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水潺林
来源:小楼写故事
晚上九点,月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公司,凉风习习,路上行人匆匆,鸟儿归巢人回家。
可是,自己的家一定是冰锅冷灶,毫无希望毫无生气,只让她觉得疲倦,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还有欣欣,她六岁的女儿,已经在姥姥家住了一星期了,昨天去接她,闹着不想回来,小孩子最是敏感,哪儿有花香就想去哪。
在姥姥家,她可开心了,有表姐表弟陪她玩,还有姥姥做的红烧肉,舅舅舅妈隔三差五地带着去游乐场。
一大家人营造的氛围,开心舒服,难怪欣欣不愿意回来。
再看她的家,除了前几天吵架,大半夜地出走,老公刘强有一个月都没怎么出过门了吧。
不用回家看,就知道他在干什么,此刻一定是在打游戏。
自从婆婆过世,这个男人仿佛处于断奶的煎熬期,班儿也不上了,话也不说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扒拉口饭,孩子也不管。
刘强的脸上总是哀愁和烦躁,沉默不语。
他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烟是一根接一根地抽,整个屋子里笼罩着永远也驱不散的烟雾。
无论月华有多累,回家后她都还得做饭,喊一声“刘强,吃饭了”,有时候回应一声“哦”,有时候没有一点回应。
月华本是个开朗之人,在单位风风火火,有说有笑,但只要看到刘强,她总是满肚子话一句也说不出。
刘强不在意的态度,让月华莫名的感觉自己就像一股风,轻的不足以让他有任何感觉。
说到感觉,刘强都多长时间没碰过自己了,最起码也有半年了吧。
是冷淡么?可月华半夜发现刘强自己在卫生间解决,她就这么令他讨厌么?
月华很受伤,但又没办法,这都是自己的选择,能怨谁呢?
七年前,月华26岁,是妈妈心里的老姑娘,因为村里和月华同龄的,甚至比她小两三岁的都出阁了,只有月华,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
按说月华在这些已经出嫁的姑娘里,还算是拔尖的,论样貌,除了皮肤稍微黑点儿,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最主要的是脾气好,随高就低儿的,特别爱笑。
只是有一点,在挑对象这件事上,偏执的令妈妈费解!任凭媒人说破嘴皮子,就是不吐口。
其中,有一个男孩,发了疯一样地追求,甚至不惜力气来家里帮忙干农活,帮助她妈挑大粪,把老太太感动地直抹泪儿:
“妮儿啊,你到底想咋样,这样的男人到哪去找,就答应吧!”
架不住妈妈的乞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月华拉着行李,南下去了深圳。
因为那里有她真正想见的人,这人就是刘强,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
那是月华第一次进公司,第一眼就着迷的男人,他高大挺拔,皮肤细腻白皙,双眼皮,大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忧郁的气息。
话不多,也不爱笑,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月华刻意大胆的接近,两个人的关系很快近了许多,了解之后,才知道刘强比自己小一岁,还是老乡,只是刘强家在县城,而月华家在城郊的农村。
从那时起,月华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非他不嫁。
尽管刘强并没有太多的回应,但月华认为只要刘强未婚,早晚会娶她,更何况人们常说,女追男隔层纱,自己又不差,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客观的说,刘强属于徒有其表的那类人,相貌出众,但能力不够,在公司呆了一年多,除了样貌出众,其他都不出众,是同事们口中的:”花瓶男”
但“花瓶男”有“花瓶男”的优势,除了令人着迷的忧郁气质,最主要的是好看,跟他走在一起,心里有莫名的优越感,如果能嫁给他,哪怕天天伺候他都愿意!
月华当时就是这种感受。
在那个远离家乡的城市,月华的热情让刘强特别受用。
除了上下班,月华基本上都待在刘强的出租屋,给他洗衣做饭,看着刘强投来迷人的微笑,月华心都甜化了,这个男人,真是太值得爱了!
不久,月华退了自己的房子,搬到刘强的出租屋,这也是刘强的意思,当然月华更主动了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没事都很难。
那晚,月华给刘强过生日,两个人喝了不少的酒,趁着酒劲儿,两个人在一起了。
在朦胧的醉意里,月华有点晕,但脑子很清醒,她躺在刘强的臂弯里,使劲盯着刘强的脸看,怎么长这么好看呢!
这鼻梁挺直的,还有这眼睛,咋就含情呢,自己一看就迷的晕晕乎乎的,还有刚才,那么威猛,让自己完成了从一个姑娘到一个女人的过度,这个过程太美好了!
想着想着,月华就不由的笑了,并在心里自嘲,简直就是花痴精啊!
一个多月后,月华感觉浑身无力,有点犯恶心,生理期也推迟了,这才想起去医院,结果医生告诉她怀孕了。
月华有点着急,同时也有一丝窃喜,有孩子了,那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嫁给他了。
下班后,月华迫不及待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强,刘强的反应让月华有点小失望,这个男人,自己不表态,反而打电话给远在家乡的妈妈。
电话那头,刘强妈告诉刘强,赶紧带着人姑娘回来完婚。
月华特别开心,她感觉自己不但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人,而且还有一个好婆婆,不是么?
肚子一天天变大,两个人双双辞职回家。
月华妈看见女儿回来,先是高兴,接着是责骂,这么大的闺女,不好好在家相亲,偷偷跑了不说,回来还把自己肚子弄大了,真是丢人现眼!
这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还不被人戳了脊梁骨!
好在刘强父母明理,没经媒人,而是亲自上门提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能力所及范围内的都可以答应。
有刘家父母态度,月华妈的心才算有了着落。
就这样,月华奉子成婚,称心如意的成了刘强的老婆。
公公婆婆是生意人,专门从事茶叶购销,还有自己的门店。对此,刘强不屑一顾,说什么都不愿和爸妈一起做生意。
好在公公早年参过军,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之前托人给刘强姐姐安排了工作,如今又动用关系,在农业局给刘强安排了一份文职工作。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闲散职业,刘强也干的毫无声色。
除了福利好点,每个月就拿两千块钱的工资,基本上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老婆孩子了,好在有父母帮衬,日子还算好过。
但好景不长,欣欣刚满一岁时,刘强爸爸去南方进货,途中心脏病突发,不幸离世。
家里的天轰然崩塌,一家人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
没有了公公的支撑,生意很快做不下去了,无奈之下,把门店做了转让。
婆婆建议月华出去上班挣钱,她来帮忙照看孩子,就这样,日子又渐渐步入正轨。
而刘强整天还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在单位是有活了就干,没活的时候就在手机上打游戏。
时间长了,领导也不待见,加上公公去世,关系不在,没多久,单位找了个理由就把他辞退了。
看着这么大的男人,整天在家里吃闲饭,没等月华开口,婆婆就先急了:
“你能不能争口气啊,好好找个班挣钱养家,你爸可在天上看着呢!”
不说不打紧,一说他还恼了,“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硬是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三天。
又倔又硬还闷的脾气,真是让人无语!
就这样,一家人的开销全压在了月华的身上,好在月华能力强,虽然学历不高,但很会来事。
在一家汽车销售公司上班,平均每个月都能卖出去个十辆八辆的,养活一家人还绰绰有余。
对月华来说,刘强不想上班就不上,只要能在家好好陪孩子,下班回到家有口热乎饭吃,偶尔能在床上慰劳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说实话,这要求真不高,但婆婆不满意啊。
她总是埋怨月华,一个女人成天不入家,能有什么好,有本事就把自己男人撵出去,让他出去挣钱养家,这才是正经!
的确,自从做了销售,陪客户试驾,吃饭是常有的事,而且大多数都是男客户,婆婆这话是话里有话啊!
可是,刘强是真宅啊!当妈的都没有办法,更何况一路倒贴黏上来的月华,在刘强面前,她就是个低眉顺眼的媳妇儿,话都不敢说重一句啊。
一转眼,欣欣该上幼儿园了,小丫头很乖巧,攀着刘强的脖子说:“爸爸,小胖的爸爸是老师,小花的爸爸是经理,你的职业是什么?因为老师要我们在学校做自我介绍”。
刘强一时语塞。第二天,他对大家说,想去上班。
婆婆高兴的不行,赶紧托人找关系,而月华直接拉着刘强去了服装专卖店,买了两身名牌衣服,又买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机,还没上班,几千块先花出去了。
考虑到刘强有两三年不曾上班了,婆婆托人给他找了份5A级景区的安全员工作,没啥复杂的人际关系,也简单轻松。
离家也就两百公里的路程,除了节假日,平时工作不太忙,每周工作五天休息两天,平时就开着观光车在景区巡逻,虽然工资不高,但福利待遇很优厚,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有一次,刘强回来对月华说,公司的人都有车,就自己没有。
月华二话没说,在自己上班的公司分期提了一台斯柯达。
刘强这下满意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回到家笑容也多了起来,对月华也极尽温柔,这样的日子,月华期盼很久了。
只要刘强能够开开心心的,挣多少钱都无所谓,谁让自己那么喜欢他呢?
然而,天不遂人愿啊,好日子没多久,婆婆生病了。
一天,月华正上班呢,婆婆电话打来了,说是自己病了,让月华回来一趟。
婆婆说她已经绝经好几年了,前些日子又来了,就偷偷去医院做了检查,今天结果出来了,基本断定是宫颈癌。
月华第一时间给大姑姐打了电话,因为告诉刘强,除了让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华的意思与大姑姐不谋而合,就是赶紧住院,该手术就手术,该化疗就化疗,婆婆同意了。
等刘强回来的时候,婆婆已经住院了。
刘强一脸凄然,手足无措,扭扭脸竟然抽泣起来,月华有点心疼,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这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总是表现的像个孩子,确切的说,他真是没长大的孩子,只是比孩子还难管。
接下来的日子,月华做了如下安排,刘强的工作托了很多关系,来之不易,就继续上班,她和姑姐轮流去医院照看。
遗憾的是,婆婆的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到了淋巴,就先做了部分切除手术,然后进行化疗。
随着免疫力的低下,婆婆的身体很快垮了,也就半年的光景,婆婆在煎熬和痛苦中去了。
婆婆走后,这个家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
原以为刘强能从此硬气起来,真正的像个男人一样,担起应有的责任。不料他竟又一次变成了无助的孩子模样,工作也不做了,一头扎进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起初,月华只当是他失去妈妈,心里痛苦,不停地安慰他。
但无论怎样做,他都是那样,不说话,不理人。
这样的情绪影响下,原本像小鸟一样快活的欣欣,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因为一吵闹,刘强就会烦躁,甚至抬手给孩子一巴掌。
月华有点烦,就算是个孩子,也有哄好的时候,更何况他是个男人,站在人前,也是挺大的一个,怎么就扶不起来呢!
曾几何时,她多想自己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做一个被老公呵护保护的小女人,但如今,刘强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女汉子!
为了讨客户开心,她学会了喝酒,像个男人一样在酒桌上猜拳行令,她真的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能怎么办呢?
刘强不出头就只能自己出头,刘强不挣钱就只能自己努力挣钱,要不孩子怎么办?这个家的生活开销怎么办?
实在受不了了,月华和刘强吵了一架,她骂他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缩头八脑的!
刘强生气了,摔门而出,开着车跑了。
月华焦急,不停地打电话,他也不接。月华在微信发了无数语音,几乎是乞求,好话说尽,直到后半夜,刘强才闷闷地回来。
还是不理人,也不吃饭,一脸憔悴傻傻的坐着。
月华又心疼又生气,这哪里是老公,真就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月华累啊,幸好有妈妈帮她,自从婆婆去了之后,欣欣基本上就由妈妈接送上下学。
有好几次,月华妈想数落刘强几句,都被月华压了下去,她不想让自己亲妈吃个没趣。
即便是婆婆在世,也不敢随意说他,刘强太任性了!她怕给自己妈怼个下不来台。
月华每天上班,刘强就宅在家里,睡觉,打游戏,抽烟。月华下班给他做饭,烟没了给他买烟,网断了给他续费,可是月华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天晚上下班,公司聚餐,大家在一起吃饭喝酒,喝着喝着,月华眼睛酸了,她感觉心里很难受。
就一杯接一杯喝,她想把自己喝醉,像那次给刘强过生日一样,躺在他的怀里,体会一下做女人的娇弱。
一种突如其来的辛酸,让月华内心一下子脆弱起来,她哭了,同事们不理解,平时用业绩说话的月华不是个女汉子么?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几个同事把她送回家。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刘强坐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里满是担心和期待。
这一刻,月华心里稍许安慰,挣扎着起来做早饭,刘强按住她,说饭已经做好了。
月华心里一惊,这个男人在自己柔弱的时候也会自立起来!也许,适度的示弱,会让他渐渐长大吧!?
这一路,先是公婆的呵护,事事安排,接着是自己的“崛起”,这个男人一直活在保护伞下,没人逼他强大起来。
月华突然明白了一点,做女人,看来还是要学会示弱,时常温柔,只有这样才能成就一个刚性的男人,不是么?
于是,她故意难受地说:“老公,我的头好痛,你能帮我揉揉么?”
刘强温热的指腹揉着她的太阳穴,月华的心空就骤然放晴了,这个可爱的男人,稍微给她一缕阳光,她的心就是晴空一片。
她还是那么爱他,只是,月华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逼着这个男人成长起来?
难道让自己一直扮柔弱?难道自己不去工作了,就看看他怎么办?
这样能行么?月华心里没底。
她多希望自己爱的这个男人能长大啊,可她又怕自己真的施压,会不会把刘强又逼的离家出走?
月华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来源:小楼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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