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的车终于在那条窄巷的尽头歪歪扭扭地停稳了,卸完了最后一袋饲料,宁夏九月中旬午后的阳光已经没了那份灼热,但是人心里的悲凉此刻达到了最大。
货主不情不愿地挪了开车、打开锁,那扇困了他好几个小时的大铁门才哐当一声敞开。驾驶室里,张师傅抹了把汗,启动了车辆,半挂车的轰鸣像是疲惫的叹息似的,诉说着心里的委屈。这个看着平常的送货任务,结局却如此憋屈。
视频里的张师傅的声音透着委屈,背景是那扇紧闭的大铁门和严严实实堵在门前的轿车。画面一传到网上,立刻引来了很多同路朋友的关注。
各地跑运输的师傅们纷纷留言:“这种事我熟!”“太憋火了兄弟!”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拼八凑就把那个吴忠利通区的货主给认出来了。
紧接着,指责声浪排山倒海,说这个人不仅欺负老实人,更是给整个宁夏的形象抹黑了,“大家出门在外哪个不辛苦,多体谅一下不就完了吗?”
这种大阵仗让货主有点慌乱了。张师傅的手机第二天就响了,电话那头传来对方明显放软了的声音,几句“不好意思”、“误会了”的客套话之后,重点来了:能不能把网上那段视频删除掉?
理由是不想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张师傅并没有多说什么,隔着手机屏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虚情假意,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怕舆论压力太大,想息事宁人罢了。
网友们看得更透彻,评论区直指要害:“被骂疼了才想着捂嘴,早干啥去了?”
视频的事情热闹起来,那是张师傅脱困后第二天才开始的。而整件事最煎熬的部分,其实发生在前一天下午。
张师傅被困在鸽子厂里,进退不得。发货方,就是那些鸽子料的生产公司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头的协调人语气里透着无奈,像是已经习惯了。
据协调人透露:“这位老板,”,“出了名的难伺候,厂里送过货的老伙计都被他挑过刺,有一回饲料袋子边角破了一个黄豆大的小口,他硬是多扣了两袋的运费才善罢甘休。”
协调人劝张师傅:“你人在外地,吃点亏忍一忍吧,把车倒进去,咱们把钱拿到手是正经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为了可以顺利结账,司机常常只能认栽。
张师傅攥着手机,手指的关节捏得发白。他看着铁门上的大锁,再看看那辆挡路的车,还有远处粮仓门口货主抱着胳膊、一脸不善的样子。
太阳把驾驶室晒得像个蒸笼,他心里翻腾着:这口气是自己咽下去?还是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下一趟货还等不等着跑?几分钟沉默后,司机重重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他调了调后视镜,眼睛死死盯着车尾和旁边特别狭窄的空隙,方向盘在他的操控下,几乎看不出来地左右打圈。
车轮一点点艰难地往后蹭,泥土被轮胎反复碾出了凹痕。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滴在方向盘上。
整整一个多小时,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全身肌肉都紧绷着。终于,伴随着轮胎最后一声刺耳的摩擦地面声,那个庞大笨重的车尾,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停在了离粮仓门口几米远的地方。
整个过程中,货主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直到卸货结束,才慢吞吞掏出钥匙开门、挪车。
到底是什么把人逼到了锁门堵路的地步?原来根源在更早的一次激烈冲突上。
本来货车的体积就很大,倒车也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倒车刚尝试了一次没成功,货主的脸就直接拉了下来,仿佛张师傅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紧接着斥责声劈头盖脸砸过来:“咋开的车?技术太怂了吧!这点地方都倒不来?没这个本事开什么半挂车啊!”
话语里充满了轻蔑和不信任。这话说得真难听。张师傅一路从河北邢台开到宁夏吴忠,饿了就吃方便面,困了只在服务区眯一小会儿,为的就是准点送到,结果进门就受这窝囊气?
司机的心里一股火蹭地就冒上来了,他熄了火,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老板,路太难了,我真倒不进去。你看这样行不行,车就停这儿,你自己找人卸货吧,成不?”他想着这总该行了吧。
谁知这一提,反而像点了火药桶。“自己找人卸?美得你!”货主直接大嗓门,你要是找别人倒进来,这趟运费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双方的话越说越冲,火气越拱越大。争执中,货主做出了一个极为过分的举动:他竟快步走到厂子的大门口,掏出钥匙,当着张师傅的面,“咔嚓”一声把那沉重的铁门锁了个结实!
做完这些,他似乎觉得还不够,扭头钻进自己的小轿车,一个油门倒过去,把厂门堵得水泄不通。
做完这一切,他挑衅似地对着卡车驾驶室方向喊了一嗓子:“觉着委屈?那你报警啊!” 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让张师傅气得浑身发抖。
卸货的地点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张师傅驾驶着满载鸽子料的庞大半挂车,千辛万苦按照导航找到位于利通区的这个鸽子养殖场。
刚一下车心就凉了半截:通往粮仓的入口,那是一条极窄的小巷子。一堵高大坚实的砖墙紧贴着巷子右边,而左边呢,是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挺深的土坑,坑边上还乱七八糟堆放着几个粗壮的水泥管道。
这种布局,对于一辆需要掉头或后退的十多米长大货车来说,简直就是噩梦。直接开进去根本没空间掉头,唯一的办法就是小心翼翼地从外边倒进去。
可这实在太难了!稍微一个角度没拿捏准,就会刮到硬邦邦的墙面,沉重的车轮也可能滑下土坡或者卡在水泥管上,整个车都得陷那儿。
发生这次冲突前,张师傅就已经透支了体力。接到这个从河北邢台送往宁夏吴忠的“鸽子粮急单”时,他就知道时间很紧。
一路上,他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赶路上。服务区的快餐根本来不及吃,全靠提前备好的泡面,冲上开水,三分钟扒拉几口就算对付一餐,连停车上个厕所都需要掐着时间,为了就是准时送达。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按时送到是自己的底线,尽量给货主行个方便,下次合作也会顺畅。所以他才会明知艰难,也硬着头皮尝试倒车。
张师傅最终开出了鸽子厂,带着一身疲惫和满腹的不平。网上声援的声音虽然响亮,但无法抹去他内心经历的煎熬。
长途货车司机的现实困境,他们风里来雨里去,风餐露宿,承担着社会上物资流转的重担,却在某些环节,遭遇着不期而至的苛待与轻视,有时甚至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基本的沟通理解。
保障物资能准时出现在需要的地方,离不开这些驾驶室里孤独前行的身影。他们的权益不该总是让位于“和气生财”的单方面忍让。
类似的事情如果能少一些,彼此沟通的善意若能多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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