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帕米尔高原上,盛夏正午。
古再丽努尔・阿布拉裹紧外套,风带着冰碴子往骨头里钻,这是她在昆仑山护边的第8个年头,每次还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刺得一哆嗦。
谁能想到,这个如今在悬崖峭壁间身轻如燕的姑娘,当年差点哭着跑回家。
01
大学生到护边人:
她哭了无数次却没有走
2018年3月,古再丽努尔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叶城二牧场三连报到。
她是“兵三代”,祖辈、父辈都是兵团人。大学毕业时没犹豫,她报名、考试、入职,成了新一代兵团人。
“人呢?”车子在山路上晃了6个多小时才到达连部,迎接她的是连队书记,除此之外,再没见第二个人。
事后她才知道,牧民都散在百公里外的牧点,最近的得开车半小时。她竟不知道,这里是第三师平均海拔最高、最偏远、最艰苦的团场。
糟糕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没水、没电、没网络。山上的电全靠太阳能板,只能照明,泡面都煮不了。
没网,每周只能跟家人通一次电话。
没水,要到河坝去挑,沉淀两天后才能用。
住的是“干打垒”,一烧炉子特别热,一灭就成冰窖,后半夜被冻醒是家常便饭。
“肠子都悔青了。”山高路险,连辆车都见不到,古再丽努尔只能咬着牙留下。
最难忍受的,还是“孤独”。在山里,古再丽努尔第一次吃了用羊粪烤的馕,草场林地都要保护,没有柴火。
她从热闹的大学校园出来,好像一下子被世界抛弃了。
多少次躲在被窝里哭。梦里,时光倒退了几十年,草是黄的,没过多久,冒出了绿草嫩芽。“不能让父母为自己分心。”古再丽努尔总看到梦中的野草,活得皮实、耐造。她心想自己为什么不能?于是,她学烤馕、扯拉条子,最初切菜总伤到手,和面不是软就是硬,急得直掉眼泪。可眼泪填不饱肚子,古再丽努尔咬着牙坚持,终于,她做出了大盘鸡,工作也开始独当一面。每周她跟家人通一次电话时,只说“一切都好”。
02
悬崖“女子民兵班”:
踏冰过河,把后背交给彼此
2019年9月,“昆仑女子民兵班”成立那天,古再丽努尔作为班长,给姐妹们系上红袖章时,手都在抖。
谁都知道,这不是件轻松的事。
她们的护边路是真正的“生死线”:一边是万丈悬崖,一边是刀削峭壁,有些路段窄得只能侧着身子过;过河时,枯水期的鹅卵石硌得脚生疼,雨季的河水能没过膝盖,水下的石头滑得像抹了油。
古再丽努尔忘不了那个冷雨天。班里的大姐走在最前面探路,脚下一滑,半截身子栽进冰水里。爬起来后,大姐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穿着湿裤子继续打头阵、踩石头,直到姐妹们全都安全过河。
山里的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艳阳高照,后一秒暴雨倾盆。运气好的时候有个山洞躲,没处躲时,大家就手拉手围成一团,任凭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淌;雨后路滑,谁要是脚下一软,立刻会有好几只手紧紧拽住。
“我们是同事,是姐妹,更是能把命交出去的家人。”古再丽努尔说。
护着边,女民兵们还给牧点居民送医送药。牧民们跌倒摔伤,就用棉布简单包扎一下;遇上头疼脑热,基本靠硬扛。古再丽努尔学的是护理,在牧区派上了用场。她为牧民带上日常用药,牧民有点小病,还帮着简单处理一下。
古再丽努尔经常去看望一位89岁的奶奶,测血压,聊养生,当起了“保健顾问”。有位牧民大姐有高血压,古再丽努尔送去血压计、降压药。一次,大姐的儿媳突发哮喘晕倒,古再丽努尔和同伴们赶过去,第一时间把病人送到医院,自己却被大雨浇透,但她觉得比啥都值。
03
“母亲邮包”
暖透了护边姑娘们的心
这年的“三八”国际妇女节,一个印着“母亲邮包”的箱子被送到牧场时,古再丽努尔和姐妹们都很疑惑。
打开一看,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手套、防磨脚的创可贴、暖腰的护腰带、暖和的四件套床品,包装整齐的卫生巾……
谁想得这么周全!要知道,这些城里随处可见的小东西,在昆仑山是多么珍贵啊。
早在2021年,牧场妇联开始对接“母亲邮包”公益项目,为边区困难母亲送去帮助,也将生产一线妇女列为发放对象。
叶城二牧场妇联干部赵继很佩服古再丽努尔:“小姑娘真能吃苦,不是谁都能在那种环境中坚持下来的。”
当年,赵继去三连走访。一路上都是雨水冲落的石块,大大小小的,河沟里水深,车过不去,人都被困在了山上。好不容易到了驻地,赵继要去买点东西,结果商店又少,店还小,要啥啥没有。尤其女性用品,经常买不到。她说:“姑娘们要么趁休息,自己下山买,要么托人带,总之各种不方便。东西是小,一旦用的时候没有,就很恼火。”
现在,“母亲邮包”送来温暖,古再丽努尔总说:“这些东西不大,却暖到了心窝里。有人惦记着我们,我们守着这里更有劲儿了。”
古再丽努尔在这里一扎就是8年,有人问她:“没想过下山吗?”
“之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这些年,山里变化很大:路修通了,上下山的通勤车每天都来;水电通了,网络连上了,跟家人视频不用等了;牧民们搬进了楼房,洗衣机、热水器样样齐全,冬天有了电采暖,再也不会被冻醒了。更重要的是,古再丽努尔和她的姐妹们在这里找到了更有意义的生活,看着草原上的牛羊越来越壮,看着牧点的老人孩子笑得越来越甜,感受着护边路上的姐妹情深,体会着“母亲邮包”的温暖……她觉得,这里就是她们青春热情绽放的地方。
来源/中国妇女
编辑/刘世康
审签/明芳
监制/乔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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