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了解的朝鲜战争（四十八）：鏖战血染岭

（续四十七）

却说韩五师36团第一营使出了一套出乎人民军意料之外的战法，终于拿下了983高地，令师长李应俊大喜过望。但李应俊也深知人民军定然不会善罢干休，于是一面请美二师用炮火封锁北侧上山通道，一面命令第一营严防死守，全力布防，立即挖深战壕，布好明暗火力点，务必保住胜利成果。布置停当后，李应俊在指挥所中抽烟小憩，脑海中全是战后庆功的场景，想着韩五师自此一战成名，李总统亲自受勋，自己从此平步青云，不禁哼起了朝鲜小调：“诺多尔江边的春柳，缠住无情岁月的腰……”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太赞同李应俊的想法。当天晚上，983高地的上空突然一片漆黑，随即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将韩第一营的士兵浇了个透心凉。雨越下越大，战壕成了水沟，韩军士兵不得不在高地上支起几个帐篷，十几个人挤在里面躲雨。然后每隔20分钟派一个倒霉的哨兵出来巡查。

午夜刚过，雨还是不见停，轮值的哨兵一边嘟嘟嚷嚷咒骂着鬼天气，一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借着照明弹努力观察，忽然一道雷电闪光处似乎有几道黑影闪过，正定睛看时，只见脚下也突然冒出几个黑影，寒光一闪，早被敌人抹了脖。随后，这些黑影迅速摸上了高地，接着便是几颗手榴弹在帐篷中爆炸，炸得第一营的韩军士兵哭爹叫娘连滚带爬,侥幸未死的逃出帐篷，结果迎头而来的就是人民军的刺刀。虽然韩军第一营在白天准备了大量的火力点，还有M1919A重机枪阵位，但火力再强，在暗夜里也毫无发挥的余地。高地上的壕沟本来就是人民军熟悉的，很多坑道更是只有人民军知道。面对四面八方突然冒出的敌人，山顶的韩军一个连努力地支撑了个把小时，终于还是抵敌不住，被赶下了983高地。被打散的韩军士兵只能逃到南面的940高地，但人民军如影而至，又是一场白刃战，940高地又被人民军夺下。第一营一直退到了最南面的773高地，总算凭借人多稳住了阵脚。

天亮之后，气急败坏的李应俊一边呼叫美二师炮火支援，一边令第一营发动反攻。人民军顽强防守，打得韩军抬不起头来。但美二师的拉夫纳少将对于炮火的使用还是颇有些心得，此人在五次战役第二阶段加里山之战中，充分利用美军重炮火力优势，以一个师抵挡住了我十二、十五两个军的进攻，导致我军攻败垂成，可见得此人在火力运用上还是有些能耐。此时，他决定将主要炮火用于封锁人民军的北侧上山补给线，这样，经过几轮拉锯之后，由于防守的人民军携带的弹药量有限，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果然，经过几个小时血战，最终是韩军占了上风。但即使弹药耗尽，人民军战士仍然打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投降。当天下午，983、940两个高地再度被韩五师夺回。

李应俊长出了一口气，训斥第一营营长一定要吸取昨夜教训，守住阵地。韩国人再度在高地上布下重兵，做好了应对人民军夜袭的准备。但然并卵，午夜时分，人民军不出意外再次夜袭，而韩军也不出意外再一次在夜战中变成了无头苍蝇。等24日的太阳升起，983高地又回到了人民军手中。

李应俊简直是疯了，把第一营营长叫来连抽几个耳光，咆哮着命令他当天上午集结两个连的残兵再次反击。美二师当天又发射了几万发炮弹，将高地犁了数遍，防炮工事几被破坏殆尽。打到这个时候，敌我双方已经没有秘密可言，双方比拼的是作战意志，白天韩军利用火力优势占据表面阵地，晚上人民军从山腰的藏兵洞中出发反击夺回阵地，这个战争模式，日后被上甘岭的志愿军借鉴并发扬光大。

从18日打到25日，韩朝两军在983高地鏖战8天，阵地反复易手达十余次，每一次都遗留下上百具尸体。尸体层层叠叠，又被炮弹炸成碎块，以至于高地不仅没有削低，反而凭空高出了数厘米，新来的士兵在修工事时，都不知道从哪里下铁锹。

著名的血染岭照片

25日，韩36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再次控制了983高地，但李应俊已经再也开心不起来了！他越来越觉得983高地象个无底洞，很可能将他的前程全搭进去。果不其然，此时朝鲜人民军东线总指挥金雄发现当面韩军已显疲惫，决心以第五军团和第二军团各一部对983和1179高地发动一次全面反击，狠狠地打击韩军气焰。

左一为金雄，左二为朴一宇

金雄，生于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朝鲜庆尚北道(今属韩国)。1933年9月考入南京中央军官学校，改名王信虎。1936年去延安，1937年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1940年10月作为军事教员随八路军第二纵队南下苏北，任新四军第三师政治部敌军工作科干部，抗日军政大学第五分校教育长。1942年8月，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发展为朝鲜独立同盟，自动转为独立同盟成员。此后，任新四军第三师第八旅司令部作训科副科长、科长，第二十二团参谋长。参加盐阜地区反“扫荡”战斗，黄营、单家港战斗和讨伐伪军徐继泰部战斗。1944年1月，协助朝鲜人李成镐组建了朝鲜义勇军华中支队。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后，随第三师进军东北，任朝鲜义勇军南满第一支队司令员。1947年奉命回到朝鲜，次年2月任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训练局局长。后任人民军第一军团军团长。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后，1950年12月，中朝联合司令部成立，彭德怀任司令，金雄与朴一禹任副司令，负责协调人民军与志愿军作战。他因熟悉中国军事体系，成为中朝沟通的“桥梁”，有效缓解了语言与战术配合问题。后任民族保卫省副相，获大将军衔。1956年3月曾率朝鲜人民军代表团访华，1956年4月遭暗杀身亡，年仅46岁。其死因存在争议，一种说法是可能与朝鲜内部的政治斗争有关，因其具有浓重的“延安派”背景；另一种说法是可能与其性格有关，因其性格较为粗暴，部下对其“敬而远之”，在人民军内部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不管如何，金雄的死对于中朝关系的日后走向产生了很负面的影响。

26日凌晨2点45分，人民军的反击呼啸而来。第五军团第十二师2团第2、3营以一部兵力对983高地正面发起猛攻，同时以连级部队迂回包抄对983高地守军形成双重包围，另一部则切断将983高地和940高地之间的通路封锁。

韩五师36团此时已在前5天的血战中耗尽了心力，早没了21日那样敢于刺刀见红的勇气。尽管有个别勇士顽强阻击人民军，但大部分人还是在人民军的猛攻下溃不成军逃下山来，甚至在美二师第9团的一些分队中引起恐慌。而那些没能逃出人民军包围圈的倒霉蛋在下午二点半失去希望后全部举手投降。算上之前攻坚的伤亡，韩36团总伤亡达到1070人。

就这样，韩五师在无数炮弹支援下苦战5天拿下的983高地和940高地，人民军两个营仅用不到半天就再次全面收复！不仅如此，人民军还趁热打铁，第二军团第六师13团对美军第38团E连和F连在983东北的阵地发起猛攻，美军两个连连着看了5天热闹，万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进攻目标，结果下场和韩五师一样狼狈，败退了将近1000米。

28日，人民军再次出动第二军团1个师在第五军团一部的配合下突袭983高地东面的大愚山，至29日，有2个营曾一度攻占大愚山，其他部队也先后攻占了大愚山东南及西南、西北共4个高地。但大愚山上美军工事较坚固，防守兵力生众多，而且美军战斗意志顽强，失掉阵地后多次组织猛烈反扑。当天，双方经5个小时的激烈反复争夺，阵地终于又被美军夺回。30日，杜密里方向韩军援兵1个多团来解大愚山之围，加上人民军炮弹接济不上，以及连日大雨、部队连续作战疲劳，8月31日，中朝联军司令部致电金雄，指出:“凡属不易夺回之阵地，暂不必强求，以免伤亡过大，请根据实际情况决定之。”金雄遂下令人民军暂停反攻。

此次反击，人民军虽然没有收复大愚山一线高地，但全面夺回了983高地一线，将韩36团几乎彻底击溃，成效显著。得手后，人民军立即重整983高地一线防守，重新构筑起防御工事。

美二师师长拉夫纳少将闻知噩耗，简直背过气去。他的7个炮营打了9天消耗了差不多40万发炮弹，没想到居然打出这种结果。他知道，再拿不下高地，不光自己的颜面无存，后方的范弗里特也虎视眈眈，搞不好连自己师长的位置都将不保！看来不能再指望这个不争气的韩五师，只能亲自动手了。于是拉夫纳专程向美十军军长巴亚斯少将打报告，在大骂了一通李应俊无能后，要求把李应俊的韩五师踢给东面的陆战一师，改由美二师第9团接管防线主攻983高地，巴亚斯表示同意。

巴亚斯少将

巴亚斯爽快同意，是因为拉夫纳的想法也切合他的总体计划。屡攻983高地不下，且大愚山也受到攻击后，巴亚斯决定改变了第一阶段以韩军为主力的攻击方案，将预备队美陆战第一师和韩第五师师部及一个团也调至第一线。同时调整了防务和攻击部署，以韩军和美军同时攻击，并以美军担任主要地段的攻击。具体分工上，美二师攻击940高地、983高地及其以北的851高地，美陆战一师攻击“大钵盆地”东北高地，韩七师在高地以西发起攻击，韩五师攻击“大钵盆地”西北边缘地区。

人民军方面也没闲着。此时，人民军第六军团组训完毕，从西海岸东调投入战斗。人民军总指挥金雄以第六军团接替第三军团通川、高城、新炭里的防御，第三军团则西靠接替了第二军团新炭里至西希岭的防务，缩短了第二、第三军团的防御正面，加大了主要防御方向的兵力密度。

9月1日，美十军指挥下的韩五、七、八、十一师及美二师、美陆战一师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进攻之前，美二师师长拉夫纳在师指挥部开会，待手下三个团长到齐，他信心十足地布置了一个两翼夹击攻击计划。首先，拉夫纳认为，前面十多天之所以韩军屡次失利，主动原因是切断不了朝鲜人的增援。而要切断朝鲜人的增援，用飞机大炮已证明达不到目的。因此，他决定发动一次两翼夹击，以打掉山后反斜面上朝鲜人的藏兵洞，让朝鲜人暴露在联军的飞机大炮之下。具体计划是：这一次全师3个团一起出击，一支预备队也不留。右翼方向，第38团沿着983高地与大愚山间的公路，穿插至其后方，占领比雅里后，从东北面向983高地发起进攻； 左翼的23团、也沿着西侧的公路、穿插至983高地西北面发起进攻；正面，美9团还是按韩五师38团的原进攻路线发起进攻。

不得不说，拉夫纳灵光乍现想出来的这个进攻计划比较鬼精，切中了人民军第五军团的软肋。反斜面阵地确实是人民军攻防的依托，如果反斜面阵地也遭到正面攻击，连后备兵力都被美军消灭的话，983高地将会被切断后援，失守是必然的事。

方虎山

严峻的局面摆在方虎山面前，983高地上的人民军第五军团还能守得住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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