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我替哥哥去当兵,17年后他成富翁,我退伍回家他却给我2000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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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军,这些年辛苦了。”

哥哥李建国从光亮的鳄鱼皮钱包里,不紧不慢地抽出了一沓钱,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他将钱放在了我面前光可鉴人的红木茶几上,发出了轻微的“啪”的一声。

“这点钱你先拿着,在城里找个地方住下,看看能做点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打发一个素不相识的远房亲戚,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我死死地盯着那二十张崭新的钞票,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这就是我用十七年的青春和热血,换来的兄弟重逢吗?

01

我的名字叫李建军,2007年的秋天,我脱下了穿了十七年的军装,从部队退伍了。

我的老家,在一个地图上都很难找到标记的贫穷山村里,四面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记忆里的家,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草药味。

那是一座用黄泥和稻草混合着垒起来的土坯房,是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

屋顶的瓦片早就残缺不全,每逢下雨天,外面下着大雨,屋里就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我们总要用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去接水,叮叮当当的声音,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清晰的背景音。

父亲有很严重的风湿关节炎,年轻时在山里伐木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

一到阴雨天,他的膝盖就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能靠着墙壁呻吟。

母亲为了撑起这个家,常年过度劳累,身体也一直不好,脸色总是蜡黄的,家里的药罐子常年都没有断过火。

我和哥哥李建国,就是在这个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家里,相互扶持着长大的。

哥哥比我大三岁,他从小就和我不一样。

他聪明,脑子活,读书的成绩在村里的同龄人里总是最好的,是父母眼中最大的希望。

但他的身子骨很弱,三天两头就感冒发烧,瘦得像一根风中的芦苇,似乎一阵大风就能吹倒。

因此,他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家里但凡有一点好吃的,总是第一个紧着他。

而我,从小就皮实,不知道什么叫生病,力气也比同龄的孩子大得多。

所以砍柴、挑水、下地干农活这些力气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因为哥哥是我的亲哥哥。

小时候,我和哥哥的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村里的孩子看哥哥瘦弱,总喜欢合起伙来欺负他。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抡起拳头就打,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得哭爹喊娘。

为此,我没少被父亲用竹条抽屁股,但下一次,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冲在最前面。

哥哥则会把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所有好东西,比如一颗糖,或是一个野果,偷偷地塞到我的口袋里。

1990年的夏天,天气异常炎热,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村里的大喇叭,一连几天都在播放着同一条消息,是关于征兵的。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能穿上一身橄榄绿的军装,不仅是整个家庭至高无上的荣耀,更意味着一份稳定的生活。

去当兵,就意味着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还能减轻家里沉重的负担。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在我们这个贫穷而平静的家庭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父亲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拍着哥哥的肩膀说:“建国,这是咱们老李家光宗耀祖的机会啊,你必须去。”

按照村里的老规矩,这种事理所应当由家里的长子来承担。

母亲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一边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家里最好的布料,准备给哥哥做一身新衣服。

哥哥的脸上,交织着对军营生活的憧憬和一种掩饰不住的紧张与胆怯。

我看着他那瘦弱的肩膀,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和担忧。

征兵体检那天,哥哥是扶着墙回来的。

他的各项指标都是勉强擦着边过的。

负责体检的医生看着他单薄的身体,摇着头,很不放心地说:“这身子骨,到了部队可是要吃大苦头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回家的路上,哥哥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比纸还要白。

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在被窝里,压抑着声音,剧烈地咳嗽了很久。

那一夜,我躺在烙饼似的土炕上,翻来覆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哥哥苍白的脸,和他那双充满忧虑和恐惧的眼睛。

天快亮的时候,屋外传来了第一声鸡叫,我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将改变我们兄弟俩一生的决定。

我猛地从炕上坐起来,跑到父母的房间,没有丝毫犹豫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爹,娘,让我去吧。”

“让我替哥哥去当兵。”

父母被我的举动惊呆了,随即而来的是父亲暴风骤雨般的呵斥。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哥才是家里的长子,这种事怎么能轮到你?”

父亲的烟斗重重地敲打着桌子,发出砰砰的响声。

母亲抱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建军,你才多大啊,部队那么苦,娘怎么舍得让你去受那个罪。”

哥哥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眼睛通红:“弟弟,你别瞎说,这是哥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看着他们,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执着:“爹,娘,哥,你们听我说完。”

“哥的身体从小就不好,你们比谁都清楚,他要是去了部队,高强度的训练,他肯定撑不住的。”

“我身子壮,不怕吃苦,再苦再累我都能扛得住。”

“让哥留在家里,他脑子比我活,说不定能找到别的出路,也能在你们身边,更好地照顾你们。”

“我去当兵,每个月都有津贴寄回来,家里的日子也能马上好过一点,不用再为爹的药费发愁。”

我的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让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谁都知道,我说的是最实际的道理,是最符合我们这个家庭现状的安排。

许久之后,是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蹲下身,摸着我的头,沙哑着声音说:“是爹没本事啊,苦了你了,孩子。”

这句话,代表着他同意了。

哥哥抱着我,一个快二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哽咽着对我说:“弟弟,是哥对不起你,是哥没用,让你替哥去受苦。”

“你放心,哥一定会在家好好照顾爹娘,等你回来。”

“等哥将来出息了,哥发誓,一定加倍地补偿你,把最好的都给你。”

我笑着,用力地拍了拍他单薄的后背,心里没有一丝委屈,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因为我用的是哥哥“李建国”的身份信息去报的名,所以入伍的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出发去部队的那天,天还没亮,全家人都来送我。

哥哥帮我背着那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行李包,一言不发地陪着我,一直走到了村口的火车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火车,一个绿色的钢铁巨兽。

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哥哥在站台上,跟着火车奋力地奔跑。

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嘶吼着:“弟弟,保重!一定要常给家里写信啊!”

我把头伸出车窗,看着他在晨曦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眼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李建军这个名字,从那天起,就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小山村。

而我,则顶着“李建国”这个本该属于哥哥的名字,开始了长达十七年的,漫长而艰苦的军旅生涯。

新兵连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苦上十倍。

每天的哨声都像催命符一样,天不亮就把我们从床上叫起来。

五公里武装越野,单双杠,四百米障碍跑,实弹射击......每天的训练内容都排得满满当当。

我的手脚上很快就磨满了血泡,旧的还没好,新的又冒了出来,身上的军装,似乎从来没有被汗水浸透干过。



晚上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的。

有很多个夜晚,我都因为思念家人,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有好几次,我都想过要放弃,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一想到家里年迈的父母,一想到哥哥在站台上的眼泪和他许下的郑重承诺,我就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了下来。

我把每个月省下来的津贴,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一分不留地,全部准时寄回家。

在艰苦的训练之余,我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收到哥哥的来信。

第一封信,是在我入伍一个多月后收到的。

信封上是哥哥那熟悉的、清秀的字迹,信纸上,还带着一股我们家乡特有的阳光晒过的味道。

哥哥在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父母的身体也比以前硬朗了许多,让我不要挂念。

他说他用我寄回去的第一个月的津贴,请了村里的泥瓦匠,把屋顶的漏雨处全都仔仔细细地修补好了,家里再也不会下小雨了。

他还说,他准备用剩下的钱,在村口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盘下一个小铺面,开一家杂货铺,卖一些油盐酱醋和日常用品。

信的最后,他用了很多笔墨,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在训练中太拼命,千万不要受伤。

我拿着那封信,在训练场的角落里,就着夕阳的余晖,翻来覆去地看了不下几十遍,信纸都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吃的所有苦,流的所有汗,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份精神支柱,我更加拼命地训练,各项成绩在整个新兵连都名列前茅。

因为表现突出,新兵连结束后,我被上级领导看中,分到了一个号称“尖刀连”的王牌连队。

我和哥哥的通信,成了我枯燥而艰苦的军旅生涯中,最大、最温暖的慰藉。

哥哥的信,从一开始的差不多一周一封,慢慢地,变成了半个月一封,再后来,就成了一个月一封。

信里的内容,也从最初的家长里短,对父母身体状况的详细描述,逐渐变成了对他生意进展的简单汇报。

他说他的杂货铺生意出奇的好,已经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

他说他不再满足于在小山村里打转,他准备去县城闯一闯,那里有更大的市场。

他说他在县城租下了一个小门面,利用头脑灵活的优势,开始做起了批发生意,虽然很累,但很有赚头。

我为哥哥的成功,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

我觉得,哥哥正在一步一步地,实现他当年在屋顶上许下的诺言。

我们的好日子,真的就要来了。

02

时间就像部队靶场上射出的子弹,飞快地流逝,转眼就是三年。

因为我在部队各项表现都非常优异,不仅入了党,还被破格提了干,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班长。

我的津贴也随之上涨了不少。

但我依然像过去一样,保持着节俭的生活习惯,把大部分的钱都寄回家里,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

哥哥的生意,也如同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

后来,他不再给我写信了,因为他说写信太慢,也太麻烦。

他开始隔三差五地给我打长途电话。

那个时候,我们整个营区只有一部对外开放的电话,每次通话都要排很长很长的队。

有时候为了能和哥哥说上几句话,我常常要放弃午休时间,在电话亭旁边等上一两个小时。

但只要能听到哥哥的声音,我觉得再久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电话里,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少年音,而是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属于成功商人的意气风发和一丝不易察察觉的优越感。

他说他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把父母都接过去享福了。

他说他买了村里第一台彩色电视机,爹娘每天看得可高兴了,再也不用去邻居家蹭电视看了。

他说他认识了很多县城里的大人物,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现在出门都有人喊他“李总”。

每次通话,他都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建军,你在部队就安心待着,家里的事,有我呢,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背景声,和他那略显浮夸和兴奋的语气,心里既为他感到高兴,又隐隐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感觉,我和哥哥之间,好像隔了一些什么东西,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薄膜。

在我入伍的第五个年头,我获得了第一次探亲回家的机会。

那是我五年来,第一次踏上回家的路。

当我按照哥哥给我的新地址,提着大包小包给家人买的礼物,站在县城那栋崭新气派的楼房前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有些胆怯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化着精致妆容、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从头到脚,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

“你找谁?”她的声音也冷冰冰的。

“我找李建国,我是他弟弟,李建军。”我有些拘谨和不安地回答。

女人“哦”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热情的表情,只是侧了侧身子,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我刚换好鞋,哥哥就从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确实胖了不少,以前单薄的身子骨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肚腩,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看到我,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我,然后才脸上堆起笑容,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有些敷衍和生硬的拥抱。

“建军啊,你小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去车站接你啊。”

后来我知道,那个女人,是我的嫂子。

晚饭异常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子我从未见过的菜肴。

饭桌上,哥哥和嫂子不停地谈论着他们的生意,他们的朋友,他们准备去哪个大城市旅游。

我坐在那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句话也插不上。



我想问问父母的身体近况,想问问村子里的那些老邻居现在都怎么样了。

但每次我一开口,哥哥就会用一句简单的“都挺好的”来打断我,然后又迅速地把话题转移到他的生意上去。

那个短暂的假期,我过得异常煎熬和漫长。

我发现,我记忆中那个虽然贫穷但充满温情的家,已经彻底没有了。

而我的哥哥,也不再是那个会和我躺在屋顶上看星星、说心里话的哥哥了。

他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临走回部队的时候,哥哥塞给了我一个厚厚的红包。

“建军,这些钱拿着,在部队里别亏待了自己,需要什么就买。”

我把红包推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哥,我不要钱,我只想你像以前一样对我。”

哥哥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建军,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能总活在过去,你该长大了。”

那一次分别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少了。

我依然会坚持给他打电话,但接电话的,十次有八次都是嫂子。

她总是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说:“你哥忙着呢,在外面应酬,没空,等他有空了,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但是,哥哥的回电,却总是遥遥无期,石沉大海。

我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哥哥是为了这个家在外面辛苦打拼,他太累了,作为弟弟,我应该理解他,支持他。

在我入伍的第十年,一个噩耗传来,母亲病重了。

我在电话里,焦急万分地询问母亲的病情。

哥哥的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轻描淡淡写:“没什么大事,就是以前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已经请了全县最好的医生给她看病。”

“建军,你那边任务重,是保家卫国的大事,就别为家里的事分心了,医药费的事你更不用担心,我有钱。”

我向他请求,我想回家看望母亲,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他却说:“来回折腾什么,部队纪律那么严,你安心待着就行。”

我的请求,被部队的纪律无情地驳回了。

我只能每天晚上,一个人躲在操场的角落里,对着家的方向,默默地流泪,祈祷母亲能够快点好起来。

一个月后,我再次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建军,娘走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声音。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我发了疯一样地向领导请假,这一次,领导批准了。

等我披星戴月地赶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下葬了。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我跪在母亲那座新立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磕出了血。

我对不起娘,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这个儿子,却没能在她身边尽孝。

哥哥拍了拍我颤抖的肩膀,递给我一支烟,叹了口气说:“建军,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往后看吧。”

他的脸上,我看不到太多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操办完大事后的解脱。

办完母亲的后事,我只在家待了短短的三天,就逃也似的返回了部队。

那个所谓的“家”,那个豪华却冰冷的房子,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父亲因为母亲的去世,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下子垮了,一天不如一天。

两年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父亲也走了。

和母亲走的时候一样,我依然因为在执行一项重要的封闭式任务,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这一次,接到哥哥的报丧电话时,我没有哭。

我的心,好像已经彻底麻木了。

父母的相继离世,像一把剪刀,彻底斩断了我对那个家最后的牵挂和念想。

我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疯狂地投入到了部队的训练和工作中。

我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因为我害怕一旦停下来,那种噬骨的孤独和悲伤就会像潮水一样,将我彻底吞没。

我不断地参加集团军组织的各种军事比武和演习,拿到一个又一个的荣誉证书和军功章。

我成了部队里最优秀的士官之一,成了新兵们口中崇拜的“兵王”。

所有人都说,李建军是个铁打的汉子,无坚不摧。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早已经破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窟窿。

2007年的秋天,我服役期满十七年,到了该退伍的年龄。

部队的领导再三找我谈话,他们非常舍不得我走,希望我能够留下来,他们可以帮我安排一个很好的文职工作,解决家属的就业问题。

我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拒绝了。

十七年了,我太想家了。

尽管那个家,早已物是人非,面目全非。

但那里,毕竟是我的根,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收拾好行囊,郑重地向军旗敬了最后一个军礼,告别了那些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战友,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发出了“况且况且”的声响,我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充满了忐忑和期盼。

我在心里,无数遍地设想过我和哥哥重逢的场景。

或许,他会像小时候一样,在车站看到我时,就飞奔过来,紧紧地抱着我,激动地说:“弟弟,欢迎回家。”

或许,他会拉着我的手,向我倾诉这些年来他创业的艰辛和对我的思念。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奶同胞、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

十七年的漫长分离,应该足以冲淡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和陌生了吧。

然而,我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现实,毫不留情地给了我最沉重、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03

下了火车,我站在县城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出站口,一时间有些恍惚和茫然。

记忆里那个低矮破旧的火车站,早已被一个现代化、气派非凡的新站所取代。

曾经泥泞不堪的土路,也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我按照记忆中哥哥曾经给我的地址,一路向路人打听,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找到了哥哥家所在的小区。

当我站在那栋传说中的别墅前时,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栋三层高的欧式豪华别墅,带着一个种满了花草的大院子,门前静静地停着一辆我叫不出牌子,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

这和我记忆中那个下雨天会漏雨的土坯房,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复杂难言的情绪,走上前去,有些颤抖地按响了门铃。

等了许久,大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人,依然是我只见过一面的嫂子。

十七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只是眼神里的那种精明和挑剔,比当年更胜了百倍。

她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上门推销的陌生人,眉头微微皱起。

“你......是建军?”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警惕。

我点了点头,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自然的笑容:“嫂子,是我,我回来了。”

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没有要请我进门的意思,只是回头朝屋里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李建国,你弟弟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哥哥才从二楼那盘旋而上的楼梯上,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比我上一次见他时更胖了,大腹便便,脸上因为常年应酬喝酒而显得有些油光和浮肿。

他穿着一身名牌的丝绸居家服,手上戴着一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金手表。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惊喜和激动,只有一种安逸生活被打扰的烦躁和不耐。

“回来了啊。”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了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一瞬间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让我从头凉到了脚。

我提着那个跟这栋豪宅格格不入的、陈旧的帆布行李包,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客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柔软的真皮沙发,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墙上挂着我看不懂的油画。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嫂子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就自顾自地坐回了沙发上,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剧,一边修着她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指甲,自始至终,连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

哥哥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从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拿出了一根粗大的雪茄,用专门的工具剪开,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燃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那烟雾在我们之间缭绕,将我们兄弟俩之间的距离,隔得更远了。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这十七年,我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考验,我面对过最凶恶的敌人,也曾在演习中陷入绝境。

但那一刻,我坐在我血脉相连的亲生哥哥面前,却紧张得手心全都是汗。

最后,还是哥哥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了,在外面总不如在家里。”

“退伍费有多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的语气,冷静而客观,就像是在对一个下属做工作访谈,而不是在和自己分别了十七年的亲弟弟说话。

我强忍着心头不断上涌的酸楚和失望,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退伍费有一些,还够用,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想先休息一下,调整调整。”

哥哥点了点头,又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雪茄。

“也好,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的社会,不比以前了,竞争压力很大。”

“你这么多年都在部队,和社会脱节太久了,也没什么文凭和技术,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啊。”

他的话,句句都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我,我和他之间,早已存在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没有说话。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哥哥掐灭了手里那根只抽了一小半的雪茄,站起身来。

他走到客厅角落的一个红木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鳄鱼皮钱包。

他踱步回到我的面前,当着我的面,拉开钱包的拉链。

他从那厚厚的一沓钞票中,不紧不慢地抽出了一小部分,放在了我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那是二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在客厅璀璨的水晶灯的照耀下,红得有些刺眼。

“建军,这些年你在部队,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的耳边轰然炸响,震得我头晕目眩。

“这点钱你先拿着,在城里找个地方租个房子住下,然后看看能做点什么小生意。”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不是在面对自己的亲弟弟,而是在打发一个上门来乞讨的乞丐。

我死死地盯着那两千块钱,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手脚变得冰凉。

这就是我用十七年的青春和热血,十七年的牺牲和奉献,换来的兄弟重逢吗?

这就是他对我这十七年来,替他尽孝,替他承担责任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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