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我铺子里遭了灾,是不是你背后搞的鬼?” 隔壁的刘大双眼通红,指着张福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张福只是平静地擦着手里的剃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抬起眼皮,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几天,不能开张动刀。”
01
乾隆爷在位那会儿,天下还算太平,京城里更是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象。
在前门外一条不起眼儿的胡同里,有家小小的理发铺,名叫“福运理发铺”。铺子不大,就两张椅子,一个火盆,几个脸盆,但拾掇得干干净净,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皂角和热水的清香。
掌柜的叫张福,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敦实,话不多,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
别看他年轻,手上那把剃刀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一把刀”。
甭管您是多乱的头发,多硬的胡茬,到了他手里,热水一敷,剃刀“唰唰”几下,保管给您拾掇得利利索索,人立马精神好几分。
张福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他爹就是个老剃头匠,从小他就跟着学。他爹常说:“咱这行,靠的就是手稳、心细。客人的脑袋交到你手上,那就是天大的信任。”
张福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他剃头,不光是剃头,更像是在完成一件挺要紧的差事。
他用的剃刀,是拿百炼钢找老师傅专门打的,每天收工前都要在牛皮上荡上几百下,磨得跟镜子似的,能照出人影。
给客人洗头的热水,他都要亲手试过温度,保证不烫不凉。用的手巾,也都是雪白滚烫的,往脸上一捂,那叫一个舒坦。
因为这份用心,他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王公贵族、贩夫走卒,都爱上他这儿来。
有的人就好他这口,觉得让张福剃过头,不仅人清爽了,连着好几天运气都顺当不少。一来二去,“福运理发铺”的名声就传开了,都说张福这双手,有点儿道不明的“玄机”。
02
这年盛夏,天气热得像个大蒸笼,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街上的石板路被晒得能烫熟鸡蛋。
午后,客人都躲着日头,铺子里难得清闲。张福正坐在门口的槐树下,摇着蒲扇打盹。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眼前多了个影子,挡住了毒辣的日头。
张福睁开眼,看见一个白头发老头儿站在他面前。
这老头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裳,脚上一双草鞋,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看着像个道士,又不太像。
他脸上沟壑纵横,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能看透人心。最奇特的,是他那一头白发,在日头底下,竟然像银丝一样,泛着柔和的光。
“老师傅,理发吗?” 张福赶紧站起来,客气地问。
老头儿微微点了下头,也不说话,就径直走进了铺子。
张福打了盆温水,请老头儿坐下。他伸手去试老头儿的头发,这一摸,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头儿的头发,看着白,摸上去却跟上好的绸缎一样,又滑又顺,一点儿不干枯。更奇怪的是,他的指尖刚碰到头发,就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头发传过来,浑身都跟着舒坦了一下。
张福心里纳闷,但手上没停。他仔仔细细地给老头儿洗了头,每一个动作都比平时更小心。
洗完头,开始剃。张福拿起剃刀,正准备下手,老头儿却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有点儿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钻进张-福耳朵里。
“小伙子,你知道这头发,是什么吗?”
张福愣了一下,答道:“头发……不就是头发吗?”
老头儿摇了摇头,慢慢说:“头发,是人的精气神汇聚的地方。它是你身体里长出来的庄稼,不仅关乎你的样貌,更连着你的运势。”
张福听得一头雾水,他剃了十几年头,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老头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接着说:“你以为理发只是剃掉些长毛?错了。什么时候理,怎么理,都大有讲究。头发是人跟天地连接的线,剪对了时候,就能疏通经络,调和阴阳,让你时来运转。剪错了时候,那可就断了这根线,会招来厄运。”
张福拿着剃刀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他看着镜子里的老头儿,感觉后背有点儿发凉。
03
铺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
张福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那……老师傅,照您这么说,什么时候理发才算好呢?”
老头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嘴里却缓缓吐出几个日子:
“每个月初三、初八、十三、十八、二十三、二十八。这几天,是天门开的日子,理发最好。”
张福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牢牢记下。
他又问:“那……有没有不能理发的日子?”
老头儿的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张福不敢再多问,只好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给老头儿理发。他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又精准。
理完发,老头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那头银发在光线下更显得仙风道骨。
张福照例只收了十个铜板。老头儿也没多说,放下钱,拿着拂尘,转身就走了,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看着老头儿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张福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觉得今天遇到的事儿,太邪乎了。
第二天,他在铺子门口挂了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吉日开张,诸事顺遂”,旁边还写上了老头儿说的那几个日子。
街坊邻居看到了,都笑他:“张福,你这是跟哪路神仙学的?理个发还挑日子?”
张福只是笑笑,也不解释。
隔壁理发铺的刘大,更是把他当成了笑话。刘大是个粗人,手艺比不上张福,就爱在嘴上占便宜。
他天天对着张福的铺子喊:“哟,张大师今天不开张啊?是不是怕冲撞了哪路神仙?”
张福不理他,到了吉日就开张,不是吉日就关门歇着,陪陪老婆孩子,或者去茶馆听听书,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04
日子一天天过去,怪事儿就来了。
张福发现,凡是按照他牌子上写的吉日来理发的客人,回去之后,十个有八个都遇上了好事。
有个常来理发的教书先生,理完发没几天,他教的学童就在乡试里考了个头名,东家一高兴,给他涨了双倍的工钱。
还有个走街串巷卖豆腐的,理完发第二天,在路上捡了个钱袋子,里面有十几两银子,他送到官府,失主找来,千恩万谢,还硬塞给他二两银子当谢礼。
这样的事儿越来越多,传来传去,张福的“福运理发铺”就更神了。
大家都说,张福不光手艺好,还会算日子,在他这儿理发,能沾上好运气。
一到开张的日子,他铺子门口就排起长队,生意比以前还好。
反观隔壁的刘大,却是一天比一天倒霉。
他不像张福那样挑日子,天天开张,可生意就是不见好。
有一次,他给一个客人剃头,手一抖,在人家脸上划了道口子,血流不止,差点儿被告到衙门去,最后赔了不少钱才了事。
又过了几天,他老婆回娘家,半路上把脚给崴了,躺在床上下不来,家里家外全靠他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
再后来,他铺子里的房梁半夜里塌了半边,差点儿把他砸在底下。
刘大整个人都蔫了,见人就抱怨自己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
张福看着这一切,心里是又惊又信。他越来越觉得,那个神秘的白发老头儿,绝对不是一般人。他说的话,正在一点点地应验。
他开始害怕起来。既然有理发能转运的吉日,那是不是也真的有会招来厄...的凶日?
如果有人在凶日理了发,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让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05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张福的铺子里空无一人。他心里装着事,正在反复擦拭着一把剃刀,铜盆里的水汽氤氲,映得他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一暗,那个白发老头儿,又来了。
他还是那身麻布衣裳,还是那把拂尘,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住了一样。
张福心里一紧,赶紧放下剃刀,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师傅。”
老头儿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他铺子里的陈设,点了点头,说:“看来,你信了。”
张福的脸有点儿发烫,他给老头儿倒了杯凉茶,低声说:“不瞒老师傅说,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不能不信。”
他把隔壁刘大的遭遇,还有那些客人的好运气,一五一十地都跟老头儿说了。
老头儿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万物皆有定时,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理发虽是小事,也在这天道轮回之中。”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上次只告诉了你吉日,是因为时机未到。如今你亲眼见证了这其中的玄妙,也是时候让你知道那些禁忌了。”
张-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等着老头儿的下文。
“每个月,都有三个大凶之日,我们称之为‘三煞日’。” 老头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这三天,天地间的煞气最重,阴阳失衡。若是在这三天动刀剪发,就等于主动打开了自己头顶的‘天门’,把煞气引到自己身上来。轻则破财招灾,重则……性命堪忧。”
张福听得手心直冒冷汗,他想起了刘大那塌了半边的房梁,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老头儿继续说:“你以为这只是民间说法?古时候,皇室贵族最为看重此事。宫里专门设有钦天监,就是为了观测天象,为皇上和娘娘们挑选理发沐浴的吉日,生怕出一点差错。”
“我曾见过一个例子。城南有个绸缎庄的老板,家财万贯,就是不信这些。有一次偏在一个禁忌的日子理了发,结果第二天,他运往江南的一船丝绸,在河上遇到了怪风,整船的货都沉了底,血本无归。”
“还有个一心苦读的书生,眼看就要秋闱大考,前途一片光明。他母亲劝他在吉日再去理发,他不听,觉得是无稽之談。结果就在考试前一天理了发,第二天进了考场,就突然头痛欲裂,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白白错过了一场功名。”
老头儿讲的每个故事,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张福的心上。他越听越怕,脸色都白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急切地追问:“老师傅,求您大发慈悲,告诉我那‘三煞日’……具体是哪三个日子?”
老头儿看着他,眼神复杂,沉默了许久。
整个铺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张福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儿才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
“这第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