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过年的最后一顿饭，母亲端着碗，对着满桌的亲戚又开始了那套熟悉的说辞。
"我这个小儿子啊，真是孝顺，每个月都给我寄钱，逢年过节还打电话问候。"
我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看着母亲眼中那抹我再熟悉不过的光芒。
五年了，整整五年。
母亲住在我家的这五年里，每当有外人在场，她总是对弟弟赞不绝口，仿佛我这个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女儿是个透明人。
我放下筷子，看向坐在对面的丈夫林炎彬，他的眼神里有着我不敢细想的疲惫。
"妈，明天我送您去弟弟家住几天吧。"
话一出口，整桌人都安静了。
01
母亲叶秋菊搬进我们家的那天，正值初秋。
梧桐叶片开始泛黄，她拖着一只褪色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口，神情里带着一种我从小就熟悉的倔强。
"雪薇，我就住几个月，等俊明那边房子装修好了就搬过去。"母亲这样对我说。
弟弟吕俊明刚在城南买了新房，说是装修需要时间，母亲暂时无处可去。作为大女儿，我自然不能让母亲无家可归。
"妈，您就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想搬都行。"我接过她的行李箱，那种沉甸甸的分量让我想起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林炎彬从厨房探出头来，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铲子。
"妈来了？我正在做您爱吃的糖醋排骨。"
母亲的脸上瞬间绿了几分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习惯性的严肃表情。
"不用专门为我做什么，我不挑食。"
这句话听起来客气，但我知道母亲的性格——她从来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对女婿的过分亲近。
我领着母亲到客房，这是我们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朝南的窗户，午后的阳光正好，书桌上还放着一盆绿萝。
"这房间不错。"母亲环视一周，点了点头。
"您看还缺什么，我去买。"
"不缺什么，就是..."母亲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小区花园，"俊明那孩子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我愣了一下。弟弟搬进来还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开始惦记起他了。
"挺好的，他上个月刚升了职，收入也涨了不少。"
母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种笑容我很少在她谈论我的时候见过。
"那就好，那就好。男孩子就得有出息，才能撑起一个家。"
我没有接话，只是帮她把行李箱放到衣柜旁边。
晚饭的时候，林炎彬做了一桌子菜。糖醋排骨、红烧鱼、蒜蓉菠菜、还有母亲爱喝的银耳汤。
"妈，您尝尝这个鱼，炎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给母亲夹了一块鱼肉。
母亲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味道不错，就是刺有点多，俊明最怕吃有刺的鱼了，从小就这样。"
林炎彬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我看到他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下次我做无刺的鱼片吧。"他轻声说道。
"不用专门为我改变什么，我又不常住。"母亲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疏离感。
那天晚上，我和林炎彬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风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那声音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雪薇，"林炎彬突然开口，"你觉得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转过身，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
"别多想，她就是这样，不爱表达。"
但我心里清楚，母亲对女婿确实不如对儿子那么热络。这种区别对待我从小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婚后还会延续到我的家庭里。
"我会努力让她喜欢我的。"林炎彬说。
我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那时候我还以为，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02
母亲住进来的第二个月，弟弟来了一趟。
他开着新买的白色轿车，穿着名牌休闲装，手里拎着一袋高档水果。
"妈，我来看您了。"吕俊明一进门就抱住了母亲。
母亲的脸瞬间亮了起来，那种光彩是我从来没有在她看我时见过的。
"俊明啊，你工作这么忙，还专门跑一趟，真是的。"嘴上这么说，但她的手却紧紧握着儿子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妈的身体最重要，工作再忙也得来看您。"弟弟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我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饭，听着客厅里母子俩的对话，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雪薇对我怎么样？有没有嫌我添麻烦？"母亲压低了声音问。
"姐姐人那么好，怎么会嫌您添麻烦呢。再说了，照顾您是应该的。"
"那倒是，不过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总得有个去处。"
我握着锅铲的手紧了紧，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
"妈，您就安心住着，我那边房子装修还得两个月呢。再说了，雪薇家宽敞，您住着也舒服。"
吃饭的时候，弟弟对林炎彬的厨艺赞不绝口。
"姐夫，您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比饭店的都好吃。"
林炎彬高兴得像个孩子，连连给弟弟夹菜。
"你喜欢吃就好，以后常来。"
"那可不行，我工作太忙了，项目一个接一个的。"弟弟放下筷子，"不过妈您放心，等我这个项目结束了，就有时间好好陪您了。"
母亲满意地点着头。
"你工作要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人陪。"
饭后，弟弟要走了。他给母亲留下两千块钱，说是生活费。
"妈，您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花，不够了跟我说。"
母亲推辞着，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
送弟弟到门口，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俊明，你那房子装修真的还要两个月吗？"
弟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差不多吧，你知道装修这事儿，总是比预期的时间长。"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这个细节我记在了心里。
目送弟弟的车离开小区，我回到家里，发现母亲正在客厅里数钱。
"俊明这孩子，真是太孝顺了。工作那么忙，还惦记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开始收拾餐具。
"雪薇，"母亲突然叫我，"你和炎彬这些年也不容易，照顾我这个老太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以为母亲要说些感谢的话。
"不过你也别有什么想法，我住在这里是暂时的。俊明那边房子一装修好，我就搬过去。毕竟，还是和儿子住在一起踏实些。"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那天晚上，我和林炎彬聊起这件事。
"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照顾她不够好吗？"林炎彬有些困惑。
"算了，别想太多。"我不想让他为这种事情烦恼。
但我心里清楚，母亲的话并不是无心之言。在她心里，女儿始终是外人，只有儿子才是真正的依靠。
这种认知像一道无形的墙，横在我们之间。
03
第三个月，母亲开始频繁地在邻居面前夸赞弟弟。
那是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阳台晾衣服，听到母亲在楼下的花园里和几个邻居聊天。
"我那个小儿子啊，在公司里当项目经理，手下管着十几个人呢。"
"哎呀，叶阿姨，您儿子真有出息。"
"那是，从小就聪明。现在每个月都给我寄钱，生怕我在这边受委屈。"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一件湿漉漉的衬衫差点掉到地上。
每个月寄钱？弟弟除了那次来看望时给的两千块，此后再也没有给过一分钱。
"您这是享福了，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
"是啊，虽然我现在住在女儿家，但儿子隔三差五就来看我，还总是买这买那的。"
我握着衣架的手指发白。弟弟这三个月来总共就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坐不到一个小时就走。
但在母亲的描述里，他成了完美的孝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
"妈，您今天和邻居说俊明每个月都给您寄钱？"
母亲停下筷子，看了我一眼。
"我那是说着玩的，邻居们都爱比较孩子，我总不能说实话吧。"
"那您为什么不提我和炎彬对您的照顾呢？"
母亲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们照顾我是应该的，我现在住在你们家嘛。再说了，女儿照顾母亲，有什么好说的？"
林炎彬放下筷子，轻声说道："妈，雪薇的意思是..."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母亲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俊明工作那么忙，还能抽时间来看我，确实不容易。"
这种颠倒黑白的逻辑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母亲总是偏爱弟弟，这不是什么秘密。好吃的要留给弟弟，新衣服要先给弟弟买，就连生病了，对弟弟的关心也比对我多得多。
我以为长大后这种偏爱会有所改变，没想到反而变得更加明显。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前特意绕到花园，想听听邻居们会怎么议论我们家的事情。
"叶阿姨的儿子真是孝顺啊，每个月都给钱。"
"是啊，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多见了。"
"反倒是女儿，住在一起这么久，也不见她怎么表示表示。"
我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到了公司，同事郑若曦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雪薇，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
郑若曦听完后，眉头紧皱。
"这也太过分了，明明是你在照顾，她却到处说弟弟的好话。"
"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她是我妈。"
"想多什么，这就是偏心。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庭了，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郑若曦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弟弟的微信消息。
"姐，最近工作太忙了，好久没去看妈了。她身体怎么样？"
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涌起一种苦涩的情绪。
他关心母亲的身体，但从来不问我累不累。
我回了一条简单的消息："挺好的，您有空就来看看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透明人，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人看见。
04
冬天来临的时候，母亲的风湿病又犯了。
她的腿疼得厉害，晚上经常睡不好觉。我买了最好的药膏，每天晚上都给她按摩，还专门请了一天假陪她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是老年性风湿，需要长期调理，建议多休息，注意保暖。
"妈，您这段时间就别下楼了，我把您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我扶着母亲回到房间。
"这么麻烦你们，我心里过意不去。"母亲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说什么呢，照顾您是应该的。"我给她盖好被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母亲熬粥、煮蛋，中午赶回来给她做饭，晚上回来后还要给她按摩双腿。
林炎彬也帮了很多忙，他会在我上班的时候照看母亲，还学着做一些适合老人吃的清淡菜品。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不停地转动着。
就在母亲病情刚刚好转的时候，弟弟来了。
他还是那身名牌服装，手里拎着一盒高档营养品。
"妈，听说您最近身体不舒服，我特意买了这个给您补补身体。"
母亲一看到儿子，精神立刻好了很多。
"俊明啊，你工作这么忙，还惦记着我。"
"那是当然的，您的身体最重要。"弟弟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雪薇这段时间照顾得很周到。"
我以为母亲终于要夸夸我了，心里涌起一丝期待。
但她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过我心里还是担心，要是俊明你能在身边就好了。毕竟是儿子，照顾起来更贴心些。"
弟弟有些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妈，姐照顾您已经很好了，我工作实在太忙，经常出差..."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拍着弟弟的手，"妈不是怪你，就是想你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对母子的亲密互动，心里五味杂陈。
我照顾她一个星期，不如弟弟来坐半个小时。
晚饭的时候，弟弟提起了房子装修的事情。
"妈，我那边装修遇到了点问题，可能还要推迟一段时间。"
我抬起头，看着弟弟。
"什么问题？很严重吗？"
"也不算严重，就是设计方案要重新修改，工期可能要延长两个月。"
母亲立刻表示理解。
"没关系，我在这边住着也挺好的。雪薇和炎彬对我都很好。"
但我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勉强。
弟弟走后，我忍不住问母亲。
"妈，您刚才说我们对您很好，是真心话吗？"
母亲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当然是真心话，你们确实对我很好。"
"那您为什么总是在外人面前夸俊明，却很少提到我们的付出呢？"
母亲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那不一样，俊明是儿子，他能抽时间来看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是女儿，照顾我是天经地义的。"
这句"天经地义"像一把刀，割在我心上。
"妈，难道儿子的一句问候就比女儿的日夜照料更珍贵吗？"
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珍惜你的付出了？"
"您没有说过，但您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母女之间第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争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最终还是我先妥协了，我不想让这种争执伤害到我们的关系。
但那天晚上，我在日记里写下了一句话：
"原来，在母亲心里，我永远是那个不被看见的女儿。"
05
春节前夕，家里来了很多亲戚。
大姑、二姑、还有几个堂兄弟姐妹，客厅里热热闹闹的。
我和林炎彬忙前忙后，准备茶水点心，母亲则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享受着众人的围绕。
"秋菊姐，您现在可享福了，女儿女婿对您这么好。"大姑夸赞道。
母亲笑了笑，但很快话题就转向了弟弟。
"我那个俊明啊，现在可出息了，在公司里当领导，手下管着一大帮人。"
"是吗？那挺好的。"
"可不是嘛，每个月都给我寄钱，生怕我在这边受委屈。前几天还专门来看我，买了好贵的营养品。"
我在厨房里听着，手中的茶杯差点摔碎。
"那您儿子真是孝顺。"二姑接话道。
"是啊，虽然工作忙，但对我这个当妈的从来不马虎。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平时还经常发微信问候。"
我端着茶水走进客厅，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但我知道，弟弟这一年来给母亲打过的电话屈指可数，微信更是寥寥无几。
"雪薇也很孝顺吧？"堂姐问道。
母亲点了点头，但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热烈。
"雪薇当然也好，她现在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不过女儿嘛，总是心思细腻些，照顾人是她们的天性。"
又是那套"天性论"，仿佛我的付出理所当然，不值得特别感激。
大姑听出了一些门道。
"秋菊姐，您这话不对。女儿照顾您是孝心，儿子孝顺也是应该的，不能区别对待啊。"
母亲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找到了说辞。
"我不是区别对待，就是俊明工作太忙了，能抽时间来看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雪薇住在一起，照顾我方便些。"
这种逻辑让我感到绝望——弟弟忙是理由，我方便就成了义务。
晚上，送走了所有亲戚后，我坐在客厅里发呆。
林炎彬走过来，轻抚着我的肩膀。
"累了吧？今天招待这么多人。"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因为妈今天说的那些话？"
我点了点头。
"炎彬，你说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林炎彬沉默了一会儿。
"雪薇，我觉得你有理由敏感。这一年多来，我看在眼里，你为妈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只是...她表达的方式让人心寒。"
他的话像一剂安慰剂，让我知道自己的感受是真实的，不是无理取闹。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和弟弟谈一次，把这些积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第二天，我给弟弟发了微信。
"俊明，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妈的事情。"
很快，弟弟回复了。
"怎么了姐？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身体的问题，是别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方便？"
"那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去你们家，咱们聊聊。"
我知道，是时候摊牌了。
06
弟弟如约而至，但这次他没有带任何礼品，看起来有些匆忙。
"姐，什么事这么急？"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母亲在房间里看电视，我特意把声音放低。
"俊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那房子到底什么时候装修好？"
弟弟的表情僵了一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应该快了吧，最多再有两个月。"
"两个月？你半年前也是这么说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俊明，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让妈搬过去住？"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弟弟沉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口气。
"姐，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需要一个真话。"
林炎彬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支持。
弟弟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
"姐，你知道的，我工作真的很忙，经常出差。妈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所以你就让她一直住在我这里？"
"你照顾妈比我合适啊，你是女儿，心思细腻，而且你们夫妻俩人多力量大。"
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逻辑——因为我是女儿，所以照顾母亲是我的责任。
"俊明，妈这一年多来，在外人面前一直夸你孝顺，说你每个月给她寄钱，经常来看她。但实际情况你自己清楚。"
弟弟转过身，脸上有些羞愧。
"我...我工作确实太忙了。"
"忙到连一个月给妈打一次电话都做不到？忙到一年只来看过四次面？"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但妈却处处维护你，把你说成完美的孝子。"
"姐，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公平？"我站起身，"俊明，你知道这种不公平有多伤人吗？我每天早晚照顾妈的起居，她生病时我请假陪她看医生，她心情不好时我陪她聊天。但在外人眼里，我成了那个理所当然的照顾者，而你成了那个难得可贵的孝子。"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林炎彬走过来，轻抚着我的后背。
弟弟看起来很不自在，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姐，我承认我做得不够好，但我真的是工作太忙了。你知道现在竞争多激烈，我不努力工作，怎么能给妈更好的生活条件？"
"更好的生活条件？"我擦着眼泪，"妈现在需要的不是钱，是陪伴，是关心，是被重视的感觉。"
"我会改的，我会多抽时间来看妈。"
"不用了。"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俊明，过完年后，我要送妈去你那里住。"
弟弟的脸色瞬间变了。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妈心里认为儿子比女儿更重要，既然你在她心里是完美的孝子，那就让她去享受儿子的孝顺吧。"
"可是我真的不方便照顾妈..."
"那是你的事情。"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心已经下定了决心，"俊明，这些年我照顾妈，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我不能接受这种颠倒黑白的现状。妈既然觉得你更孝顺，那就让她去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孝顺。"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07
过年的气氛在我们家显得格外沉重。
我没有把和弟弟谈话的内容告诉母亲，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雪薇，你这几天怎么话这么少？"母亲在厨房里问我。
我正在包饺子，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没什么，可能是年前太累了。"
"那你多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身体。"
这是母亲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关心我的身体。
除夕夜，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都是我和林炎彬一下午的成果。
"今年的年夜饭真丰盛。"母亲夹了一口她最爱吃的红烧肉。
"妈，您多吃点，这都是您爱吃的。"林炎彬给母亲盛汤。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但我们三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节目上。
空气中有一种说不清的紧张感，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雪薇，"母亲突然放下筷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
"您说。"
"我想...过完年后搬到俊明那边去住。"
我的心跳加快了，但脸上保持着平静。
"您的意思是，俊明的房子装修好了？"
母亲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住人了。"
我知道这不是真话，但我没有拆穿。
"那挺好的，您早就想和俊明住在一起了。"
母亲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完了春晚。母亲回房间后，我和林炎彬坐在客厅里。
"看来她也察觉到了什么。"林炎彬轻声说道。
"也许是俊明跟她说了什么。"
"雪薇，你真的决定了吗？"
"既然她觉得儿子更孝顺，那就让她去享受儿子的孝顺吧。"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心却在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大年初一，弟弟来拜年了。
他带来了一大袋礼品，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妈，新年快乐。"他抱了抱母亲。
"俊明啊，新年快乐。"母亲的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我注意到弟弟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闪，显然他还在为那天晚上的谈话感到不自在。
吃饭的时候，母亲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俊明工作这么忙，还专门来看我，真是孝顺。"
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饭后，几个邻居来串门拜年。
"叶阿姨，您儿子又来看您了？真孝顺。"
"那是，我这个儿子从小就懂事。现在工作忙，但对我这个当妈的从来不马虎。"
"您真是有福气，有这样的儿子。"
我站在厨房里，听着这些对话，心情出奇的平静。
因为我知道，这种表演很快就要结束了。
邻居们走后，弟弟准备告辞。
"妈，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
"去吧去吧，工作要紧。"母亲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
我跟了出来。
"俊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准备好房间，过几天妈就要搬过去住了。"
弟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