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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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都在这儿了?”
“都在这儿了。”
“我怎么瞧着不对劲,这院子,这张桌子,连这天,都灰蒙蒙的。你别是框我吧,林强?”
林慧用指节叩了叩桌子,桌上的那沓钱纹丝不动。林强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他把手里的半截烟摁进土里,烟屁股滋滋地响。
“姐,亲姐,我还能框你?天就是这个天,桌子就是这个桌子,钱,也就是这个钱。”他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桌上,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01
拆迁的消息是夏天时候传来的,像一阵混着尘土的热风,吹得香椿树街上的人心都跟着浮动起来。
林慧的那个小卖部,开在县城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门口,消息就是从买烟打酒的街坊嘴里传进她耳朵的。
他们说,老城区要大动了,香椿树街是第一批,听说按人头和面积算,一户下来,少说这个数。说话的人伸出六根手指头,在林慧眼前晃了晃。
林慧的心跟着那几根手指头,也晃了一下。她那个老院子,就在香椿树街的最里头,是爹妈留下来的。院子里有两棵香椿树,一棵是她出生那年栽的,一棵是弟弟林强出生那年栽的。爹妈没了以后,那院子就空了下来,偶尔年节,林慧会回去打扫一下,对着空屋子坐坐,算是对爹妈有个念想。
她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林强。林强长年在外头,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电话接通了,那头吵吵嚷嚷的,是机器的轰鸣声。
“喂?姐?啥事?”林强的声音很大,像是喊出来的。
“强子,你听到风声没?咱家老院子,要拆了。”
“听说了,”林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拆就拆吧,那破地方,早该拆了。”
“我听人说,能赔不少钱。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我们一起去拆迁办问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机器的轰鸣声好像也停了。
“姐,我这边忙,走不开。这种事你一个女人家也搞不明白。你放心,这事我来处理,还能亏了你?”
林慧拿着电话,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这个弟弟,从小就被爹妈惯坏了,做事全凭自己性子来。可毕竟是亲弟弟,她还能说什么。
“那……行吧。有什么消息,你及时跟我说。”
“知道了,知道了。先挂了,忙着呢。”
电话断了,林慧耳朵里还嗡嗡地响。她看着小卖部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那点因为拆迁款燃起的火苗,被林强几句话说得只剩下一点忽明忽暗的星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风起了,香椿树街的叶子开始往下掉。林慧偶尔给林强打个电话,问问拆迁的事。林强的说辞总是在变。
“还在走流程呢,姐,急什么。”
“数据还没出来,得测绘,得评估,麻烦着呢。”
“你别老打电话了,等钱下来了,我还能忘了你?”
林慧嘴上应着“好”,心里的疑虑却像院子里的野草,拔了一茬又长一茬。她总觉得不踏实。儿子马上要大学毕业,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姑娘家里条件好,开口就是要在省城买房。林慧这几年开小卖部,攒下的钱,连个首付的零头都不够。她指望着这笔拆迁款,能给儿子搭把手。这也是爹妈留下的家产,是他们姐弟俩的念想,理应好好商量。
一个周末,林慧锁了店门,坐公交车回了趟老院子。院门上的锁已经生了锈,她费了好大劲才打开。
院子里的两棵香椿树,叶子落了一地,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她走进屋里,一股尘土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爹妈的遗像还挂在墙上,照片里的两个人,温和地笑着。林慧拿出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桌子,擦着遗像的镜框。
她想把爹妈留下的几件旧衣服收起来,留个纪念。刚打开那个樟木箱子,邻居张婶就从院门口探进头来。
“慧慧回来啦?”
“是啊张婶,回来收拾收拾。”林慧直起身子,朝她笑了笑。
张婶走了进来,眼睛却不往林慧脸上看,而是朝屋里屋外瞟了几眼,那眼神有些躲闪。
“你这院子,是要发财喽。”张婶干巴巴地说。
“哪儿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张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强子最近……回来得挺勤啊。”
林慧心里一动:“是吗?他没跟我说啊。”
“嗯,”张婶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带了个陌生男人,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拿着尺子比比划划的。”
“陌生男人?”林慧追问,“长什么样?他们说什么了?”
“哎哟,我也没听清,就听着好像提了什么‘过户’‘签字’的……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听岔了。”张婶突然摆了摆手,转身就往外走,“你还是自个儿问强子吧,我就是多嘴。”
张婶走得很快,好像后面有鬼撵她似的。林慧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张婶匆忙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过户?签字?强子到底在背着她搞什么鬼?她还是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那毕竟是她一奶同胞的亲弟弟。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已经彻底冷了。林强突然回来了。他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出现在林慧的小卖部里。那时候林慧正在给一个小学生拿辣条。
林强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往柜台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姐。”他喊了一声。
林慧打发走小学生,转过身,看着几个月不见的弟弟。他瘦了,也黑了,眼里的神色却很亮,亮得有些扎人。
“你回来了。拆迁的事……”
“办妥了。”林强打断她的话,指了指那个塑料袋,“姐,拆迁款下来了,总共就这么多,你拿着吧。”
林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解开塑料袋的结,往里一看,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厚厚的一叠。她拿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对,太轻了。
她把钱放在柜台上,一张一张地数。一百张。一万块。
林慧的脑子“嗡”的一声,她抬起头,看着林强,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就这么点?不是说有几百万吗?”
林强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刚刚那点扎人的光亮,变成了一片阴翳。
“你懂什么?”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房子,爹妈走的时候就过户到我名下了。这是我的房子,我的拆迁款。能给你一万,是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别不知足。”
“过户给你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林慧觉得天旋地转,她扶着柜台才站稳。
“你当然不知道。爹妈疼儿子,不疼闺女,这有什么好说的。”林强一脸的不耐烦,好像多说一个字都嫌多余,“行了,钱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林慧愣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一万块钱,那钱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生疼。她看着林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又气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流不下来。这么多年,她像个老妈子一样护着他,由着他,到头来,就换来一句“爹妈疼儿子,不疼闺女”和这一万块钱的“施舍”。她想追出去,想跟他理论,可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02
那一万块钱,林慧没动。她用报纸包了,塞在床垫底下,像塞着一个耻辱的烙印。她不甘心。她开始疯狂地给林强打电话,发消息。
电话打过去,响了几声,被掐断了。再打,直接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她发消息过去:“强子,你把话说清楚,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发出去,像石子扔进了深海,没有一丝回音。
她不信邪,又发:“就算房子是你的,拆迁款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依旧是沉默。
最后,她发了一条:“林强,你要是再不回话,我就去拆迁办问,去房管局查!”
这条发出去之后,她的号码就被拉黑了。
林慧心里憋着一股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她把店交给邻居代看一天,凭着记忆,找到了林强之前在县城租的房子。那是一个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她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隔壁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探出头来:“别敲了,里面没人。”
“没人?他去哪儿了?”林慧急切地问。
“谁知道呢。一个礼拜前就退租了。”房东走了出来,打着哈欠,“走得那叫一个干脆,还把剩下大半年的房租都一次性付清了。真是怪人。”
“一次性付清?”林慧愣住了。林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他以前为了一百块的押金都能跟人磨半天嘴皮子。
“是啊,我也纳闷呢。说走就走,东西都没要,让我给扔了。”房东指了指楼道角落里一个破旧的蛇皮袋。
林慧看着那个蛇皮袋,心彻底凉了。林强这是铁了心要躲着她。
她不死心,又坐车回了香椿树街。她想找那些老邻居们再打听打听。可是,她一出现,整条街的气氛都变得古怪起来。
她找到住在对门的李大妈家,李大妈隔着门说:“哎呀,我啥也不知道,你别问我。”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她又去找西边院子的王大爷,王大爷正在门口晒太阳,看见她,立马起身回了屋,任她怎么喊也不出来。
以往那些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拉着她聊家常的街坊们,现在一个个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林慧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说不出的萧瑟。
她最后走到了张婶家门口。她知道,只有张婶可能对她说句实话。
她敲了很久的门,张婶才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慧慧啊,你……你怎么又来了?”张婶的脸色很不好看。
“张婶,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强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躲着我?”林慧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张婶犹豫了很久,才侧过身子让她进去,又赶紧把门插上。
“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张婶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一样,“前几天,我看到强子在街上跟拆迁办的人吵架,吵得可凶了。”
“吵架?他不是拿到钱了吗?为什么还吵架?”林慧的疑惑更深了。
“谁知道呢!”张婶一拍大腿,“就听强子嚷嚷,说什么‘你们敢黑我的钱’‘我要去告你们’之类的话。后来拆迁办的人就走了。然后强子就把街坊邻居都叫到一起,说……说要是谁敢跟你多说一句关于拆迁款的事,就……就让我们好看。”
张婶说完,赶紧摆手:“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快走吧,可别让人看见你从我家出去。”
林慧被张婶推出了门。她站在门口,脑子里乱成一团。林强拿到钱了,却又跟拆迁办的人吵架,说要告他们?还威胁邻居不许跟自己说话?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事?
回到家,林慧把自己关在屋里。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爹妈真的偏心,早就把房子给了林强?她翻箱倒柜,把爹妈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翻了出来,房产证,土地证,各种票据,堆了一地。她一张一张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找,没有任何关于房屋过户的手续和证明。
她清楚地记得,爹临走前,拉着她的手说:“慧慧,你是个好姐姐。这房子,以后是你和强子一人一半,不能让他欺负你。”
爹的话还在耳边,他怎么可能背着自己把房子只给林强一个人?
林强在撒谎。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不仅撒谎,他还演了一出戏,一出只有他自己是导演的戏。
林慧坐在那堆旧物中间,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从亮到暗,再到亮。她做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再这么被动地等待,任人宰割。
第二天,她要去拆迁办,她要亲自去问个清楚。
03
第二天一早,林慧特意找了件干净整洁的深色外套穿上。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眼神里却有一种豁出去的平静。她想,今天不管问出什么结果,她都得接受。
她刚准备出门,桌上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脏猛地一缩。
屏幕上跳动着六个字:拆迁办办公室。
她的手有些发抖,深吸了一口气,才划开接听键。
“喂,您好。”
“您好,是林慧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严肃,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
“是,我是林慧。”
“我们是县拆迁办的,关于香椿树街老宅的拆迁事宜,有件事必须跟您核实一下。”
林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您说。”
“您弟弟林强,在办理拆迁手续时,向我们提交了一份房屋过户证明,声称该处房产的唯一所有人是他本人。”
“过户证明?”林慧的声音变了调。
“是的。但是,我们昨天在进行档案复核时发现,这份证明是伪造的。”
伪造。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林慧的脑子里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