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你看这雾。”
“有点邪乎。”
“咱们入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散得这么快的雾。”
“也别自己吓自己,阿杰。”
“就是感觉这山……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老队长赵立国拍了拍年轻队员的肩膀,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望向那片被云雾迅速吞噬又吐出的墨绿色深山,眼神里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01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天,雪下得异常暴烈。
鹅毛般的大雪从铅灰色的天空中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彻底掩埋。
狂风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之间呼啸,发出鬼魅般的嘶吼,卷起漫天的雪粒,让天地间一片混沌。
一架小型的“运-7”客机,正如同风暴中的一片枯叶,艰难地在这片白色的炼狱中挣扎。
机舱内,颠簸如同筛糠。
乘客们的惊呼和孩子的哭声,被发动机徒劳的轰鸣和风声死死压制。
驾驶舱里,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映着机长和副驾驶惨白的脸。
“塔台,这里是3774航班,我们遭遇极端天气。”
“请求紧急迫降点,重复,请求紧急迫降点!”
无线电里充满了滋滋的电流声,塔台的回应断断续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飞机的高度在急速下降。
窗外掠过的不再是云层,而是狰狞的山脊和被白雪覆盖的树冠。
绝望,在那一刻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飞机的一侧机翼撞上了山峰。
机身瞬间失控,像一头受伤的巨兽,在山谷间翻滚、冲撞。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暴风雪依旧在下,很快就用厚厚的积雪覆盖了这道狰狞的伤疤。
时间,从这一刻起,仿佛被冻结了。
这架飞机,连同它承载的数十个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世界的雷达上,成为了一桩无人能解的悬案。
二十五年后,一支四人地质勘探队踏入了这片被外界称为“生命禁区”的原始山脉。
队长叫赵立国,五十出头,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像山脉的褶皱,刻满了风霜与经验。
队员阿杰,二十多岁,是队伍里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性格开朗,是队里的“体力担当”。
小李是技术员,负责操作无人机和各种精密仪器,性格沉稳,话不多但做事极其牢靠。
最后是队医林岚,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冷静且专业,是这支队伍在荒野中最后的生命保障。
他们的任务,是为一项国家级工程勘探地质构造,寻找合适的矿产资源点。
这片山区地形极其复杂,从未有过现代人类踏足的记录。
出发已经半个多月了。
他们每天都在齐腰深的灌木丛和湿滑的苔藓岩石上艰难行进。
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空气潮湿而闷热,各种不知名的虫蚁是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老赵,咱们的路线好像有点偏了。”
这天傍晚安营扎寨时,小李指着电子地图上的GPS定位点,眉头紧锁。
赵立国凑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里的地磁干扰太强了,指南针和GPS都会出现偏差。”
“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预定勘探区的范围。”
阿杰一边擦拭着砍刀,一边无所谓地说道:“偏了就偏了呗,反正都是山,说不定这边还能有新发现呢。”
林岚正在检查大家的身体状况,闻言提醒道:“别大意,未知区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赵立国沉吟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先不急着前进,让小李用无人机侦察一下周围的地形,重新标定我们的位置再说。”
这个决定无疑是稳妥而正确的。
夜里,山中的气温骤降。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黑暗与寒意,却驱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
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兽吼。
他们知道,从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他们就成了孤岛。
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手中有限的装备。
第二天,天气难得的晴朗。
小李在山顶的一处开阔地,熟练地放飞了无人机。
无人机嗡鸣着升空,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将下方壮丽而原始的山川地貌,实时传输到小李手中的平板电脑上。
绿色的林海一望无际,如同起伏的波涛。
一道道山谷纵横交错,深不见底,仿佛大地张开的巨口。
“这地形……太复杂了。”
小李一边操控着无人机拉升高度,一边喃喃自语。
赵立国和阿杰站在他身后,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往西南方向飞,那边有个豁口,看看后面是什么。”赵立国指挥道。
小李依言操控,无人机的镜头转向西南。
穿过一道狭窄的山谷豁口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碗底一般的环形山谷。
四周被陡峭的悬崖峭壁所包围,只有那个豁口是唯一的进出通道。
谷底植被茂盛,一条溪流蜿蜒穿过,宛如世外桃源。
“好地方啊。”阿杰不禁赞叹道。
“等等,那是什么?”
小李忽然将画面拉近,手指点在了屏幕的一处。
只见在山谷中心的一片密林中,隐约有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反射着金属的微光。
那光芒在绿色的海洋中,显得格外突兀。
“放大,再放大!”赵立国的声音有些急促。
随着画面不断被放大,那个物体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截飞机的机翼,还有一部分银白色的机身!
三个人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飞机!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一架飞机?
“是坠机!”阿杰失声喊道。
赵立国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起了多年前听当地老人提起过的那桩悬案。
“小李,测算一下距离和路线。”
“阿杰,收拾装备,准备出发。”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紧迫感。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发现了,他们就必须过去看一看。
02
前往那个神秘山谷的路,比他们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没有路,他们就用砍刀劈开荆棘,在原始森林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
陡峭的岩壁,他们就依靠绳索,一步步地攀爬。
湿滑的峡谷,冰冷的溪流,都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所有人的心里都揣着一个巨大的疑问,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那架飞机,究竟是什么来头?
它在这里躺了多久?
飞机上的人,又在哪里?
经过了近一天的艰难跋索,他们终于穿过了那道狭窄的豁口,踏入了环形山谷的范围。
一进入山谷,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了。
这里的空气似乎更加清新,也更加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光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就是这边。”
小李对照着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指引着方向。
他们拨开最后一片灌木丛,一架飞机,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一瞬间,四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和他们想象中惨烈的坠机现场完全不同。
飞机的主体机身,除了尾翼有些变形,一侧的机翼折断外,竟然保存得异常完好。
它不像是从高空坠毁,更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迫降在了这片谷底的平地上。
机身大部分被藤蔓和苔藓所覆盖,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了一体。
如果不是无人机从高空俯瞰,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
“天啊……”林岚喃喃地说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赵立国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机身。
机身上的航空公司标志已经褪色,但依然可以勉强辨认出“中国民航”的字样和那个熟悉的凤凰标志。
“是运-7。”赵立国沉声说道,他年轻时在部队里见过这种飞机。
“看这腐蚀程度和周围植物的生长情况,恐怕……至少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二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代人长大,让沧海变为桑田。
而这架飞机,却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标本,静静地在这里躺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他们绕着飞机走了一圈,心情愈发沉重。
没有爆炸的痕迹,没有燃烧的迹象。
起落架是收起的,显然是机腹着陆。
这一切都说明,当时的飞行员在最后一刻,依然在尽力挽救飞机和乘客的生命。
他几乎成功了。
“里面……会是什么样子?”阿杰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心中最大的疑问。
是堆积的白骨?还是散落的遗物?
赵立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扇紧闭的舱门上。
门把手已经锈死,周围的缝隙里塞满了干枯的落叶和泥土。
它像一张尘封的嘴,守护着一个长达二十五年的秘密。
“我们得想办法进去看看。”赵立国做出了决定。
“也许……里面还有幸存者的线索,或者遗物。”
“我们有责任,让他们的家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就这样掉头离开。
决定之后,开舱的工作立刻开始。
但这件事的难度,远超他们的预料。
舱门因为迫降时的冲击发生了轻微的变形,死死地卡在门框里。
加上二十多年的风雨侵蚀,它和机身几乎焊在了一起。
阿杰先是用工兵铲去撬,但除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舱门纹丝不动。
“不行,太紧了!”
阿杰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道。
小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撬棍,这是他们用来撬动岩石样本的工具,极为坚固。
“我来试试。”
两个人合力,将撬棍的一端插进门缝,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压另一端。
“一,二,三!”
伴随着赵立过的口号,撬棍被压得微微弯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嘎……吱……”
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门缝被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有效果!
众人精神一振。
他们轮番上阵,汗水浸湿了衣背,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开始西斜,在林间投下斑驳而昏黄的光影。
山谷里的温度,也随着光线的减弱而迅速降低。
“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赵立国大吼一声,用肩膀抵住撬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咔嚓!”
一声脆响,似乎是门锁的结构被彻底破坏了。
舱门猛地向内弹开了一道约有十厘米宽的缝隙。
成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瞬间从门缝中涌了出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尘土、金属锈蚀、皮革腐败以及某种未知物质的复杂气味,冰冷而窒息。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捂住了口鼻。
这股气味,就像是这架飞机尘封了二十五年的呼吸,充满了死亡与腐朽的味道。
阿杰强忍着不适,拿出手电筒,从门缝向里照去。
光柱射入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里面太黑了,看不清。”
“把门彻底推开。”赵立国命令道。
他和阿杰两人顶住舱门,小李和林岚在后面帮忙,四个人合力,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推。
“吱呀——”
沉重的舱门,发出最后一声漫长而凄厉的哀鸣,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一个被黑暗和时间吞噬了二十五年的空间,终于重新向世界敞开了它的大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举起了手中的手电筒,准备迎接即将映入眼帘的一切。
03
众人合力推开沉重的舱门,手电筒的光柱迫不及不及待地射入黑暗的机舱内部。
然而,眼前出现的景象并非他们预想中的残骸或散落的行李,而是一个让他们瞬间汗毛倒竖、呼吸凝滞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