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早春的一个傍晚,北京城还有些凉意——’思齐,我给你介绍个人,你先别急着拒绝。’叶子龙站在客厅门口,压低了声音。”短短一句寒暄,标志着刘思齐生命的下一幕即将打开。此时距离毛岸英在朝鲜殒命已整整十二年,哀痛、思念、迷惘在她心里打了无数结。毛主席多次旁敲侧击,都拿她固执的摇头没办法,于是托叶子龙传话,毕竟由老熟人出面更容易缓和气氛。
刘思齐沉默了半晌,翻着手中那张不起眼的档案卡片:杨茂之,1927年生,河北唐山人,空军强击机教研室副师级教员,团级编制,三等功一次。她轻声念着简历,仍旧没有表情。对她来说,档案里的一串数字远没有“岸英”两个字沉重。毛主席懂她,为了不让对方在压抑气氛中见面,他干脆让刘震先安排几次无任务飞行讲座,顺势把刘思齐请去旁听。一个讲, 一个听,看似偶然,实则用心。
第一次见面,两人都客气而拘谨。杨茂之先开口打破僵局:“我听过您的翻译录音,俄语发音很纯正。”一句并不新鲜的恭维,却带着真诚。刘思齐点点头,依旧不多话。她心里清楚,对方也许了解自己的过去,但绝不会触碰那道伤口。事实上,这种克制正是毛主席看重的:出身工农,性格厚道,信誉好,不巴结、不追名。他要给女儿选的是依靠,而不是背景更显赫的“将门之后”。
有意思的是,回到营区后,同事问杨茂之:“见到那位身份特殊的姑娘紧张吗?”他只是摇头说:“她比想象中瘦,也比想象中坚强。”这一回答传到刘思齐耳中,她才第一次对这个男人生出些许好感——不评功过,只说感受,说明人品里有温度。
故事得往前追溯才能看清缘分的伏笔。1955年,中国选派一批飞行员去苏联进修,杨茂之就在列车名单里。他和张积慧研究苏式强击机战术时,恰逢莫斯科大学举办联欢会。刘思齐那年也在莫大读书,两人在舞池边擦肩,但彼此只留下模糊背影。多年后谈起往事,杨茂之摇头苦笑:“谁能想到那时舞曲声里的陌生人,会成为我要牵手一生的人?”
进入1962年深秋,刘思齐终于点头。毛主席得讯,亲手写下《卜算子·咏梅》相赠,还特别嘱咐秘书:“别让媒体起哄,这只是两个普通青年的婚事。”婚礼极简,三百元礼金、一对红木椅、一副书法条幅——比起当年给岸英的那件大衣也算丰富了。毛主席没有出席,但派人送来一封信:“思齐,幸福不是忘记,而是继续生活。”寥寥数句,却抵得过千言。
新生活并不轻松。刘思齐在外文出版社做翻译,杨茂之常年带飞。工资加起来不到两百元,养四个孩子——杨小英、杨小林、杨小梅、杨小雪——压力摆在眼前。有人问她:“首长家属怎么也为学费发愁?”她不避讳:“老毛那笔稿费早捐国家了,我们不沾。”说这话时,她把袖口拉了拉,那是洗得发白的旧呢子大衣,衣服虽旧,气势并不低。
不得不说,杨茂之在家庭角色的转换上做得相当自然。飞行训练再忙,他坚持周末回家,自己动手修理水龙头、补孩子书包,很少把部队里的“团职干部”派头带回家。一名老友调侃:“你小子在天上呼啸,回家却甘愿做地勤。”他笑着回答:“我更怕娃娃们的作业本。”这句玩笑,道出他的责任感。
1978年,改革开放的风刚起,杨小英大学毕业,进了中外合资的商贸公司。单位要求填写家庭成员职业,审查员指着“父亲”一栏问:“空军?技术级别?”杨小英说:“原强击机教研室教员,副师。”对方点了点头,翻页。那一年,军队待遇与地方市场工资差距拉大,但杨茂之无怨无悔。“飞行教员这碗饭,我愿意吃到退役。”他对同批转业经商的同学这样讲。
刘思齐真正解开心结,是在1986年把大女儿送进大学的那个夜晚。她给孩子铺好被子,突然想起三十多年前毛主席递给自己的三粒安眠药,眼眶微红却再没流泪:“岸英,看吧,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一声低语,没人听见,却像风,悄无声息地吹散了余生的阴霾。
至于杨茂之具体做什么,答案其实一直摆在那张旧军官证上:空军学院强击机教研室副师级教员。简单八个字,背后是日复一日的技术讲解、模拟飞行、带教考核,还有凌晨三点的发动机试车声。强击机飞行不像战斗机那样光彩夺目,更偏重对地支援和低空突防,技术要求高,事故概率也大。有人评价:“干的是活,不见得留名。”杨茂之对此从不辩解,他只在笔记本扉页写了四行字——“守住跑道,守住操典,守住学员,守住良知”。这四句,也许比任何勋章都沉。
1995年他退休,军装叠好收进箱底。儿女轮流把他请到各自家里小住,他每回到处张罗:“哪有焊锡?我修修电路板。”孩子们笑他“闲不住”,他摆摆手:“飞机都修过,还修不好一台录音机?”客厅里因他的爽朗而热闹,刘思齐看在眼里,只用一句轻声评价:“还好,当年没拒绝。”
2022年刘思齐离世,家人遵照遗愿,把那方包着朝鲜黄土的小手帕安放在她胸前。杨茂之坐在灵堂外,久久没有说话。朋友问他还好吗,他抬头:“她这辈子终于歇下来了,我还要替她把墓碑前的花摆正。”
从志愿军火海到空军课堂,从孤寂青年到四个孩子的母亲,刘思齐的人生像被冷水浸过又被火烤过。杨茂之没有惊天动地的战史,也没有显赫的将门背景,他所做的不过是一点——在她愿意继续走的时候,递上一只可靠的手。夫妻性生活近六十年,或许这就是答案:空军教员,平凡丈夫,不平凡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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