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你赔我孩子的命！”
“你…你别胡说八道！是你媳妇自己没站稳，关我什么事？我告诉你，我心脏病都快被你们吓出来了，你们得赔我钱！”
01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得人心烦意乱。
小区的广场上，音乐声开得震天响，一群大妈正踩着节拍，扭动着身体，跳得起劲。
李梅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在人群边上走着。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还是双胞胎，肚子大得像个快要吹爆的气球。
医生说要多走动走动，对孩子好，对生产也好。
可这广场舞的音乐实在是太吵了，吵得她脑仁疼，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不安分地踢腾起来。
她想快点穿过这片喧闹，找个清静的地方歇歇脚。
一个穿着花衬衫，烫着一头卷发的老太太，跳得正欢，一转身，差点撞到李梅身上。
“哎哟！”
老太太夸张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着胸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老太太一开口，就是一股火药味。
李梅本来就心里烦躁，被她这么一吼，火气也上来了。
“大妈，您跳舞也得看看地方吧？这公共场合，又不是你家开的。”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厉害啊！”
老太太把手一叉腰，音量又高了八度。
“我天天在这儿跳，全小区的人都知道，就你，挺着个大肚子，还到处乱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怀孕了是吧？”
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
李-梅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您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着吧？告诉你，别以为你怀孕了就了不起，就能挡着别人的道儿！”
老太太说着，伸手就要去推李梅。
周围跳舞的大妈们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腔。
“就是，小姑娘，你跟王大妈较什么劲啊。”
“王大妈心脏不好，你可别气着她。”
李梅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眼前这张充满褶子的脸，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没想跟谁较劲，我就是想从这儿过去。”
“过去？往哪儿过？这地方都被我们占了，你想过去，就得等我们跳完！”
老太太一脸的蛮横不讲理。
“你……”
李梅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跟这个老太太再纠缠下去，转身就想走。
可那老太太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不给我道歉，你别想走！”
李梅的肚子本来就沉，被她这么一拽，一个踉跄，脚下没站稳。
“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惊慌地叫着，试图挣脱。
老太太不但没松手，反而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道歉！”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
就在这拉扯之间，悲剧发生了。
老太太猛地一用力，李梅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撑地，可是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让她笨拙得像只企鹅。
“砰”的一声闷响。
李梅的后腰和高高隆起的肚子，重重地磕在了广场边上的花坛沿上。
那花坛是用坚硬的水泥砌成的，棱角分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广场舞的音乐还在继续，大妈们扭动的身姿也还在继续。
只有李梅，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喧闹的夜空。
“啊——！”
李梅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腹部传来，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低下头，看到鲜红的血液，正从她的两腿之间汩汩地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她的裤子，在地上蔓延开来。
那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血……我的孩子……”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周围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音乐声停了，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那个推倒她的王老太，也愣在了原地，脸色煞白。
她看着地上的血，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倒的……”
02
李梅和丈夫王强，是大学同学。
两人从大一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很好。
毕业后，王强进了一家国企，工作稳定，收入也还不错。
李梅则在一家私企做文员，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清闲。
两人奋斗了几年，家里又帮衬了一些，总算是在这个城市里买了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安了家。
王强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话不多，但对李-梅是掏心掏肺的好。
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给李梅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
周末的时候，会陪着她逛街看电影，把她宠得像个孩子。
李梅的脾气有些急，但心眼不坏。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也偶尔会吵吵闹-闹，但从来没有真的红过脸。
在王强的包容下，李梅也慢慢收敛了自己的小性子，学着去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结婚第三年，李梅怀孕了。
去医院一检查，还是双胞胎。
这个消息让王强乐得合不拢嘴，整天把“我要当爸爸了”挂在嘴边。
为了照顾好李梅，王强更是小心翼翼。
家里的活儿全包了，不让李梅沾一滴凉水。
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李梅做好吃的，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李梅的孕期反应很大，吃什么吐什么，人也变得格外敏感和焦虑。
王强就整夜整夜地不睡觉，陪着她，给她讲笑话，按摩，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舒服一点。
看着丈夫眼里的红血丝和日渐憔悴的脸，李梅心里又感动又心疼。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李梅的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
王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跟公司申请了，把大部分工作都带回家里做。
他像个守护神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李梅和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他常常会把耳朵贴在李梅的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媳妇儿，你说，他们俩在里面干嘛呢？”
“估计在打架吧，天天踢我。”
李梅会笑着回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
“等他们出来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敢欺负我老婆。”
王强会假装恶狠狠地说。
两人常常会为孩子的名字争论不休。
一个说叫“平安”，一个说叫“喜乐”。
争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决定，等孩子出生了，抓阄决定。
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充满了希望和甜蜜。
他们一起为未出生的孩子准备小衣服，小床，小玩具。
把小小的婴儿房，布置得温馨又可爱。
他们幻想着，等孩子出生了，一家四口，该是多么的幸福和美满。
王强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等孩子大一点，就带他们去旅游，去看看这个世界。
他要努力工作，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他要用自己全部的爱，去守护这个家。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会将他所有的幸福和希望，击得粉碎。
03
自从怀了双胞胎，李梅的肚子就比一般的孕妇大得多。
到了孕晚期，更是像揣了两个大西瓜，走路都费劲。
医生反复叮嘱，一定要多散步，有助于后期生产。
于是，每天下午四点，只要不下雨，王强都会雷打不动地陪着李梅，到小区楼下的小公园里遛弯。
那是一个不大的公园，有一圈塑胶跑道，中间是些花草树木和健身器材。
以前，这里是小区里最清静的地方。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被一群大爷大妈给占领了。
每天下午，李梅和王强下楼遛弯的时间，正是他们跳广场舞的时间。
高分贝的音响里放着各种流行歌曲，一群大妈穿着统一的服装，踩着整齐的步伐，跳得热火朝天。
那音乐声，吵得人头疼。
那些大妈们，跳起舞来，更是旁若无人。
她们会把整个塑胶跑道都占满，有时候还会把健身器材也当成她们的道具。
王强和李梅只能在她们的队伍旁边，小心翼翼地，见缝插针地走着。
王强生怕那些跳得忘乎所以的大妈们，会不小心撞到李梅。
每次遛弯，他都像个护卫一样，把李梅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的眼神，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有一次，一个大妈跳得太投入，一个转身，手肘差点甩到李梅的肚子上。
王强眼疾手快，一把将李梅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
那大妈连句道歉都没有，只是白了他们一眼，又扭头继续跳了。
王强气得想骂人，被李梅给拉住了。
“算了，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李梅不想惹事。
王强只好忍下这口气，但心里对这群广场舞大妈，更加厌恶了。
他也想过换个地方遛弯，可是小区附近，就这么一个像样的小公园。
再远的地方，李-梅走不动。
他也曾试着跟物业反映过，希望他们能管管。
可物业的人也是一脸为难，说这些大爷大妈，他们也得罪不起。
无奈之下，王强只能更加小心地护着妻子。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不下来遛弯了。
可医生的话，又像紧箍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为了妻子和孩子的健康，他只能每天硬着头皮，陪着李梅，在这片喧闹和混乱中，艰难地行走。
他多希望，这群大妈能换个时间，或者换个地方。
或者，至少，能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一点，跳舞的时候，能给别人留条路。
可是，他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这群大妈，依旧我行我素，把这里当成了她们的私人舞厅。
而他和李梅，就像是闯入了别人领地的外来者，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04
出事那天，王强公司里临时有点急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一下。
他本来想带着李梅一起去，可李梅说，她一个人在家没事，让他快去快回。
临走前，王强千叮咛万嘱咐。
“媳妇儿，你在家乖乖的，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了，再陪你下楼遛弯。”
“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李梅笑着送他出门。
王强一步三回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可是公司的催促电话一个接一个，他不得不走。
李梅一个人在家，待着也确实憋得难受。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想着医生的话，还是决定自己下楼走走。
她想，我就在楼下，走一小会儿，应该没事的。
她换好衣服，穿上平底鞋，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下了楼。
到了楼下的小公园，果然，那群大妈又在跳广场舞了。
音乐声还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李梅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下来了。
她想绕开她们，从旁边的小路穿过去。
可是，她今天的肚子，似乎比往常更沉了一些。
她走得很慢，很吃力。
就在她走到广场舞队伍旁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是那个姓王的，烫着卷发的老太太。
她似乎是来晚了，正着急忙慌地要挤进队伍里去。
李梅的肚子太大，挡住了她的路。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见挡我路了吗？”
王老太不耐烦地推了李梅一把。
李梅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扶着旁边的花坛，稳住身形，有些生气地回头。
“大妈，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没看见我这儿不方便吗？”
“不方便？不方便你还出来乱晃悠什么？赶紧给我让开，别耽误我跳舞！”
王老太一脸的理所当然。
李梅气得胸口发闷。
“您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我就是不讲道理，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王老太说着，又伸出手，要去推李梅。
李梅下意识地往后躲。
她不想跟这个蛮横的老太太纠缠，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王老太一心只想快点归队跳舞，见李梅磨磨蹭蹭地不让路，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根本没有去考虑，眼前这个女人，是一个挺着巨大肚子的孕妇。
她只觉得，这个人，挡了她的路，让她心烦。
于是，她伸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在了李梅的肩膀上。
李梅本来就重心不稳，被她这么一推，再也无法保持平衡。
整个人，像一片落叶一样，向后倒了下去。
“啊——！”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王老太那张冷漠而又不耐烦的脸。
她看到周围那些大妈们，有的在看热闹，有的在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扶她一把。
她的肚子，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花坛沿上。
剧痛传来，鲜血涌出。
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这惨烈的一幕。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老太也傻眼了。
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梅，脸上的蛮横和不耐烦，瞬间被惊恐和慌乱所取代。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5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小公园上空凝固的空气。
和救护车一起来的，还有王强。
他接到邻居的电话，疯了一样地从公司赶了回来。
当他看到躺在血泊中，脸色惨白如纸的妻子时，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梅梅！梅梅！”
他跪倒在李梅身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医护人员迅速地将李梅抬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王强也跟着跳上了车，紧紧地握着李梅冰冷的手。
“坚持住，梅梅，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妻子，也安慰着自己。
到了医院，李梅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
王强被拦在了门外。
他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抢救室门口，双眼通红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从周围人的议论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知道了，是那个叫王老太的，推倒了他的妻子。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
他转身冲出医院，回到了小区的公园。
那个王老太，还没有走。
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正手舞足蹈地辩解着什么。
“……我就是轻轻碰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没站稳，怎么能怪我呢？再说了，我心脏病都快被她吓出来了，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王强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王老太的衣领。
“你这个老畜生！我杀了你！”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王老太被他吓得尖叫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她的儿子闻讯赶来，一把推开王强。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好好说？我老婆和孩子现在还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好好说？”
王强嘶吼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对不起，王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产妇大出血，没能抢救过来。两个孩子，也……节哀顺变。”
手机，从王强的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死了……
都死了……
他的妻子，他未出世的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王老太一家人，看到王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凑了上来。
“喂，我告诉你，我妈有心脏病，今天被你们这么一吓，犯了病，你们得负责！”
王老太的儿子，一脸嚣张地指着王强。
“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王强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燃起了两簇复仇的火焰。
他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拽住王老太儿子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我老婆孩子都死了！你们跟我要钱？”
王老太的儿子被他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蛮横。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妈心脏病是你们害的！赶紧给钱！不然我跟你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