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者俞樾在《右台仙馆笔记》中记述:“中元之日,地府门开,鬼魂与人,杂然并处。” 自古以来,七月十五中元节,便是阴阳两界最为接近的时刻。地官赦罪,冥府大开,无数亡魂得以重返阳间,探望亲友,享受血食。然而,这赦罪的浩荡天恩,却并非普降于每一个亡魂。于阴司地府的铁律之中,有三宗滔天大罪,一旦触犯,便永世不得踏出冥途半步,即便是中元之夜,也只能在无尽的炼狱中遥望阳间,徒增怨恨。这,便是连黑白无常两位神君也绝不宽恕的禁忌。
01.
阴风怒号,吹过忘川河畔,卷起层层血色的浪花。
河岸上,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如血海翻腾,将通往冥府深处的道路映照得诡异而森然。
今天是七月十四,鬼门关洞开的前夜。
无数亡魂早已聚集在鬼门关前,黑压压的一片,翘首以盼。有的魂体完整,面目安详;有的则缺胳膊断腿,形容可怖。但此刻,他们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光——对阳间的渴望。
一个身穿皂隶服,身形尚显单薄的年轻鬼差,正费力地维持着秩序。他叫小七,入职阴司不过百年,还是个生手。
“都排好队!排好队!名册在此,一个个来核验,谁敢造次,枷锁伺候!”
小七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青涩,在嘈杂的鬼哭声中显得有些微弱。
幸好,他身旁站着一位老资格的鬼差——马面。马面人如其名,一张长脸不怒自威,他只是将手中的哭丧棒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周遭的亡魂便立刻安静了不少。
“小七,把名册念大声点,别让这些家伙以为咱们阴司没人了。”马面的声音粗粝沙哑,仿佛砂纸在摩擦。
“是,马哥!”小七清了清嗓子,拿起手中的《中元还阳名录》,大声念道:“丰都县,张李氏,享年七十有三,生前并无大过,准予还阳三日!”
一个老妇的魂魄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对着马面和小七千恩万谢,接过一枚刻着“赦”字的令牌,缓缓走向鬼门关的方向。
“下一个,临江府,赵铁牛,享年三十有五,准予还阳!”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小七念得口干舌燥,他看着那些获得赦令的亡魂脸上露出的激动与喜悦,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对于这些被困于阴司永夜中的魂魄来说,中元节的三日重聚,便是他们一年中最盛大的期盼。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了现场的平静。
“凭什么不准我回去!凭什么!”
只见一个穿着华贵丝绸寿衣,面色惨白的青年男鬼猛地冲出队伍,试图硬闯关卡。他的魂体怨气极重,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马面眼神一凛,手中哭丧棒如电般挥出,精准地抽在了那男鬼的膝盖上。
“嗷!”
男鬼惨叫一声,当即跪倒在地,魂体被打得一阵涣散。
“放肆!”马面厉声喝道,“阴司铁律,岂容你来置喙!来人,给我拿下!”
两名牛头鬼差立刻上前,用缚魂索将那男鬼捆了个结结实实。
青年男鬼兀自不服,疯狂挣扎着,面目狰狞地咆哮:“我爹娘在阳间给我烧了那么多纸钱,修了那么好的坟,我为什么不能回去看看!你们这些狗东西,收了好处不办事!”
小七看着这男鬼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又有些疑惑。他偷偷翻了翻名册,在最后一页的“禁归”名录上,果然找到了这个名字——钱文才。
他凑到马面身边,低声问道:“马哥,这……这是为何?我看他阳间的亲人祭祀未断,按理说……”
马面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祭祀未断?哼,他那爹娘怕是巴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马面压低了声音,对小七说:“这小子你不知道,他就是犯了第一宗大罪的典型。记住,中元赦罪,赦的是寻常过错,而非滔天罪孽。凡是犯了那三宗重罪的,别说还阳,连靠近鬼门关的资格都没有!”
“三宗重罪?”小七心中一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没错。”马面看了一眼被拖走、依旧在咒骂不休的钱文才,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这第一宗,便是忤逆不孝,欺亲灭祖!”
02.
钱文才被拖入了鬼门关旁的惩戒石阵,凄厉的惨嚎声断断续续传来,让排队的亡魂们更加噤若寒蝉。
小七却被马面的话勾起了全部的好奇心。
他一边继续核对着名册,一边抽空问道:“马哥,何谓‘忤逆不孝,欺亲灭祖’?寻常的不孝,不是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就了吗?怎么会严重到连中元节都不能还阳?”
马面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考验他,缓缓说道:“寻常不孝,或是顶撞父母,或是疏于奉养,虽是过错,但终究有悔改之期。可钱文才这种,早已超脱了‘不孝’的范畴。”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钱文才生前是个巨富独子,自小被父母溺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万贯家财被他败去大半。”
“他父亲被他活活气死,临终前,老人家拉着他的手,只求他能好好照顾他那体弱多病的老母亲。”
小七听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这种败家子,他在阴司见得多了。
马面继续说道:“结果呢?他父亲下葬不过一月,他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将他老母亲赶出了家门!他母亲当时已病入膏肓,寒冬腊月,活活冻死在了街头!”
“啊?”小七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算完。”马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怒火,“他母亲死后,有邻里看不下去,凑钱买了口薄皮棺材安葬了。这畜生做了什么?他嫌那坟地碍眼,影响他扩建后花园,竟连夜带人去把那孤坟给刨了,将他母亲的棺木扔进了乱葬岗!”
“刨、刨了亲娘的坟?”小七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对。”马面一字一顿地说,“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杀父、弃母、刨祖坟,此三者,占了其二。这已不是不孝,而是灭绝人伦!此为第一宗重罪。你说,这样的人,地府能让他回去享受后人香火吗?他若回去了,岂不是让阳间的孝子贤孙们寒心?天理何在?”
小七沉默了。他看着远处惩戒石阵里钱文才那痛苦扭曲的魂体,心中再无半分同情。
原来如此。阴司的法度,不仅是为了惩戒罪恶,更是为了维护阳间的人伦纲常。
队伍在缓缓前进,小七的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他原以为,死亡是所有恩怨的终结,到了阴间,不过是善恶有报。如今看来,有些罪孽,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洗刷。
就在他思索之际,远处忘川河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阴兵,押解着一排戴着重枷的亡魂,正从奈何桥的另一头走来。那些亡魂个个煞气冲天,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与排队等待还阳的普通亡魂截然不同。
为首的,正是八爷,范无救。
黑无常大人亲临,让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范无救那一身黑袍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他面色如墨,舌头长长垂下,手中勾魂索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每一下都敲在众鬼的心头。
他押送的队伍经过鬼门关前,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模样的亡魂,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鬼门关的方向,眼中流出血泪。
“我不服!我为国尽忠,血战沙场,为何不准我回家看一眼!”
他声如洪钟,充满了悲愤。
范无救脚步一停,转过那张可怖的脸,阴森森地开口了。
“王景龙,你还有脸提‘为国尽忠’四个字?”
他一步步走到那将军面前,周围的温度骤降。
“你固守雁门关,手握十万大军,却因一己私利,通敌叛国,致使雄关失守,十万将士埋骨他乡,身后城池百姓更是惨遭屠戮!此等行径,也配称‘忠’?”
黑无常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亡魂的耳中。
小七的心又是一紧。
他听马面提起过,这便是第二宗大罪了。
03.
那名为王景龙的将军亡魂浑身一颤,仿佛被戳中了最大的痛处,他嘶吼道:“我没有!是朝廷奸佞当道,断我粮草,我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
范无救发出了一声冷笑,那笑声比鬼哭还要难听。
“你的粮草官,不过是弹劾了你几句,你便怀恨在心,设计让他押送的粮草‘意外’被焚。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地府的《业镜台》?”
“你为了一己之私,断送了满关将士的性命,出卖了家国的屏障。此为‘大不忠’!”
范无救手中的勾魂索一抖,铁链“哗啦”一声缠上了王景龙的脖颈。
“你与麾下副将情同手足,他更是数次为你挡下致命一击,你却因为嫉妒他更得军心,在通敌之后,亲手将他的头颅斩下,作为你献给敌军的‘投名状’。此为‘大不义’!”
“忠义二字,你样样皆无!”
范无救的声音如同审判,“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死后当入阿鼻地狱,受万劫不复之苦。还想还阳?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罢,他猛地一拽勾魂索,王景龙的魂体瞬间被拉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一旁的马面看到小七震惊的表情,凑过来低声解释道:“这就是第二宗重罪——卖国求荣,通敌叛主,为大不忠;残害手足,背信弃义,为大不义。犯此罪者,怨气最重,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成千上万人的血债。让他们还阳,恐生大乱。”
小七默默点头。
他看着那一队被押走的重犯,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人,生前或许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手握重权,一念之间便可决定万千人的生死。可到了阴司,无论你曾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得在“忠孝仁义”这杆秤上过一过。
第一宗罪,绝的是人伦之根。
第二宗罪,断的是家国之本。
这两种罪孽,确实都已超出了寻常善恶的范畴,难怪会被列为禁忌。
小七不禁想,那能与这两者并列的第三宗重罪,又该是何等的可怕?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
“咚——”
鬼门关,开了。
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后并非阳间景象,而是一片混沌的浓雾。亡魂们需要穿过这片“归乡雾”,才能找到各自回家的路。
“时辰已到!按名册顺序,依次出关!不得喧哗!不得拥挤!”
马面高声喊道。
亡魂们顿时激动起来,压抑着兴奋,井然有序地朝着鬼门关涌去。
小七和一众鬼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引导着魂流,生怕出一点差错。这可是阴司一年一度的大事,若是出了纰漏,谁也担待不起。
就在这万鬼齐出的壮观景象中,小七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混杂着死寂与绝望的怨气。
这股怨气,远比钱文才和王景龙身上的要恐怖得多,它不狂暴,不外放,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连周围的阴风和鬼火都似乎被它吞噬了。
小七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股气息的源头望去。
在离鬼门关极远的一处断崖上,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被数十道粗如儿臂的黑色锁链牢牢地锁在崖壁上,那些锁链上布满了深奥的符文,闪烁着幽幽的红光,仿佛在镇压着什么绝世凶物。
即便隔着这么远,小七依然能感觉到那身影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虚无。
仿佛世间万物,生死轮回,在他眼中都已毫无意义。
04.
小七的心猛地一跳,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囚犯,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绝望。
这是谁?
他犯了什么罪,需要被如此对待?
他身旁的马面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原本就长的马脸拉得更长了,眼神中充满了忌惮和……一丝恐惧。
“别看!”马面一把将小七的头扭了过来,厉声喝道,“那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马哥,那……那是什么人?”小七忍不住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马面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自己的事。”他的语气异常严肃,“忘了你刚才看到的一切,对你有好处。”
越是这样,小七心中就越是好奇。
他一边引导着鬼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那个方向。
就在这时,一位白衣身影飘然而至,落在了鬼门关的门楣之上。
来者面如冠玉,一袭白衣,温文尔雅,正是七爷,谢必安。
他一出现,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亡魂,无论善恶,都对他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谢必安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也落在了远方断崖的那个身影上。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中的白色羽扇。
刹那间,一股柔和而又威严的力量扩散开来,原本有些躁动的魂流立刻变得平稳顺畅,连鬼门关后的“归乡雾”都似乎变得温和了许多。
小七看着谢必安的身影,心中稍安。
有七爷和八爷坐镇,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数以百万计的亡魂已经通过了鬼门关。
小七也逐渐适应了这浩大的场面,工作起来愈发得心应手。
他甚至抽空帮助了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鬼魂,那小鬼魂临走前对他感激地鞠了一躬,让小七的心里暖洋洋的。
或许,这就是身为阴司鬼差的意义所在吧。
然而,就在他心生感慨之时,异变陡生!
远处断崖上,那被重重锁链束缚的身影,忽然动了。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整个幽冥地府都仿佛为之一颤!
束缚在他身上的数十道符文锁链,瞬间红光大盛,“嗡嗡”作响,似乎在拼尽全力压制他。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其中一条锁链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不好!”
始终镇定自若的谢必安,脸色第一次变了。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断崖之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范无救的身影也从虚空中浮现,与谢必安并肩而立,两人如临大敌。
“你想做什么!”范无救的喝声如九幽寒冰,带着无尽的杀意。
那被锁住的身影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着头,目光穿透了谢必安和范无救,穿透了拥挤的鬼群,穿透了厚重的鬼门关,望向了那片代表着阳间的混沌浓雾。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小七读不懂唇语,但他却莫名地“听”到了两个字。
“……回家。”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让小七感到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悲凉。
“痴心妄想!”谢必安冷然道,“你的罪,天地不容!轮回不纳!还想回家?”
“咔嚓……咔嚓咔嚓……”
更多的裂纹出现在锁链之上。
那身影身上的怨气不再是死寂,而是开始疯狂地暴涨,整个忘川河都因此而沸腾起来,血浪滔天!
排队出关的亡魂们感受到了这股毁天灭地般的气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后退,场面顿时大乱。
“结阵!”
谢必安一声令下,早已待命的四方鬼王同时现身,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布下了四方锁魂大阵。
一时间,梵音与咒文齐鸣,金光与黑气交织,合力镇压那个可怕的存在。
小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和其他鬼差一样,只能拼命地维持秩序,将普通亡魂向后驱散,以免被波及。
他终于明白,马面为什么不让他看了。
这个囚犯,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鬼差能够想象的。
仅仅是气息的泄漏,就足以让整个鬼门关的秩序崩溃。
05.
在黑白无常和四方鬼王的合力镇压下,暴动的锁链渐渐平息下来,那可怕的身影也重新低下了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一场足以倾覆冥府的危机,似乎就此化解。
谢必安和范无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加固封印。”谢必安对四方鬼王下令,“中元结束之前,我与老八会亲自在此镇守。”
“遵命!”四方鬼王齐声应道。
鬼门关前的秩序,也终于在马面等一众老鬼差的呵斥下,重新恢复了。亡魂们心有余悸地继续排队出关,只是再没人敢往断崖的方向看上一眼。
小七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他看着不远处亲自镇守的黑白无常,那个盘桓在心头许久的疑问,此刻变得无比强烈。
到底是什么样的罪,需要两位阴帅亲自看管?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整个地府如临大敌?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了勇气。他将手头的工作交接给旁边的同僚,一步步朝着谢必安和范无救的方向走了过去。
马面看见了,想拦住他,却被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小七走到两位阴帅身后约十丈远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小差小七,参见七爷,八爷。”
谢必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范无救更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小七跪在地上,壮着胆子开口问道:“七爷,八爷,那第一罪为不孝,绝人伦之根;第二罪为不义,断家国之本。学生斗胆,敢问那第三宗大罪,究竟为何?竟需如此重枷看管,劳烦二位爷亲自镇守?”
的声音不大,但在场都是神鬼一流,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连马面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过了许久,谢必安才缓缓叹了口气,他那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此罪……非同小可。前两者,尚是断了人伦,绝了情义。”
他没有再说下去。
旁边的范无救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闭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黑无常的怒意让小七的魂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但他没有退缩,依旧跪得笔直。
谢必安似乎是被小七的执着打动了,他转过半张脸,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鬼差。
“小七,你只需记住,犯了前两宗罪的,是为鬼所不容。而犯了这第三宗罪的……”
白无常的声音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望向了阳世间的万家灯火。
“……是为天地所不容。”
小七心中剧震。
谢必安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断崖上那个寂静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所断的,是所有生灵的根。”
“根……?”小七失声喃喃,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范无救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
“别问了!你只需记住,中元之夜,百鬼夜行,若是撞见了如他这般的存在……”
黑无常转过头,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小七。
“立刻回报,切莫靠近!因为那东西……”
“……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