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盛夏,在歌乐山金刚坡的一处废弃碉堡前,几位来自烈士陵园的老同志正小心翼翼地进行发掘工作。
他们从泥土中小心取出的骸骨腕部,赫然出现了一副锈蚀的手铐断链。令人震惊的是这座荒芜的碉堡下,竟长眠着一位由周恩来亲自安排回川开展工作的革命女烈士:杨汉秀。
杨汉秀
军阀家族的“叛逆者”
1912年,在四川广安有个很有名望的杨家,而杨汉秀就出生在这个家里。
她爸爸叫杨懋修,是当时四川军阀杨森的亲弟弟,还担任过师长。可惜杨汉秀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就在战场上牺牲了,临终前就把女儿交给了杨森抚养。
从那以后,作为“杨大小姐”的她,便一直在军阀的大宅院里过着穿金戴银、吃喝不愁的日子。
杨森
1926年,杨汉秀的命运发生了转折。
当时担任国民革命军第20军军长的杨森邀请了朱德到万县驻地工作。这一年14岁的杨汉秀第一次听到了关于革命真理的演讲,特别是当年9月英国军舰制造“九五惨案”。
1926年北伐战争打响之后,英国帝国主义者为了阻挠中国的革命进程,仗着之前通过不平等条约获得的在内河航行的特殊权益,在长江上游蓄意挑起了一场挑衅性的事件。
这次英国士兵向万县开炮,导致604人不幸丧生,398人受伤,还有20多人下落不明。
上千间民房和店铺被毁坏,直接造成的财产损失折合银元达1018万元。
一万多家住户被迫逃离家园避难,超过10万人失去了谋生的手段,间接带来的经济损失也差不多有1000万元。
这一事件震惊了国内外,被称为“万县惨案”。此时朱德的反帝演讲更让她深受震撼。这个军阀家的大小姐毅然走上街头,加入了反帝游行队伍。
后来有参与游行的学生回忆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富家小姐如此勇敢,她穿着学生装,举着标语走在最前面,完全不像杨森的侄女。
杨汉秀
与家族决裂的“革命之路”
1930年代,杨汉秀做出了两个勇敢的决定:先是拒绝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她坚持与家境贫寒的渠县小学教员赵致和结婚。
随后在抗战全面爆发后,她又在中共党员朱挹清的帮助下,前往成都星芒报社做校对工作。
报社的同事回忆说:“大小姐常常熬到深夜还在认真校对稿件,她总念叨着,多印一篇抗日救国的文章,就能让更多人觉醒。
1940年春天,杨汉秀揣着朱挹清写的推荐信,开始了奔赴延安的艰难之路。
那年冬天,当她来到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时,双脚早已被冻得满是疮疤。
当见到分别了14年的朱德时,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朱伯伯,我也要加入八路军!”
在延安之后,她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叫“吴铭”,意思是彻底告别杨家的过往。
在鲁迅艺术学院和抗日军政大学求学时,这位从前的军阀千金与各地热血青年同吃同住:一起开垦荒地、睡硬板床、啃小米饭。到了1942年3月,她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特殊的统战使命
周恩来
1946年3月25日,一架从延安飞往重庆的专机里,杨汉秀和周恩来坐在一起。
这次她有着重要任务和使命:凭借自己杨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四川的上层圈子里做统战工作。
在出发前周恩来特意叮嘱她说道:“你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不过也得要小心谨慎,因为国民党特务肯定会紧盯着从延安回来的人。”
果不其然,飞机一到重庆降落,军统的特务就在机场等着她了。
根据后来那些监视她的特务交代:“上面下令让我们全天候盯着这个“女共产党”,可她大大方方地参加各种社交场合,弄得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对她下手。”
杨汉秀聪明地借助自身特殊身份,常常现身于重庆与渠县的高档社交场合,暗地里为革命活动奔波操劳。
她不惜卖掉自己的珍贵首饰,换来的钱都用来给川东北地区的武装起义购置药品和其他必需品,还凭借作为杨森侄女这一层关系,悄悄保护了不少地下党的同志。
牢狱中的忠诚
1947年7月,由于中统特务的告发,杨汉秀在渠县被抓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坐牢。
在面对审讯时,她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信仰共产主义,但对党组织的秘密却只字不提。
负责审问她的特务试图劝降道:大小姐何苦遭这份罪呢?只要写份悔过书,杨森长官就能把你救出去。”
可杨汉秀看着他们轻蔑地回答道:我追求真理,何过之有?
1948年9月,由于军统特务柳自修的告密,还在保释期间的杨汉秀又一次被抓了起来,关进了恶名远扬的渣滓洞监狱。
在狱中她积极参与难友们发起的各项抗争活动,大家都称赞她是“最坚强的女囚”。
1949年4月,在杨森的姨太太出面活动下,杨汉秀被保释出狱,但被以"疗养"名义软禁在医院。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想方设法与地下党取得联系,继续开展革命工作。
最后的战斗
1949年9月2日,重庆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二”火灾惨案。这场由国民党特务精心策划的大火,烧毁了整整30条街道,导致近万人无家可归。杨森当局却公然诬蔑是中国共产党纵火。
被关在医院、失去自由的杨汉秀,在听到相关消息时气得不行。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全,想尽办法去把事件的真相公之于众。
有亲眼看到的人后来回忆说:“当时那位女先生特别勇敢,顶着危险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来回奔波,跟受灾的老百姓讲,这场大火其实是特务故意放的。”
杨森得知后勃然大怒。9月17日深夜,他下令再次逮捕杨汉秀。在最后的审讯中,杨森亲自出面,企图逼迫她承认纵火是受共产党指使。
“你可以杀了我,但我绝不会诬蔑自己的党!”这是杨汉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9月18日上午,重庆市刑警处长张明选派人在一辆小轿车内将杨汉秀勒死,随后将遗体运往歌乐山金刚坡,草草掩埋在废弃的碉堡中。
新中国成立后,寻找杨汉秀的下落成为中央特别关注的事务。周恩来多次指示要查明她的去向。但由于杨汉秀是被秘密杀害,所以知情者寥寥无几,导致寻找工作一度陷入困境。
1975年,当金刚坡发现戴手铐的女尸的消息传出后,立即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已经退休的原渣滓洞看守、军统特务等被重新提审,一段段口供逐渐拼凑出真相。
最关键的证据是在遗物中发现的一张泛黄的介绍信,上面有周恩来的两处亲笔批字。经过骨骼鉴定和多方验证,最终确认这具遗骸就是失踪多年的杨汉秀烈士。
1980年11月25日,重庆市政府为杨汉秀举行了隆重的遗骨安葬仪式。这位为革命献出生命的英雄儿女,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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