起一只，咬了一口。
还是那个味道，还是那样甜。
"还记得这个味道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宇轩转过身，看到了王欣怡。
三十八年过去了，她依然美丽，只是眉眼间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就像当年那个青春洋溢的女孩。
"欣怡。"林宇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还是喜欢一个人到这里来。"王欣怡走到他身边，"刚才路过你家，阿姨说你上山了。"
"我想来看看，这里变化不大。"
"是啊，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止了。"王欣怡摘了一只野梨，递给他，"还是那句话，很甜，要不要偷偷尝一口？"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宇轩尘封已久的记忆。
"为什么是偷着尝？"他突然问出了憋在心里三十八年的问题。
王欣怡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因为当时觉得，喜欢你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林宇轩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你说什么？"
"我说，我当年喜欢你。"王欣怡看着远山，声音很轻，"可能你不知道，我每天放学后都会绕道经过这里，希望能碰到你。"
"那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没有在一起？"王欣怡转过头看着他，"因为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家里条件好，成绩优秀，所有人都说我会有好的前途。"
"而你，家境贫寒，成绩一般，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能考上好大学。"
"我怕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毁了你的前途，也毁了我的前途。"
林宇轩听着她的话，心情复杂。
原来，当年的她也在为他们的未来考虑。
原来，那句"偷着尝"背后，藏着这么深的含义。
03
"那你后来怎么样？"林宇轩问道，他们坐在石头上，就像三十八年前一样。
王欣怡笑了笑："按照既定的轨道生活着。考上北大，毕业后进入外企，后来自己创业。"
"听起来很顺利。"
"表面上是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但是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每次吃到梨子，都会想起那个下午。"
"想起你当时接过梨子时紧张的样子，想起你咬下第一口时惊讶的表情。"
"想起我们拉钩时你的手有多么温暖。"
林宇轩感到胸口发紧。
"我也想过。"他坦白道，"想过如果当年我们在一起会怎样，想过如果我当时更勇敢一些会怎样。"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王欣怡苦笑，"我们都已经五十多岁了。"
"年龄只是数字。"林宇轩突然说道，"重要的是心。"
"你的心还是当年那颗心吗？"
王欣怡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确定什么是真实的感情，什么是怀念过去的错觉。"
"那我们可以慢慢确定。"林宇轩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在北京吗？"
"是的，在朝阳区。"
"我在海淀。"王欣怡说，"看来我们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未相遇。"
"也许是时机不对。"林宇轩说，"也许现在才是对的时机。"
他们在山上坐了很久，聊着这些年的经历。
王欣怡告诉他，她确实有过几段感情，但都没有结果。
"总觉得缺少什么。"她说，"也许是缺少那种初恋的纯真和激情。"
林宇轩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他结过一次婚，但两年后就离婚了。
"她说我太沉闷，不够浪漫。"他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她是对的。"
"我不觉得你沉闷。"王欣怡说，"我觉得你很真实。"
"真实有什么好的？"
"真实很难得。"她认真地说，"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真实是最珍贵的品质。"
月亮越升越高，山野间开始有了凉意。
"我们该回去了。"王欣怡站起身。
"明天你还在村里吗？"林宇轩问。
"还要待两天，处理一些事情。"
"那明天我们再见面吧。"
"好。"
他们一起下山，在村口分别。
看着王欣怡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林宇轩感到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感觉。
那是希望的感觉。
回到家里，母亲还没睡。
"见到欣怡了？"她问。
"嗯。"林宇轩点头。
"感觉怎么样？"
"还是那个她。"林宇轩笑了笑，"妈，您早点休息，我也累了。"
躺在床上，林宇轩却睡不着。
他想着王欣怡刚才说的话，想着她眼中的表情。
那里面有怀念，有遗憾，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期待。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也许，时间并没有带走一切。
也许，那个野梨的甜味，可以延续到现在。
04
第二天一早，林宇轩就起床了。
他要去处理老房子的事情，顺便整理一些童年的物品。
推开阁楼的门，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堆放着家里多年来的杂物，还有他和弟弟小时候的课本、玩具。
在一个旧箱子里，他找到了高中时期的日记本。
翻开泛黄的纸页，少年时期的心事历历在目。
"今天王欣怡问我借数学笔记，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说我的字写得很好看，我高兴了一整天。"
"如果我是富家子弟就好了，这样就配得上她了。"
看着这些幼稚的文字，林宇轩既感到好笑，又感到心酸。
当年的他，是多么的自卑和敏感。
明明互相喜欢，却因为各种顾虑而错过了彼此。
"在看什么呢？"
门外传来王欣怡的声音。
"阿姨说你在这里，我就上来了。"她走进阁楼，"哇，好多老东西。"
"我在看以前的日记。"林宇轩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日记本。
"能让我看看吗？"王欣怡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这个...有点幼稚。"
"我想看看当年的你是怎么想的。"
林宇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日记本递给了她。
王欣怡认真地翻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原来你那时候也喜欢我。"她轻声说道。
"很明显吗？"
"现在看来很明显。"她笑了，"可是当时我完全不知道。"
"你演技太好了。"
"不是演技，是我也不敢表现出来。"王欣怡说，"我怕被别人知道，怕影响学习，怕..."
"怕什么？"
"怕被拒绝。"她坦白道，"虽然我看起来很自信，但在感情面前，我也是个胆小鬼。"
他们在阁楼里待了一上午，翻看着那些旧物。
每一样东西都承载着回忆，每一个回忆都让他们更加确信，时间并没有冲淡什么。
"你还记得这个吗？"王欣怡拿起一个小木雕。
那是林宇轩高三时雕刻的一只小羊，他想送给王欣怡，但最终没有勇气。
"我记得。"他说，"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没有送？"
"不好意思。"林宇轩苦笑，"觉得太简陋了。"
王欣怡仔细端详着小木雕，眼中有些湿润。
"我觉得很美。"她说，"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美。"
"现在送给你，还不算太晚吧？"林宇轩说。
"不晚。"王欣怡紧紧握住小木雕，"永远不晚。"
中午时分，他们一起去了村里的小餐馆。
老板是他们的同学，看到他们一起出现，非常惊讶。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学霸和学委吗？"老板开玩笑道，"终于走到一起了？"
林宇轩和王欣怡都有些不好意思。
"别瞎说，我们只是碰巧回村。"王欣怡说。
"碰巧？"老板笑了，"你们俩当年的事，全班同学都知道。"
"什么事？"林宇轩问。
"你们互相暗恋的事啊！"老板说，"就你们俩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这话让林宇轩和王欣怡都愣住了。
原来，他们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其实早就被同学们看透了。
"那为什么当时没人说？"王欣怡问。
"谁敢说啊？"老板摆摆手，"你们俩都是好学生，我们怕影响你们学习。"
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沉默。
"如果当年有人告诉我们彼此的心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王欣怡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林宇轩说，"也许我们注定要走这条路，才能在今天重新相遇。"
"你相信命运吗？"
"我开始相信了。"林宇轩看着她，"相信有些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05
下午，王欣怡要去处理父亲留下的房产证件，林宇轩陪她去了镇上。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路过了当年的学校。
学校已经搬迁，旧址变成了一片空地，只有几棵老槐树还在那里。
"还记得那棵树下的石桌吗？"王欣怡指着一棵大槐树说。
"记得，我们经常在那里做作业。"林宇轩笑了，"你总是很耐心地给我讲题。"
"那是因为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王欣怡说，"虽然当时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们走到石桌旁坐下。
桌面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但轮廓依然清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想改变什么？"王欣怡问。
林宇轩想了想："我想变得更勇敢一些，敢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想变得更真实一些。"王欣怡说，"不要总是戴着面具生活。"
"现在还不晚。"林宇轩说，"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做真实的自己。"
"你说得对。"王欣怡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就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
"这次回村，不只是为了处理父亲的遗产。"她看着林宇轩，"我还想见你。"
"我托人打听到你每年都会回村，所以我选择这个时候回来。"
"我想知道，三十八年过去了，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还在。"
林宇轩的心跳得很快。
"现在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王欣怡点头，"它不仅还在，而且更加强烈了。"
"因为我们都成熟了，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珍贵。"
"因为我们都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知道遇到对的人有多么不容易。"
林宇轩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是。"他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种感觉，一种心动的感觉。"
"直到昨天见到你，我才明白，那种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它一直在我心里，等待着你的归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
就在这一刻，林宇轩的手机响了。
是公司打来的，有紧急事务需要他处理。
"我必须回北京了。"他有些不舍地说。
"我明天也要回去。"王欣怡说，"我们在北京见面吧。"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回到北京后再见面。
临别时，王欣怡从包里拿出一只野梨。
"这是我今天在山上摘的。"她说，"带回北京吧，想我的时候就尝一口。"
林宇轩接过野梨，感到沉甸甸的。
这不只是一只梨子，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希望。
"我会的。"他说。
开车离开村子时，林宇轩从后视镜里看到王欣怡还站在路边。
她挥着手，就像当年那个青春洋溢的女孩。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在告别，而是在开始。
回到北京的路上，林宇轩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但又真实得让他心跳加速。
王欣怡说她喜欢他，说她这次回村就是为了见他。
这些话，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为了现实。
他们有机会重新开始了。
手机里传来消息提示音，是王欣怡发来的。
"到北京给我发个消息，路上小心。"
看到这条消息，林宇轩感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06
回到北京后的几天，林宇轩和王欣怡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
他们分享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就像多年的老朋友。
但是，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谈论感情的事。
似乎那个在村里的下午，那些动人的告白，都只是一场美梦。
"你在想什么？"周四的晚上，王欣怡发来语音消息。
林宇轩正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在想我们。"他如实回答。
"想什么？"
"想这几天我们聊得很自然，但总觉得缺少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是王欣怡打来的。
"缺少什么？"她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些紧张。
"缺少那种心跳的感觉。"林宇轩说，"就像我们故意把自己关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里，不敢再靠近。"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
"因为我们都怕。"王欣怡的声音很轻，"怕这只是一时的冲动，怕重蹈覆辙，怕伤害彼此。"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林宇轩站起身，走到窗边，"欣怡，明天是周五，我们见面吧。"
"好。"她几乎没有犹豫，"在哪里？"
"后海，那里安静一些。"
"好，明天晚上七点。"
挂断电话后，林宇轩感到既兴奋又紧张。
他们即将在北京这座大城市里重新开始，就像当年在后山上那样，只是这一次，他们都不再是懵懂的少年了。
第二天下班后，林宇轩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
他选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那是王欣怡当年说过她喜欢的颜色。
到达后海时，夜色刚刚降临，湖水倒映着岸边的灯火。
王欣怡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就像当年那个纯真的女孩。
"你来得真早。"林宇轩走到她身边。
"我也刚到。"她笑了笑，"其实我五点就下班了，在附近转了两个小时。"
"紧张？"
"有点。"她坦白地承认，"你呢？"
"也是。"林宇轩说，"感觉像是要参加高考一样。"
他们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偶尔有游客从身边经过，但大部分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宇轩。"王欣怡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