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几个坎。有的坎迈过去了,回头看不过是个小土包;有的坎横在那里,像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县城里的人都爱说,官场如戏,戏如人生。可真等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那滋味比黄连还苦。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拦不住。
可天晴了之后呢?那些雨天里躲得远远的人,又会露出什么样的嘴脸?这世道,最经不起考验的,往往就是人心。
01
那个礼拜五的傍晚,沈祁远记得格外清楚。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谁在上面泼了一盆墨水。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走了,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看了眼手机——下午五点半,正好赶得上去接顾雨薇。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们交往整整三年了。
沈祁远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走出办公楼。他在这家国企干了五年,从基层一步步爬到中层管理,虽说不上多风光,但也算稳稳当当。父亲是县长,这事他从来不张扬,可单位里谁不知道?平日里,领导对他客客气气,同事们也都给几分面子。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母亲打来的。
“祁远……”母亲的声音哽咽着,“你爸他……他的职务被撤销了。”
沈祁远的脚步僵在原地。雨点开始往下掉,一滴一滴打在他脸上,凉飕飕的。
“妈,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快回来吧,你爸他……”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沈祁远什么都顾不上了,打了辆车就往家赶。一路上,他脑子里乱哄哄的。父亲沈怀德在县长位置上干了五年,口碑一直不错。去年省里检查工作,还特意表扬了他们县的几个民生项目。怎么会突然……
推开家门,客厅里黑洞洞的,没开灯。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父亲的书房里透出一丝光亮。
沈祁远轻轻推开书房门。
父亲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肩膀有些佝偻。五十五岁的人了,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听到开门声,他慢慢转过身来。
“祁远,回来了。”父亲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爸,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坐下。
“上个月引进的那个制药厂项目,你还记得吧?”
沈祁远点点头。那是县里今年最大的招商项目,号称能解决上千人的就业问题。
“企业资金链断了,老板跑路了。”父亲苦笑了一下,“县里投进去的配套资金,全打了水漂。老百姓闹到省里,说我们引进了个骗子公司。”
“可这不能全怪您啊!”沈祁远急了。
“我是一把手,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负责。”父亲站起身,走到窗前,“其实早有征兆,是我太心急了,想着能给县里办点实事……”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户,噼里啪啦的。
“祁远,”父亲回过头,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很正常。你记住,跌倒了不怕,怕的是爬不起来。”
02
第二天是周六,沈祁远一大早就给顾雨薇发了信息,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说。
两人约在老地方见面——市中心那家西餐厅。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每年的纪念日都会来。
顾雨薇来得比平时晚了些。一进门,沈祁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今天打扮得特别精致,淡紫色的连衣裙,新做的头发,脸上的妆也比平时浓。可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和他对视。
“雨薇,我爸的事……”
“我知道了。”顾雨薇打断了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沈祁远愣了一下:“你知道了?”
“我妈今天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顾雨薇放下杯子,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祁远,我们需要谈谈。”
这话让沈祁远心里咯噔一下。三年了,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每次她说“我们需要谈谈”,准没好事。
“我妈的意思是……”顾雨薇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你家现在这个情况,对我们的未来不太有利。”
“什么意思?”沈祁远的声音有些发颤。
顾雨薇终于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祁远,我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小女孩了。我需要稳定的生活,需要……”
“需要一个有背景的男人,是吗?”沈祁远苦笑。
“你别这么说。”顾雨薇咬了咬嘴唇,“我妈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市组织部李处长的儿子。人挺好的,在银行工作……”
沈祁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恍惚觉得很陌生。三年前,她还是那个在雨天和他共撑一把伞的女孩。那时候她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怕。
“雨薇,我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
顾雨薇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祁远,你别逼我。我也是被逼的,我妈她……”
“够了。”沈祁远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这顿饭我请。就当是……分手饭吧。”
走出餐厅,雨还在下。沈祁远没打伞,就这么走在雨里。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没人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原来,所谓的爱情,在现实面前竟是这么不堪一击。
03
顾雨薇走后的日子,沈祁远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单位里的风向也变了。以前对他客客气气的领导,现在看见他就绕道走。有几个平时巴结他的同事,背地里开始说风凉话。
“听说沈祁远他爸下台了?”
“可不是嘛,贪大了,栽了。”
“嘘,小声点,好歹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些话传到沈祁远耳朵里,他也懒得解释。是非曲直,日久自然见分晓。
最难熬的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里还存着和顾雨薇的合照,他看了又看,最后还是舍不得删。
同事赵明轩看不下去了,下班后硬拉着他去喝酒。
两人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几个菜,开了一箱啤酒。
“兄弟,别想那么多。”赵明轩给他倒满酒,“这种女人,不要也罢。真要是过日子的人,哪能因为这点事就跑了?”
沈祁远一口气干了一杯:“明轩,你说人心怎么这么现实?”
“现实?”赵明轩冷笑,“你这才哪到哪。我跟你说,我以前在老家,见过更恶心的。村支书儿子结婚,女方家里本来都答应了,结果支书因为举报被撤了,你猜怎么着?女方第二天就退婚了,连彩礼都不要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举报的事查清楚了,是诬告。支书官复原职,还提了半级。那女方家又舔着脸找上门,结果人家儿子已经娶了别人了。”赵明轩拍拍沈祁远的肩膀,“所以说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祁远苦笑:“但愿吧。”
家里的情况也不太好。父亲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么平静,可沈祁远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五十多岁的人了,从领导岗位上下来,那种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母亲更是整天以泪洗面。邻居们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可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她哪能听不到。
“老沈家这回算是完了。”
“听说儿子的对象也吹了。”
“这就叫树倒猢狲散。”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母亲心上。
04
一个月过去了,日子还得继续过。
那是个周日的下午,沈祁远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不太熟悉的小街。
街角有家新开的咖啡店,木质的招牌上写着“光阴故事”四个字。店面不大,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温暖的灯光。
沈祁远推门进去,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很安静。墙上挂着许多画,都是些简单的水彩,画的是生活里的小场景——雨天的屋檐,晒太阳的猫,窗台上的花。
“您好,喝点什么?”
声音很温柔,沈祁远抬起头,看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她穿着米色的围裙,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随便,你们这什么好喝?”
“第一次来吧?”女孩笑了笑,“试试我们的招牌咖啡?”
沈祁远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女孩很快端来咖啡,还附带一小块手工饼干:“慢用。”
也许是环境太安静,也许是心里憋得太久,沈祁远忽然有种想跟人说话的冲动。
“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女孩回过头,有些意外:“看出来了?是的,闲着没事画着玩的。”
“画得挺好,有生活气息。”
“谢谢。”女孩在他对面坐下,“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沈祁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这么明显?”
“做咖啡店久了,看人很准的。”女孩伸出手,“我叫林安歌,这店是我开的。”
“沈祁远。”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陌生人,沈祁远竟然说了很多。从父亲的事,到女友的背叛,零零碎碎,说了大半个下午。
林安歌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递纸巾给他擦擦眼角。
“你知道吗,”她等他说完,轻声说道,“人生最困难的时候,往往也是转机要来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林安歌笑了:“因为我也经历过。两年前,我在一家大公司做设计总监,收入不错,前途也很好。可老板让我做一些违心的设计,骗客户的钱。我不愿意,就辞职了。”
“后来呢?”
“后来用所有积蓄开了这家小店。”她环顾四周,“虽然赚得不多,可心里踏实。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听他们的故事,画画自己想画的画,挺好的。”
那个下午,沈祁远在咖啡店里坐到天黑。临走时,林安歌送他到门口。
“沈祁远,”她说,“人这一辈子很长,别因为一段黑暗就否定了所有的光明。”
05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父亲被撤职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期间,沈祁远经常去林安歌的咖啡店。两人像朋友,聊天,喝咖啡,看她画画。林安歌从不问他的家庭背景,也不打听他父亲的事,就是简简单单地陪伴。
家里的气氛依旧压抑。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理这些年的工作材料。母亲说,他是放不下,还惦记着县里那些没完成的项目。
就在大家都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那天是个周三,沈祁远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手机突然响了。是父亲打来的,声音里有种许久没有的振奋。
“祁远,省里的调查组来了。”
“调查组?查什么?”
“查那个制药厂的事。”父亲深吸一口气,“有人举报,说这里面有猫腻。”
沈祁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如果真查出什么问题,父亲可就不只是撤职这么简单了。
可父亲的声音却很平静:“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调查组在县里待了整整一个礼拜。他们调取了所有相关文件,走访了参与项目的所有人员,甚至找到了那个跑路老板的上下游企业。
结果出人意料。
那个制药厂老板,竟然是个职业骗子。他在全国各地用同样的手法骗了好几个地方政府。而且,他的资金链断裂,是因为在别的地方投资失败,跟县里的项目没有直接关系。
更重要的是,调查组发现,当初在引进这个项目时,沈怀德其实很谨慎。他要求企业先期投入,分阶段付款,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如果按照企业最初的要求,县里的损失会是现在的三倍。
“沈县长这是为县里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啊。”调查组的组长这样说。
06
调查的深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省里不仅查清了制药厂的事,还顺带了解了沈怀德这五年来的政绩。那些实实在在的民生工程,那些改变了老百姓生活的项目,一件件摆在省领导面前。
特别是去年建成的县医院新院区,今年刚通车的乡村公路网,还有正在推进的教育均衡化项目,每一样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这样的干部,怎么能因为一个意外就全盘否定呢?”省里的一位领导在会议上说。
更巧的是,市长的位置正好空缺。原市长因为年龄到限,上个月刚退下来。省里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沈怀德有基层经验,懂民生,能干事,正合适。”
消息传出来的那天,整个县城都炸锅了。
沈祁远是在公司食堂吃午饭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旁边一桌的同事正在议论:
“听说了吗?沈县长要当市长了!”
“真的假的?不是刚被撤职吗?”
“省里查清楚了,不但没错,还要提拔呢!”
沈祁远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