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对不起,您回去吧。」
女儿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我耳边嗡嗡作响。
饭桌上的菜香热腾腾,可三双眼睛,全都带着嫌弃:
婆婆钱秀琴冷笑。「我们这里菜多得很,不缺你那几个素饺子。」
女婿王建强附和。「我妈意思是老人家在家歇着,这里人多,你受不住。」
弟媳周莉抿着嘴。「嫂子难得回来一次,还是多陪陪我们自家人吧。」
我捏着手里的布袋,手背青筋暴起——那是一早上包的韭菜馅饺子,还热着。我想放下,可他们的眼神告诉我,这是多余的。
女儿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妈,真的……您回去吧。」
我咽下嗓子里的那口酸,转身,脚正要跨出门槛——
背后,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我。「妈,等一下——」
我的老伴李家贵走了半年了。
这半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清晨醒来,我都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的另一侧,可摸到的,只有一片冰凉的空荡。
「老李,你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呢?」我对着他的遗像,说了无数遍这句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他爱坐的那张藤椅,他没看完的那本书,都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剜我的心。
我最怕看到的,是茶几上他常用的那只搪瓷茶杯,杯沿上还有他牙齿不小心磕出来的一道浅浅的印子。
我每天都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印子,好像还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老李走了,我的天也塌了。
他走的那天早上,还攥着我的手,说等他钓了鱼回来,给我熬最鲜的鱼汤暖身子,要我记得多放点姜。
可我等来的,是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唯一的女儿李晓燕,因为「堵车」,迟到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到医院。
她抱着我哭。「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木然地摇摇头。「没关系,你爸他已经走了……」
女儿结婚五年,在市里有大房子,工作忙,几个月才回来看我一次。
每次来,都像完成任务,放下点水果保健品就走,连坐下来好好跟我说会儿话的功夫都没有。
我知道她忙,但那份孤独,却是什么也填补不了的。
转眼就到了春节前。
小区里的老姐妹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被儿女接去哪儿过年,只有我,默默地低下头,一句话也插不上。
窗外,鞭炮声一阵比一阵响,我这心里,却是一阵比一阵冷。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决定。
老李走后的第一个年,我不能一个人过。我要去女儿家。
第二天一早,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给女儿打了电话。
「晓燕,妈想去你家过年,可以吗?」我问得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我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妈,您要来我家过年?」
女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还带着我最怕听到的犹郁。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是啊,妈想和你一起过年。」
「稍等一下,妈,我和建强商量一下。」女儿说完,好像捂住了话筒。
可我还是听见了女婿王建强那不耐烦的声音。
「你妈来干什么?家里已经够挤的了,再说她一个乡下来的,跟我们家亲戚有什么好聊的?」
我听见女儿近乎哀求地说。「她一个人过年太可怜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几分钟后,女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妈,您来吧,不过我们家可能会有点挤。」
「没关系,妈不挑!」我强打精神挂了电话,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可我还是立刻擦干眼泪,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忙碌起来。
我包了她最爱吃的韭菜猪肉馅饺子,又取出我舍不得花的养老金,准备了红包。
只要能和女儿在一起,受这点委屈,我觉得值了。
除夕那天,我提着大包小包,却被女婿家小区的保安拦在了门外。
我在寒风里站了足足十分钟,才看见女儿穿着漂亮的大衣匆匆跑来。
一进门,满屋子的欢声笑语,热气腾腾。
可我知道,那热闹是别人的,跟我没关系。
饭厅里,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都是女婿家的亲戚。
我一眼看过去,没有我的位置。
亲家母钱秀琴瞥了我一眼,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小板凳。
「亲家母,将就一下坐这儿吧,今天人多。」
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了过去。
女儿给我拿来一副碗筷,我低头一看,碗沿上有一个大大的缺口。
我带来的饺子,被亲家母一句「韭菜味儿太大」,就再也没人碰过。
她还「好心」地只让我喝没油花的清汤,说我年纪大了,消化不了油腻的。
发红包的时候,小孙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嚷嚷我的红包太薄,亲家母那句「乡下来的奶奶赚钱不容易」,更是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
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忽然觉得,我比一个人守着那间空房子的时候,还要孤独。
酒足饭饱,他们终于图穷匕见了,开始毫不避讳地算计起我和老李留下的那套老房子。
「亲家母,你那套房子,卖了能值不少钱,不如换成钱,帮孩子们一把?」
弟媳周莉笑着说。
「是啊伯母,您看晓燕姐多孝顺,以后卖了房子和晓燕姐一起住高档养老院,享清福多好呀。」
我的心猛地一紧。「那是我和晓燕她爸留下的根,不能卖。」
女婿王建强立刻把脸转向我女儿,用命令的口气说。「晓燕,你妈这人老思想,你劝劝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了晓燕身上。
我看见,我女儿端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她死死咬住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我几乎听不见的字:
「……嗯。」
就这一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瞬间四肢百骸都冷透了。
我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烧,也听不见亲家母得意的笑声,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
原来,心碎到极致,是会失聪的。
就在他们一家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时,我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我惊恐地抬头,看见晓燕面前的一根红木筷子,被她生生攥成了两截!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我的女儿缓缓抬起头,那眼神我从来没见过,空洞、冰冷,她直直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开口:
「妈,对不起。」
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您回去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晓燕,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婿的父亲皱起了眉头。
亲家母冷笑一声。「过年赶长辈回去,成何体统。」
可晓燕谁也不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一种光,像是痛苦,又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
「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那只缺口饭碗差点掉在地上。
我的心,比老李走的那天还要冷。
而我的女儿,我的晓燕,依旧像一座冰雕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女儿那句「您回去吧」,像一把最钝的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割。
我什么也没说,眼泪早就流干了。
我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疼得钻心。
我能感觉到身后王家人那得意和轻蔑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背上。
在他们看来,这场戏,是他们大获全胜了。
我的手颤抖着,刚要碰到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没等我回头,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是晓燕。
「妈,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