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清代文人王凯泰曾在《中元节即事》中写道：“道场普渡妥幽魂，原有盂兰古意存。”
农历七月，俗称“鬼月”，传说此月鬼门大开，地府中的孤魂野鬼得以重返人间。
而七月十五这一天，更是阴气最盛的中元节。
老一辈的人常说，这个时节，阳气弱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夜里切忌独行，更不要轻易许诺、回头，否则，极易招惹那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鬼魂缠身。
起初，林晓从不相信这些。
直到那一天，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东西”，在教室的窗外，死死地盯住了她。
01.
临近七月半，空气里都仿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校园里的梧桐树叶，明明还是盛夏，却已经开始莫名地发黄、掉落。
大四学生林晓，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热心肠。
她就像个小太阳，永远精力充沛，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一个月前，她还在学校组织的社区敬老活动中，耐心地教社区的李爷爷如何使用智能手机。
“李爷爷，您看，这个绿色的小方块，就是微信。您想孙子了，就轻轻点一下这里……”
老人家的手指又粗又硬，总是不听使唤。林晓就握着他的手，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示范。
当视频电话终于接通，屏幕上出现孙子那张熟悉的脸时，李爷爷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呀！看见了！真的看见了！晓晓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林晓看着老人开心的样子，自己也笑得眉眼弯弯。
那时候的她，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可就在最近这半个月，林晓这个“小太阳”，好像突然就没电了。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晓晓，快走啦！今天要去社区中心了，李爷爷他们肯定都想你了！”
这周六下午，好友苏芮在宿舍里换好衣服，催促着还趴在桌上的林晓。
林晓缓慢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我……我不想去……好累啊，芮芮。你帮我跟社长请个假吧，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苏芮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身体不舒服？你看你这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以前你跑八百米测试都不带喘粗气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林晓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又趴了下去，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
上课的时候，她不再认真记笔记，而是总会盯着黑板的某一个角落，怔怔地出神，有时候老师点她的名字，她都要旁边的同学推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课后，她也不再和朋友们说笑打闹，总是第一个趴在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连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有些空洞。
02.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林晓最好的朋友，苏芮。
这天中午，在学校食堂。
苏芮打好了两份饭，一份是自己爱吃的糖醋里脊，另一份，是特意给林晓点的、她最爱吃的番茄炒蛋。
可林晓只是拿着筷子，在餐盘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和菜被她搅得乱七八糟，却一口也没送到嘴里。
“晓晓，你怎么又不吃饭？”苏芮皱着眉，把自己餐盘里的里脊肉夹了一块给她，“多少吃一点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晓摇了摇头，把那块肉又拨了回去。
“没胃口。”
“又没胃口？”苏芮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林晓，“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没胃口，没精神，还天天喊冷。现在都快三十度了，你昨天出门还穿了件长袖外套！你跟我说实话，你晚上是不是睡不好？”
林晓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
“总是做梦……梦里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一直在我耳边说话，又听不清说什么。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感觉特别特别累，像是跑了一晚上一样。”
苏芮听完，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林晓耳边，用一种极其神秘的语气，压低了声音：
“又累又冷，还做噩梦……晓晓，这不对劲啊！”
“我跟你说，你别不信。我老家有个说法，说人要是阳气弱了，就容易被路边的孤魂野鬼跟上，它们会吸人的精气……你这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林晓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她这一笑，牵动了虚弱的神经，紧接着就是一阵头晕。
她扶着额头，对一脸紧张的苏芮摆了摆手。
“苏芮！你越说越离谱了！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大学生，你怎么还信这个？”
旁边几个一起吃饭的同学，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纷纷凑了过来。
“苏芮说的，也不一定就是迷信。我奶奶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对啊晓晓，你看你这脸色，白的吓人。要不，真去找人看看，图个心安嘛。”
看着朋友们一个个认真的表情，林晓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站起身，把几乎没动过的餐盘端起来，对大家说：
“我就是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们别自己吓自己，还搞得神神叨叨的。”
“我先回宿舍了，你们慢吃。”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可她自己知道，心里那股莫名的、沉甸甸的疲惫感，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03.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间坐满了上百人的阶梯教室里。
那天上的是专业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
林晓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正低着头，努力集中精神记笔记。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窗外，好像站着一个人影。
她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窗外，真的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布衫，背对着刺眼的阳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瘦长的黑影。
林晓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就在她准备重新低下头时，那个黑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一样，竟然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一层布满灰尘的玻璃，那个女人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林晓的心头猛地一紧。
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两根冰冷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她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下一秒，那个黑影，竟然开始朝着窗户，一步一步地，飘了过来！
它的动作很慢，很僵硬，但每一步，都离窗户更近。
最后，它几乎整个都贴在了教室的玻璃上！
林晓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头发很长，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而那双眼睛，根本没有瞳孔，就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那双眼睛，仿佛要穿透窗户，死死地锁着她！
“林...晓...”
林晓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她的手脚变得冰凉，血液像是瞬间凝固。
她的耳边，似乎还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充满了怨气的叹息声。
紧接着，她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04.
再次醒来时，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了林晓的鼻子里。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
苏芮和几个朋友，正围在床边，一个个满脸焦急。
“你终于醒了！晓晓，你吓死我们了！”
苏芮一看到她睁开眼，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都带着哭腔。
“上课上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林晓的脑子里，还残留着窗外那张恐怖的脸，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她心里发怵，一阵阵地冒着寒气。
可看着朋友们担忧的眼神，她又怕说出实情，会把她们也吓到。
她定了定神，强行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没事啦，大惊小怪的。”她坐起身，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可能是最近减肥，晚饭吃得太少，低血糖犯了而已。”
朋友们将信将疑，但看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了，也没再多问，只是七嘴八舌地叮嘱她，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别为了减肥不要命。
当天下午，林晓跟老师请了假，提前回了家。
晚饭时，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林晓实在忍不住，把最近总感觉浑身无力，还在学校看到了奇怪黑影的事，跟妈妈说了。
妈妈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坏人跟踪女儿。
她顿时紧张起来，立刻放下碗筷，拉着林晓问东问西，问那个人的长相，问他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一旁的奶奶，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她只是沉默地，仔細地，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林晓。
许久，奶奶才重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脸色突然变得极其严肃。
“别问了！那不是人！”
她指着林晓，对已经慌了神的儿媳妇说：“你看看这孩子的状态！跟以前咱们村那个中了邪，后来发疯投井的人，一模一样！”
“你再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发空、发直？你再感觉感觉，她身边是不是带着一股子凉飕飕的气？”
“我跟你们说，这孩子，怕是真的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05.
奶奶的话，像一颗炸雷，让原本还算镇定的妈妈，瞬间就慌了神。
她也顾不上纠结信不信了，毕竟，女儿身上发生的这些事，确实没法用科学来解释。
“那……那可怎么办啊？妈！”
“还能怎么办！”奶奶当机立断，“明天一早，就带晓晓去邻村的王神婆那里看看！这事拖不得！”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正准备出门，门铃却响了。
是苏芮。
她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阿姨，我……我还是不放心晓晓，特意赶过来看看她。”
当她得知林晓一家要去神婆家时，立刻就表示要一起去。
“晓晓以前帮了我那么多忙，现在她有事，我肯定得陪着她！我不怕！”
林晓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一起上了车。
王神婆的家，在邻村最偏僻的巷子底。
一进屋，一股混杂着香灰和草药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一个干瘦的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睛，正是王神婆。
她没等家人开口，就直接对林晓招了招手。
“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她拉过林晓的手，用那双干枯得像树皮一样的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又凑近了，仔細地看了看她的面相。
“嗯……”神婆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她看着林晓的妈妈和奶奶，直接说道：
“跟着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一身黑色的旧布衫，头发很长，湿漉漉的。”
“最要紧的是，那个女人的左边眼睛下面，应该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淡淡的疤痕，对不对？”
这话，正好戳中了林希在教室里看到的那张脸的记忆！她只记得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却忽略了那个细节！
林晓连忙点头，心脏“砰砰”地，像是要跳出胸膛。
神婆立刻准备开坛做法。
她点燃了三炷香，拿出了一把桃木剑，在屋子里一边走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林晓被要求坐在屋子正中间的一张小板凳上，不能动，也不能出声。
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随着神婆的咒语，变得越来越冷，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就在仪式快要结束，神婆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准备贴在林晓额头上时——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女人凄厉无比的哭喊声！
紧接着，“砰！砰！砰！”的拍门声，疯狂地响了起来！
一个嘶哑的女声，隔着门板，尖利地嘶吼着：
“不许伤害我女儿！把我女儿还回来！！”
神婆脸色剧变，手里的桃木剑都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对着离门最近的苏芮和林晓妈妈喊道：
“快！快堵住门！千万别让它进来！它要抢魂了！”
苏芮反应最快，她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抵住了那块薄薄的门板！
可门外的力气，大得超乎想象！
门板被撞得不停地剧烈晃动，门缝里，还丝丝缕缕地渗进一股刺骨的寒气！
“啊——！”
就在苏芮快要撑不住时，“哐当”一声巨响，门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撞开了！
那股力量瞬间袭来，苏芮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
只听她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推了出去，像一片落叶，重重地摔在了院子里的泥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