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小型手扶电钻的轰鸣声撕破了鸢山市老城区午后的宁静。
声音刺耳,搅得人心烦意乱。
老刑警刘建军站在院子中央,脚边就是那片新浇筑的水泥地,颜色比周围的旧地面要浅上不少,像一块怎么也擦不掉的丑陋补丁。
他的目光没有看地,而是死死盯着屋檐下的那个男人。
赵卫东的脸色比水泥地还要白,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不停地用手搓着衣角,嘴唇哆嗦着。
“刘……刘警官,真……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刘建军面无表情,眼角的皱纹里仿佛都夹着冰霜。
“赵卫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赵卫东的心上。
“这水泥下面,到底是什么?”
赵卫东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慌乱地摆着手。
“我说了,就是地不平,坑坑洼洼的,我给填平了……真的,就是这样……”
刘建军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
“填平地面?”他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是……埋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赵卫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堵死了。
电钻的轰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片水泥地上。
这一切,都得从半个月前,赵卫东走进派出所报案那天说起。
01
半个月前,鸢山市的天气还有些闷热。
赵卫东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手里的纸杯已经捏得变了形,里面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他看起来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抬起头,望向办公室里那个正在打电话的年轻警员。
“同志,怎么样了?有……有我爱人李秀兰的消息了吗?”
年轻警员放下电话,走过来,脸上带着些歉意。
“赵先生,别急。我们查了交通系统,这两天并没有李秀芳女士的购票记录,不管是火车还是长途汽车。”
赵卫东“啊”了一声,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会呢?她能去哪儿呢?”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三天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来报的案。
“警察同志,我……我爱人不见了。”
负责接待他的警员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一脸的焦急和六神无主。
根据赵卫东的描述,他的妻子李秀兰,在两天前的晚上,因为一点家庭琐事和他大吵了一架。
“就是为了孩子的工作问题,她觉得我没尽心,说话就冲了点。”赵卫东回忆的时候,不停地叹气,“我当时也上头了,就跟她顶了几句。”
李秀兰一气之下,摔门而出。
“我以为她就是出去散散心,或者去她妹妹家了。”赵卫东说,“以前也……也有过这种情况,气消了就自己回来了。”
可这一次,李秀兰一夜未归。
第二天,赵卫东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
他有些慌了,赶忙打给她妹妹李秀芬。
“什么?我姐没来我这儿啊!”电话那头,李秀芬的声音比他还惊讶,“姐夫,你们又吵架了?我姐人呢?”
赵卫东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他把妻子可能去的所有亲戚朋友家都问了个遍,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走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吗?”警员问。
赵卫东摇头。
“就随身的一个小包,钱包和手机应该在里面,家里的衣服、行李箱,什么都没动。”
这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次负气出走,而不是有计划的离开。
派出所按照失踪人口立了案,但因为是成年人,且有家庭矛盾作为前因,最初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
直到今天,李秀兰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天,音讯全无。
“赵先生,你再仔细想想,你爱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者……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年轻警员试图寻找新的线索。
赵卫东茫然地抬起头,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她就是家庭主妇,天天在家待着,买菜做饭,能有什么反常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赵卫东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但就是感觉空落落的。
他走到客厅,看着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李秀兰笑得灿烂,依偎在他身边。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
赵卫东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拂过照片上妻子的脸,眼圈慢慢红了。
他走到卧室,拉开衣柜,里面挂着的全是李秀兰的衣服。他随手拿起一件她最常穿的碎花连衣裙,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这熟悉的味道,让赵卫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颓然地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02
成年人的失踪案,在最初的72小时之后,如果还没有任何线索,性质就可能开始变得复杂。
李秀兰的案子,被从辖区派出所移交到了鸢山市刑警支队。
接手这个案子的,是即将退休的老刑警,刘建军。
刘建军今年五十五岁,头发已经花白,人很清瘦,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他的信条是,案子都是用脚跑出来的。
“刘队,这是赵卫东的口供和初步的调查材料。”一个年轻的队员把卷宗递给他。
刘建军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翻看着。
“家庭矛盾,负气出走,手机关机……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他合上卷宗,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打着,“但是,一个家庭主妇,身无分文,能跑到哪里去?”
“我们查了她的社交账户和银行卡,最近一个月都没有任何异常活动。失踪前三天,倒是有一笔两千块的取款,应该是家里的日常开销。”队员补充道。
刘建军点点头,站起身。
“走,去他们家小区看看。”
赵卫东住的地方是鸢山市的老城区,一片九十年代建的六层楼房,楼间距很窄,显得有些压抑。
车子开不进去,刘建军和队员只好步行。
“这种老小区,监控探头少,熟人社会,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事儿都瞒不住。”刘建军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没有直接去找赵卫东,而是在小区里一个正在下棋的石桌旁停了下来。
几个老大爷正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刘建军掏出烟,给几位大爷都散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很自然地加入了闲聊。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他蹲在棋盘边上,装作看棋的样子,“这栋楼,三单元402的李秀兰,您认识吗?”
正在下棋的一位大爷抬起头,眯着眼睛想了想。
“哦,是老赵家的媳妇吧?认识认识,人挺好的,就是嗓门大了点。”
“她最近在不在家?好几天没看着了。”刘建天不经意地问。
“你说秀兰啊?”旁边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大妈插了句嘴,“可不是么,得有快一个礼拜没见着了。我还纳闷呢,以前天天都能碰到她去买菜。”
刘建军心里有了数,看来李秀兰确实是失踪了。
“她老公赵卫东呢?最近怎么样?”
“老赵啊,看着挺着急的。”大妈撇撇嘴,“前两天见他,人都瘦了一圈,问他秀兰去哪儿了,他就说回娘家了。可我寻思着不对啊,她回娘家,怎么邻居都不知道呢?”
这时,刚刚说话的那个大爷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哎,对了!老赵家最近挺奇怪的。”
刘建军的心头一动,立刻追问:“怎么个奇怪法?”
“他家那个后院,前几天我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像是在施工。”大爷比划着,“我当时还隔着墙问了一句,‘老赵,装修呢?’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没,叔,院子地不平,下雨老积水,我给垫垫高’。”大爷摇摇头,“你说怪不怪,这都住了快二十年了,早不垫晚不垫,偏偏媳妇刚走,他就开始垫院子了?”
大爷本是无心的一句抱怨,听在刘建军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道惊雷。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闲聊的样子,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垫院子?
在妻子失踪的这个节骨眼上?
刘建军把烟头在地上捻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行,谢您嘞,大爷大妈。”
他转身带着队员离开,走出十几米后,他才低声对队员说:“去查一下,附近哪家店卖水泥沙子。”
这个看似普通的家庭矛盾失踪案,从这一刻起,开始弥漫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03
第二天上午,刘建军带着两名队员,正式登门拜访。
开门的是赵卫东。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开门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他明显愣了一下。
“刘……刘警官?”
“赵先生,我们来了解一些情况,方便进去说吗?”刘建军的语气很客气,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哦,好,快请进。”赵卫东连忙让开身子。
屋子里还和昨天一样,整洁得有些过分,但也冷清得过分。
刘建军没有在客厅停留,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直接问道:“赵先生,听说你家有个后院?”
赵卫东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没有逃过刘建军的眼睛。
“啊,是,有个小院子。”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能看看吗?”
“……可以。”赵卫东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领着他们穿过厨房,打开了后门。
院子不大,大约二十平米,用半高的砖墙围着。院子的一角种着几棵半死不活的葱,另一边则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
那片水泥地在阳光下泛着灰白色的光,和周围长着青苔的旧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的面积大概有四五平米,几乎占了院子的一半。
“赵先生,这就是你新铺的?”刘建军指着那片地,语气平淡地问。
“是……是的。”赵卫东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和刘建军对视,“这块地原来一下雨就积水,一脚踩下去全是泥,我就……我就买了点水泥沙子,自己给它抹平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自己弄的?赵先生手还挺巧啊。”刘建军说着,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水泥地的边缘。
水泥的收边做得非常粗糙,甚至能看到底下翻出来的泥土痕迹。
“大概是什么时候弄的?”
“就……就秀兰走后第二天吧。”赵卫东回答,“她走了,我心里烦,就想找点事做。”
“一个人弄这么大一片,得花不少功夫吧?”刘建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还……还好,弄了一下午。”赵卫东的额头开始冒汗。
刘建军不再看地,而是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赵卫东,你妻子李秀兰失踪的第二天,你没有出去找她,没有继续联系亲戚朋友,而是一个人在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和水泥?”
刘建军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拳,打在赵卫东的胸口。
“我……”赵卫东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他急切地辩解道,“我找了!我怎么没找!我该打的电话都打了!可是找不到人,我在家待着心慌,干点活分分心,这……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显得有些尖利。
“没什么不对。”刘建军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我们就是例行公事,随便问问。毕竟,你妻子现在还没找到,任何一点小事,我们都不能放过。”
他环顾了一下院子,目光落在墙角一把半旧的铁锹上。铁锹的头上,还沾着一些没有干透的黄泥。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刘建"军"说,“赵先生,这几天请你保持手机畅通,我们随时可能需要你配合调查。”
赵卫东木然地点着头,像个提线木偶。
从赵卫东家出来,年轻的队员忍不住开口了。
“刘队,这个赵卫东太可疑了!哪有老婆丢了还有心思铺水泥地的?”
刘建军摇了摇头,表情凝重。
“光有怀疑没用,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
他顿了顿,对另一名队员说:“去查一下赵卫东的通话记录和消费记录,看看他买水泥沙子的具体时间。另外,再把小区附近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一帧一帧地看,看李秀兰到底有没有走出这个小区!”
风,开始起了。
一场围绕着这片小小院落的风暴,正在悄然聚集。
04
警方的调查机器一旦全力开动,效率是惊人的。
两天后,几条线索汇总到了刘建军的办公桌上。
“刘队,查到了。”年轻队员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赵卫东购买水泥和沙子的单据找到了,就在小区外五百米的一家建材店。时间是他妻子李秀兰失踪后的第二天上午。”
这与赵卫东自己的说法完全吻合。
“他还买了什么?”刘建军问。
“还买了一把新的铁锹,和一把大号的泥瓦刀。”
刘建军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另一名负责监控的队员也带来了报告,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刘队,小区和周边的所有监控我们都反复看了三遍,只拍到李秀兰当晚气冲冲地走出单元门,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什么人。但是她全程没有走出小区大门,几个出口的监控都没有她的身影。大概十分钟后,她就走出了监控范围,回了她家那栋楼的方向。”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根本就没离开小区?”
“从现有监控来看,是这样的。”
刘建军陷入了沉思。一个没有离开小区的人,却人间蒸发了。这怎么可能?
除非……她根本就没机会离开。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冲了进来。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姐做主啊!”
来人正是李秀兰的妹妹,李秀芬。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看起来是她的丈夫和哥哥。
“我姐肯定是被赵卫东给害了!你们快去抓他啊!”李秀芬扑到刘建军的办公桌前,情绪激动,涕泪横流。
刘建军示意队员给她倒杯水,安抚道:“你先别急,慢慢说,有什么情况?”
“我姐失踪前一天晚上,给我打过电话!”李秀芬抽泣着说,“她在电话里哭,说赵卫东在外面有人了!说那个男人没良心,要跟她离婚!”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办公室里炸开了。
赵卫东在之前的口供里,对所谓的“吵架原因”,只说是为了孩子的工作问题,对第三者的事情只字未提。
“她在电话里说,她跟赵卫东摊牌了,赵卫东不承认,两个人吵得特别凶。”李秀芬哭着说,“我当时还劝她,让她别激动,有什么事等我过去再说。谁能想到,那竟然是我跟我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秀芬的哥哥,一个体格壮硕的汉子,此刻也是双眼通红,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警察同志,那个王八蛋肯定是对我妹妹下黑手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一天到晚不吭不哈的,心眼多着呢!我妹妹要是有一点三长两短,我扒了他的皮!”
家属的出现,让案件的性质瞬间升级。
家庭矛盾、疑似出轨、暴力争吵、离奇失踪……所有的元素都指向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送走情绪激动的李秀兰家人后,刘建军立刻召集了队里的骨干开会。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刘建军的表情无比严肃,“赵卫东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他隐瞒了争吵的真实原因,并且在妻子失踪后有异常的举动。我怀疑,李秀兰……已经遇害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尸体在哪?”一个队员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建军。
刘建军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就在他家后院,那片新铺的水泥地下。”
这个推论太大胆,也太骇人。
“刘队,这……这只是推测,我们没有直接证据。”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做的,就是找到证据。”刘建军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立刻向检察院申请搜查令,同时联系技术队和法医,准备对赵卫东家的后院,进行开挖!”
05
搜查令下来得很快。
当刘建军带着大批警力,以及法医和技术人员再次出现在赵卫东家门口时,整个老旧的小区都被惊动了。
警戒线拉了起来,邻居们交头接耳,对着三单元402的窗口指指点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赵卫东打开门,看到门外这场面,整个人都懵了。
当刘建军向他出示搜查令,并明确告知要对他家后院进行勘查挖掘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不……不行!”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了,张开双臂,死死地堵在通往后院的厨房门口。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我的家!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
刘建军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对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员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情绪失控的赵卫东架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赵卫东疯狂地挣扎着,双脚在地上乱蹬,“我没杀人!我没有!秀兰只是离家出走了,她会回来的!”
他的喊叫声在楼道里回荡,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技术人员迅速进入后院,开始对那片水泥地进行拍照和初步勘测。
随后,两名拿着专业工具的警员走了进去。
小型手扶电钻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刺耳。
每一声,都像钻在赵卫东的心上。
他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架着,面如死灰,身体不住地发抖,只有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不是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水泥块被一块块地撬开,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
电钻停了下来。
一名警员拿起铁锹,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挖。
院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铁锹铲进泥土的“噗噗”声,和围观邻居们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那名挖土的年轻警员动作一僵。
他的铁锹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愣了一下,随即扔掉铁锹,蹲下身,用手扒开那块松动的泥土。
下一秒,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站在院子中央的刘建军。
刘建军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快步上前。
他只朝那个刚被挖开的浅坑里瞥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
风吹过院子,卷起几片落叶,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这位办案几十年的老刑警,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警帽,露出了花白的头发。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一丝怜悯又带着一丝冰冷愤怒的眼神,看向那个已经瘫倒在地、浑身筛糠的男人。
刘建军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早已背着勘察箱、神情肃穆的法医,沉声说了一句:
“准备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