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以后，虽然没有了年少的激情，我们却有了更深的亲情

五十岁那年，我忽然发觉妻的鬓角已斑白如霜。这发现颇令我惊异，仿佛昨日她还是那个会在雨中与我共撑一伞的少女，今日却已悄然换了容颜。

我们之间的谈话，不知何时起，已从风花雪月变成了柴米油盐。早晨起来，不再有年轻时的激情相拥，而是默契地轮流使用卫生间，她先我后，已成定例。餐桌上，她总会不经意地将我爱吃的小菜推近我手边，而我亦习惯性地为她剔去鱼刺。这些细枝末节，不知何时已渗入生活的肌理，成了我们不假思索的日常。

记得去岁冬日，我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夜深人静时，只觉得喉间痒痛难忍。朦胧间，一只温暖的手已抚上我的额头，接着一杯温水递到唇边。我睁眼，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起来。“喝点水，加了蜂蜜的。”她说，声音里带着睡意，却无半分不耐。我喝水时，她就在床边坐着，等我喝完接回杯子，又替我掖好被角。没有多余的话，却比千言万语更暖人心肠。

我们的激情或许已被岁月消磨，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情感。它不张扬，却无处不在。如同空气，平时不觉其存在，一旦缺少，顿时感到窒息。

周末的午后，我们常并肩坐在阳台上。她织毛衣，我看书，偶尔交换只言片语。“今天天气真好。”“嗯，楼下桂花开了，香得很。”这样的对话平淡无奇，却自有一番安宁。有时我会从书页间抬头，看她专注的侧脸，阳光勾勒出她眼角的细纹。忽然想起年轻时曾为她写过的情诗，如今虽不再写，但那份情意却沉淀得更加醇厚。

相处之道，半百之后方知重在包容。她总怪我袜子乱丢，我常嫌她唠叨不休。但这些小摩擦再也掀不起大风浪，往往以相视一笑告终。有一次我故意问她：“我这么多毛病，你怎么忍了我这么多年？”她头也不抬地回道：“习惯了呗，换一个人还得重新习惯，多麻烦。”我们便一起笑起来，笑纹深刻在眼角，那是岁月赐予我们的共同印记。

最难得的默契是对彼此空间的尊重。她与姐妹出游时，我从不频频电话催问；我独坐书房半晌不出，她也不会无故打扰。这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养成，而是数十年相濡以沫的自然结果。

前些日子整理旧物，翻出一叠泛黄的信纸，是年轻时两地书信往来。妻拿起一封读了几句，忽然笑道：“当年写得这么肉麻，现在看看都脸红。”我也笑，却知道若是重来，我们仍会选择彼此。

五十岁后的夫妻之情，宛如陈年佳酿，不再有新鲜酒液的烈性，却多了一份醇厚绵长。它藏在每日清晨为她热好的牛奶里，在她为我准备好的药盒中，在无需言说的默契眼神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