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海明
上周末,我回乡下参加了远房二爷爷的丧事,刚到村口就看见一群人奔忙着。
吹唢呐的师傅鼓着腮帮子使劲吹,帮忙搭桌子、搬祭品的人来回穿梭,还有人搭棚子,挂挽联等等。
远远看去这丧事办得很是热闹,但我往灵堂那边靠近时,却发现这热闹劲里藏着说不出的凄凉。
我看见那些来帮忙的、来吊唁的,全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要么拄着拐杖慢慢踱步,要么凑在一块儿低声叹气的。
年轻的面孔,算上我总共才6个,其中1个还是二爷爷的孙辈,还有几个都是村里无所事事的摆烂青年。
我爸今年70岁,腿脚不利索了,本来不用折腾这一趟,可他头天晚上就念叨“族里长辈走了,必须到”,凌晨天不亮就从城里赶了回来。
看着他跟几个老伙计围坐在一起,念叨着二爷爷年轻时种地、帮邻居盖房的往事,又叹着气说“村里越来越冷清了”时,我突然回忆起小时候跟着爸妈赶白事的热闹场面。
那时候不管是族里长辈走了,还是街坊邻居家办丧事,只要沾点关系,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爸妈的普通朋友,全家都会准时到场。
尤其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根本不觉得白事肃穆压抑,反而把这当成凑热闹的机会。
跟着大人们去灵前磕个头,就可以在院子里追着跑,看吹唢呐的师傅变着花样演奏,等着开席时抢自己爱吃的菜。
那时候的白事,哪用得着花钱请人操办?
长辈们指挥调度,年轻人扛桌子、搭棚子、洗碗洗菜,连我们这些小孩都会帮着递个碗筷、搬个小板凳。
记得20年前,我邻居98岁王奶奶走了,那丧事办得很是热闹,整个村子像被调动起来一样,光来帮忙的年轻人就坐了3桌,我爸带着几个叔伯连夜搭灵棚,我和小伙伴们举着蜡烛在旁边打帮手,直到后半夜才肯回家。
那时候别说晚辈了,就连村里在外工作的中青年,只要听说家里有白事,都会请假赶回来,没人觉得“没必要”“不认识”或者“工作忙”不回来。
大家都会觉得“沾着点情分,就该来搭把手”还有就是“现在帮了忙,得了人情,以后家里有事才会有人上前帮忙”。
可现在呢?我在灵棚里等了半天,除了我是特意从城里赶回来的,就只见到二爷爷的亲孙子,我那个刚上大学的堂弟。
但他却对这丧事毫不在意,穿着孝服,头一直埋在手机里,偶尔抬头应付两句,眼神里全是不耐烦。
我拉着他聊了两句,他撇撇嘴说:“要不是我爸硬逼着来,我才不想在这里耗着。除了家里几个亲近的,其他的我都叫不上名字,站在这多尴尬啊。”
正说着,旁边几个老太太凑在一起嘀咕,语气里全是对年轻人的失望:“现在的年轻人啊,眼里哪还有亲戚情分?”
“我家那孙子去年过年,让他去给三姥姥拜个年,说啥都不去,说不认识,怕尴尬。”
“前阵子村西头老李嫁闺女,除了自家孩子,旁支的年轻人一个都没来,老李脸都挂不住了。”
其实我挺能理解这些年轻人的感受,因为我自己也遇过这种尴尬。
去年表姑家女儿结婚,我妈非让我去随礼。到了现场,一屋子人看着都面生,好不容易认出表姑,刚说没两句话,她就追着问:
“一个月挣多少钱啊?”“啥时候买房买车啊?”“对象家里条件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头都大了。
坐席的时候,旁边一个不认识的亲戚又凑过来,打听我弟弟的工作,还一个劲炫耀自己儿子在大城市当经理,月入好几万。
那顿饭我吃得如坐针毡,心里暗暗发誓,下次这种场合再也不来了。
可我爸那辈人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亲情比啥都重,只要沾点血缘关系,就得好好维护。到现在他都70岁了,只要一听到谁家有事,不管喜事丧事,也不管自己能帮多少忙,都还是会到场。
这次在二爷爷的葬礼上,我还发现一个扎心的细节:来帮忙、吊唁的长辈大多是60后、70后,他们还守着老一辈的人情世故,可等他们慢慢老去,愿意撑起这些红白事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那天葬礼结束离开村子的时候,灵棚里的唢呐声还在响,围观的人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坐在车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老人还在灵堂边守着,而年轻人早就没了踪影。
我知道,随着60后、70后渐渐老去,“断亲”会越来越普遍,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因为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亲戚,就算不常来往,你需要的时候他们也会伸出援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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