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你们再逼我化疗，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林晓月坐在病房窗边，双手紧握着窗台。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
张伟想要上前，却被她狠狠瞪了回去。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不敢动。
这个28岁的女人，肚子里怀着3个月的孩子，刚刚被确诊为胰腺癌。而这一切，都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01
林晓月推开超市的玻璃门，三月的风还有些凉。她裹紧外套，走向公交站台。
手机响了。张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晓月，今天回来早点，我买了你爱吃的糖醋里脊。”
“知道了，工地上别太累。”晓月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心情不错。
结婚两年，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很安稳。张伟在建筑工地做小工头，每月能拿七八千。她在超市做收银员，三千五一个月。两个人的收入在这个三线城市算是中等。
回到家，张伟已经把菜做好了。他脱掉工作服，满身尘土，脸上却挂着笑容。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晓月坐在餐桌前，有些紧张。
“什么好消息？”张伟盛了两碗米饭。
“我大姨妈推迟十天了。”晓月拿出早上买的验孕棒，“两道杠。”
张伟手里的勺子掉在桌上。他愣了几秒，然后猛地站起来，把晓月抱了起来。
“真的？我们有孩子了？”
“轻点，你弄疼我了。”晓月笑着拍他的肩膀。
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到很晚。张伟说要给孩子准备奶粉钱，晓月说要辞职在家养胎。他们计划着未来，就像所有即将为人父母的夫妻一样。
一个月后，晓月的妊娠反应开始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吐，吃什么都没胃口。张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张伟摸着她的额头，“你脸色有点黄。”
“怀孕都这样，我同事小李当时比我还严重。”晓月躺在沙发上，没有力气。
张伟从工地回来越来越早，每天都要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时候晓月觉得他比自己还紧张。
“张伟先生，您妻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一叠化验单，神色严肃。
晓月坐在妇产科的诊室里，刚做完例行产检。医生建议她再做几项检查，说是血液指标有些异常。
“医生，是不是孩子有问题？”晓月紧张地问。
“孩子很健康，但是您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写了一张单子，“去消化科，尽快。”
张伟请了半天假陪她检查。CT、血检、B超，一项接一项。他们在医院跑了一上午，累得够呛。
“应该没事吧？”晓月坐在等候区，摸着肚子。
“肯定没事，你别乱想。”张伟握住她的手，“可能就是怀孕引起的。”
下午三点，他们坐在消化科主任办公室里。医生看了看检查结果，又看了看他们。
“情况不太好。”医生推了推眼镜，“胰腺有占位性病变。”
“什么意思？”张伟问。
“通俗地说，就是胰腺癌。中期。”
晓月觉得天旋地转。她听到张伟在问医生什么，但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不可能！”张伟猛地站起来，“她才28岁，怎么会得这种病？”
“年轻人患胰腺癌的情况确实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医生很耐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制定治疗方案。”
“孩子呢？孩子会不会有事？”晓月找回了声音。
“这是个问题。怀孕会影响治疗，治疗也会影响胎儿。你们需要慎重考虑。”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晓月走得很慢，张伟跟在她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回家。”晓月说。
“好，我们回家。”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晓月躺在床上，摸着肚子。孩子还很小，她感觉不到胎动，但知道有个小生命在那里。
张伟坐在床边，看着妻子。她的脸色确实黄了不少，只是之前他们都没在意。
“妈，晓月查出胰腺癌了。”张伟打电话给母亲，声音哑了。
“什么？！”电话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你说什么？”
“胰腺癌，中期。医生说要马上治疗。”
“我和你爸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张伟坐在阳台上抽烟。他从来没有一口气抽过这么多烟。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亲戚朋友的。消息传得很快。
晓月在卧室里给父母打电话。她哭得说不出话，只能让张伟代为解释。
02
第二天，双方父母都来了。家里突然变得很热闹，但气氛很沉重。
“医生怎么说？”晓月的母亲红着眼睛问。
“说要先手术，然后化疗。但是...”晓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但是什么？”
“怀孕会影响治疗效果。医生建议考虑引产。”
“那不行！”晓月的父亲第一个反对，“孩子是无辜的。”
“爸，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张伟说，“晓月的身体最重要。”
“我不同意引产。”晓月的声音很坚决，“我要保住孩子。”
张伟的母亲说：“晓月，你现在这样，孩子就算生下来，你也照顾不了。”
“那我也要试试。”晓月开始哭，“这是我的孩子。”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张伟的父亲说话了：“先去医院，听听医生的意见。”
在医院，主治医生详细解释了治疗方案。手术费用大概需要十万，后续化疗可能还需要几十万。
“如果保胎的话，很多药物不能使用，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医生说得很直接，“胰腺癌本来生存率就不高。”
“不保胎的话，生存率是多少？”张伟问。
“五年生存率大概15%到20%。”
“那保胎呢？”
“可能不到10%。”
数字很残酷，但晓月还是坚持：“我要保住孩子。”
张伟开始四处借钱。他先去找工地上的包工头老刘。
“老刘，我想预支半年的工资。”张伟坐在老刘的办公室里。
“出什么事了？”老刘放下手里的图纸。
“我媳妇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病。”
老刘愣了一下，然后去保险柜里拿钱：“这里有三万，你先拿着。工资的事回头再说。”
“老刘，谢谢你。”
“别客气，遇到困难大家帮忙是应该的。”
从工地出来，张伟又去找几个朋友。有的借了一万，有的借了五千。到晚上，他统计了一下，总共筹到了八万块钱。
回家的时候，晓月正在上网查资料。
“你在看什么？”张伟问。
“胰腺癌的治疗方法。”晓月的眼睛红红的，“网上说这病很难治。”
“别看那些，医生说了，发现得还算早。”张伟关掉电脑，“钱的事你别操心，我都想办法了。”
“借了多少？”
“八万。”
“还差很多吧？”
“慢慢想办法。”张伟抱住她，“你现在只要安心养胎就行。”
晓月靠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这个男人为了她和孩子，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第二天，张伟把家里的车卖了。那辆奇瑞QQ买了才两年，花了五万块钱，现在卖了三万五。
“车卖了我们怎么出行？”晓月问。
“坐公交车，打车。”张伟说得很轻松，“车又不能当饭吃。”
但是晓月知道，这辆车是他们结婚时买的。张伟每个周末都要洗车，比对自己还细心。
钱还是不够。张伟的父亲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两万块钱。晓月的父母也拿了一万五。
“还差十几万。”张伟坐在床边算账。
“要不我们放弃治疗吧。”晓月突然说。
“你说什么？”
“我查了很多资料，胰腺癌的生存率真的很低。我们花光所有钱，可能还是...”
“别说这种话！”张伟打断了她，“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就要试。”
第一次化疗开始了。晓月躺在病床上，看着药液一滴滴流进血管。
“难受吗？”张伟坐在床边。
“还好。”晓月的声音很弱。
但是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吐。吐得厉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张伟端着盆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别哭，我还没哭呢。”晓月虚弱地笑了笑。
“都是我没用，让你受这种罪。”张伟擦干眼泪。
03
第二天，医生来查房。
“反应这么大，是因为怀孕吗？”张伟问。
“有一定关系。孕期对化疗的反应会更强烈。”医生看了看晓月的状态，“而且用药也有限制。”
“对孩子有影响吗？”晓月问。
“目前看来，孩子发育正常。但是长期化疗的影响很难说。”
晓月摸着肚子，心情复杂。她想要这个孩子，但又怕伤害到他。
一周后出院，晓月明显瘦了。张伟请了长假照顾她，工地的活暂时交给别人。
“你这样下去，工作没了怎么办？”晓月担心。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你没了我怎么办？”张伟握住她的手。
但是没有收入，仅靠借来的钱，很快就见底了。第二次化疗的费用还没着落。
张伟找到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想借五万块钱。
“张伟，不是我不想借，是我现在也很紧。”朋友为难地说，“要不你问问别人？”
从朋友家出来，张伟坐在路边抽烟。他想起了晓月说的话，也许真的应该放弃治疗。
回到家，晓月正在厨房做饭。她坚持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今天借到钱了吗？”她问。
“还在想办法。”张伟不想让她担心。
“算了吧，我们别治了。”晓月放下锅铲，“我不想看你这么累。”
“你胡说什么？”
“我认真的。”晓月坐在沙发上，“我查过资料，就算治疗成功，复发的可能性也很大。与其这样，不如把钱留下来抚养孩子。”
“孩子需要妈妈。”张伟坐在她身边。
“可是妈妈可能救不了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各自想着心事，房间里很安静。
医生催促他们尽快安排第二次化疗。拖延时间对病情不利。
“再等等，我们正在想办法筹钱。”张伟说。
“时间不等人。胰腺癌发展很快，每耽误一天都有影响。”医生很严肃。
“那能不能先欠着？”
“医院有医院的规定。”
从医院出来，张伟觉得很无力。他打电话给所有能想到的人，但愿意借钱的越来越少。毕竟癌症这种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晓月的情况在恶化。她经常感到疼痛，食欲也很差。但肚子在一天天大起来，孩子在健康成长。
“妈，我想回老家。”晓月对母亲说。
“回老家干什么？这里的医院条件好。”
“我不想治了。”
“晓月，你不能这么想。”母亲急了，“你还年轻，孩子还需要你。”
“可是我们已经没钱了。”晓月的眼泪又流下来，“我不想拖累大家。”
张伟的母亲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哭了：“晓月，你不要放弃。我们一定想办法。”
但是想办法谈何容易？他们已经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
晓月开始有意识地逃避治疗。她不按时吃药，也不配合检查。医生的话她当耳旁风。
“你这样不行。”张伟着急了，“医生说了，现在是关键期。”
“关键期又怎么样？我们没钱。”晓月把药瓶推到一边。
“钱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去偷去抢吗？”晓月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你看看你，才两个月就瘦了二十斤。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张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与其最后人财两空，不如现在就放弃。”晓月的声音很坚决，“至少还能留点钱给孩子。”
那天晚上，张伟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城市的灯光在眼前闪烁，但他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妻子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04
很快，医生再次下了通牒。如果不立即开始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父母都来了。大家坐在病房里，气氛很紧张。
“晓月，你不能再拖了。”张伟的父亲说，“我们已经联系了银行，准备把老家的房子抵押。”
“不行！”晓月猛地坐起来，“我不同意！”
“那是我们的房子，你管不着。”婆婆也急了。
“我管不着，但我可以不治！”
医生在一旁解释病情的严重性，说再拖下去，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但晓月充耳不闻。
“医生，你能不能给我们几分钟时间？”张伟说。
医生点点头，走出病房。
“晓月，你听我说。”张伟坐在床边，“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放弃怎么了？”晓月的眼睛红红的，“你知道胰腺癌的五年生存率吗？百分之五！就算我们花光所有钱，最后还是要死。到时候你欠一屁股债，孩子也没妈妈。”
“可是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晓月打断了他，“你看看这些数据！”她拿起手机，“网上都是这样的例子。花了几十万，最后还是死了。我不想让你们也这样。”
张伟的母亲忍不住了：“晓月，你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们都在为你想办法，你却要放弃。”
“我自私？”晓月的声音提高了，“我是为了你们好！”
“什么为了我们好？你死了，张伟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孩子有你们照顾，张伟还年轻，可以再找。”
“你说什么？！”张伟站起来，脸色很难看。
病房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都在劝她，她却越来越抗拒。
晓月的父亲也开口了：“女儿，你不能这么想。孩子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
“爸，你之前不是说要保孩子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能治好。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你们够了！”晓月突然爆发，挣扎着要下床。“我说了不治就是不治！”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孩子，凭什么你们说了算！”她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张伟想要拉住她，被她狠狠推开。
“与其花光家里所有钱，最后还是死，不如让我安静地走！”
“晓月，你冷静点...”张伟伸出手。
“别碰我！”晓月几步来到窗边，爬了上去“你们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和孩子一起死，这样，也不用痛苦地活着了！”
她的手紧紧握住窗台，身体在颤抖。病房在六楼，下面是硬硬的水泥地。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