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春天,吕玉兰的生命在53岁画上句点。
这短暂的53年,到底该用什么来丈量实干的高度?
她最后一口气咽下时,心里装着的,
是不是那些亲手栽下的树、踩过的田埂、记在本子里的群众难题?
1955年的夏天,刚满15岁的吕玉兰攥着高小毕业证书站在岔路口。
一边是继续升学的机会,一边是城里轻松的工作,她却扭头回了东留善固村。
村里正搞合作社,她二话不说扛起锄头下地,
没多久就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当上社长,后来又兼了副社长和副乡长。
1958年红绸系上胳膊时,她对着党旗宣誓,声音比田里的风还亮。
接下来的三年,她带着乡亲们泡在沙荒地里。
天不亮就扛着树苗出发,饿了啃口干馍,渴了喝瓢井水,手指磨出的茧子比树皮还硬。
十万多棵树就这么一棵一棵栽下去,数百亩林子连成片,
原来飞沙走石的千亩荒地,慢慢长出了绿,挂上了果,成了远近闻名的花果山。
村里人的饭碗渐渐满了,腰杆也直了,都说这女娃子不简单。
这副担子,她从青葱岁月挑起来,就没再放下过。
1970年,30岁的吕玉兰到了临西县当县委书记。
周总理说要抓农业生产,她在全县干部大会上拍了桌子:"农业要上去,干部要下去!"
第二天就带着县委班子往乡下跑,一人包一个公社,住在大队部。
她跟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社员啃窝头她也啃窝头,
社员住土坯房她也打地铺,白天带头挖渠挑粪,晚上在煤油灯下记民情日记。
有干部想躲清闲,她直接把铺盖卷搬到那人办公室:"你不去我去,你这位置让给能干活的。"
三年里,全县修了五十多条水渠,改良了上万亩盐碱地,
粮食产量翻了一番,社队企业从无到有办起了砖窑、面粉厂。
她的胶鞋磨穿了底,裤腿总是沾着泥,
临西人都说:"吕书记不是来当官的,是来跟咱一起刨地的。"
29岁那年,她已经是中央委员,后来从河北省革委会副主任一路到省委副书记,
37岁当上河北省委书记,办公室的文件堆成山,可她总说“坐不住”。
1981年,41岁的吕玉兰突然主动找省委谈话,
说自己:“高小文化,基层经验够,省里工作还得学,正定是基层,我去那最合适”。
没人想到省委书记会自请降职,组织部的同志劝她:“再考虑考虑”,
她摆摆手:“共产党的干部,能上能下是本分。”
一纸调令到正定当县委副书记,有人替她委屈,说:“从省委书记到县委副书记,这不是降职吗”,
她听完只笑,说“官帽子大小不重要,能给老百姓干活就行”。
到了正定,她还是老习惯,每天揣着笔记本往村里跑,跟村干部蹲在地头算账,
帮老乡修水渠,晚上就在办公室啃馒头改材料,县委大院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
可谁知道,这位曾站在省委大院里的女书记,家里的日子过得比普通农户还紧巴。
她跟丈夫江山结婚后,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七口人的日子,
就靠她每月40块钱的干部补贴、村里分的工分,再加上丈夫36块钱的工资撑着。
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孩子们的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
冬天的棉鞋总是补了又补,下饭的咸菜坛子总摆在桌角。
她自己的袖口磨破了,就让通讯员帮忙缝个补丁,说"穿在里面看不见"。
日子苦点她不怕,身体累垮了她也咬牙扛着。
1989年春天,她坐面包车去广宗县考察扶贫项目,路上为躲一辆拖拉机,车子翻进了沟里。
额头磕出个大口子,脑震荡加颅内血肿,医生让住院观察,
她住了五天就偷跑回单位,说:"广宗的贫困户还等着看方案"。
头上缠着纱布就去开座谈会,别人劝她歇着,
她摆摆手:"这点伤算啥,当年在沙荒地里崴了脚,不照样挑水栽树?"
可身体到底是扛不住了,头晕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开会突然眼前发黑,手也开始抖。
同事们发现她总用手按着太阳穴,劝她做个详细检查,她总说:"忙完这阵再说"。
拖了四个月,在省医院做CT,片子出来,医生指着上面的阴影叹气:
"脑血管痉挛症,长期劳累加外伤引起的,必须马上休养。"
1993年3月31日,吕玉兰的呼吸到底还是停了,
53岁的人生像一棵被风刮倒的白杨树,突然就没了声息。
从东留善固村的合作社社长,到河北省委书记,
再到正定县委副书记、农业厅副厅长,这些印在履历上的字,其实都轻飘飘的。
她最后一口气咽下去时,脑子里闪过的,未必是开会时坐过的主席台,
倒是那些蹲在沙地里栽树苗的清晨,手指抠着土把根按实,额头的汗滴进垄沟里;
是临西挖渠时扛起铁锹的样子,裤脚卷到膝盖,泥点子溅了满脸;
是正定老乡家的炕头上,她拿着本子记"张大爷家缺化肥""李婶的猪圈要修",铅笔头都磨圆了;
是车祸后缠着纱布还去看的麦田,风吹过麦苗晃悠悠,
她扶着地头的老槐树喘粗气,说:"等麦子熟了再来"。
53岁的人生不算长,可她把能喘气的日子,
都用在了改土造田、带群众脱贫上,是长期超负荷工作累出来的,也是苦日子熬出来的。
她常挂在嘴边的“农业要上去,干部要下去”,到现在听着还跟新的一样;
她那股朴实无华、任劳任怨的劲儿,还有严以律己、清正廉洁的作风,
到今天还能给人启发,让干活的人知道该咋干,让当干部的明白该咋做。
她没留下多少轰轰烈烈的话,
可她在沙荒地里栽树的背影、在田埂上跟老乡算账的样子、在办公室啃着馒头改材料的夜晚,
这些实实在在的事儿,就是她给“实干”二字刻下的刻度,也是留给后来人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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