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要这么干?这东西……会出人命的!”
昏暗的灯光下,李强大口抽着烟,烟雾缭绕了他的脸,只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没有看弟弟,只是死死盯着桌上那个玻璃方盒,里面,一只通体漆黑的蜘蛛正缓慢地移动着,腹部那个鲜红的沙漏图案,像一个夺命的印记。
“人命?” 李强沙哑地笑了笑,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富贵险中求,不搏一把,一辈子都是穷命!”
01
李强这辈子,过得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无滋无味。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城郊一家家具厂里做苦力。每天从天不亮干到天黑,浑身被木屑和汗水包裹,一个月到手也就四千来块钱。
这点钱,在如今这个社会,能干啥?
老婆嫌他没本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最后,心也冷了,话也懒得说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说是让他“冷静冷静”,其实谁都明白,这就是下了最后通牒。
父母在乡下,身体都不好,常年离不开药罐子。每次打电话,除了叹气,就是催他赶紧把媳妇接回来,说家里不能没有个女人。
弟弟李伟倒是读了点书,在城里找了个坐办公室的活,听着体面,可工资也就那样,刚够自己过活,时不时还得靠李强接济点。
一家人的重担,像座山一样压在李强一个人身上。
他不是没想过别的出路。
前几年,听说跑长途赚钱,他借钱跟人合伙买了辆二手大货车。结果没跑两年,油价涨,过路费高,再加上各种罚款,一算账,除去本钱,还不如在厂里打工。车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又跟风搞养殖,养了一批小龙虾。结果那年夏天雨水特别多,虾塘被淹了好几次,死的死,跑的跑,又赔了个底朝天。
几次折腾下来,不仅没赚到钱,还把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人情也淡了,路也越走越窄。
厂里的工友们,下了班就喜欢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吹吹牛。李强不爱去,他觉得吵。他宁愿一个人回到那间月租三百块的出租屋里。
房子是老旧的居民楼,墙皮都脱落了,楼道里堆满了杂物,一股子霉味。屋里更是简单得可怜,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掉了漆的衣柜,就是全部家当。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大半夜。手里夹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疼。
他不是在想什么,脑子里空空的,就是觉得累,从里到外的累。
有时候,他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远处那些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那一片片温暖明亮的光,没有一盏是为他亮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张名为“生活”的网。
直到那天,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发小,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神神秘秘地说,有个“赚大钱”的路子,问他敢不敢干。
李强当时掐灭了烟头,只问了一句:“犯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犯法,但……有点邪门。”
02
那个“邪门”的路子,就是养“黑寡妇”。
李强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还以为发小在跟他开玩笑。黑寡妇蜘蛛,电影里、书里都见过,剧毒,咬一口就能要人命的东西,这也能养?养来干嘛?
发小却说,你别管干嘛,你就说你敢不敢。现在外面有人高价收这玩意儿的毒液,一克,顶你大半年的工资!
一克,顶大半年工资。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强心里那片沉沉的死水。
他开始疯了似的在网上查资料。那时候智能手机还不算特别普及,他特意跑到镇上最贵的网吧,包了个通宵。
昏暗的网吧里,键盘敲击声和游戏嘶吼声此起彼伏,只有李强这个角落异常安静。他戴着耳机,屏幕上全是关于黑寡妇蜘蛛的图片和文字。
越看,心越惊,但也越亮。
他了解到,黑寡妇蜘蛛的毒液,是世界上最致命的神经毒素之一,但同时,它在医学上,尤其是在镇痛和某些疑难杂症的研究上,有着极高的价值。
因为稀有和提取困难,价格被炒到了天价。
这确实是一条路,一条踩在刀尖上的路。
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同样巨大。
李强一连在网吧泡了三天三夜,眼睛熬得通红,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翻了个底朝天。从黑寡妇的习性、繁殖方式,到如何搭建饲养环境,甚至如何安全地提取毒液,他都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发现,这事儿,技术门槛其实并不算太高,最关键的是胆子和细心。
这两样,李强觉得自己有。
被生活逼到绝路上的人,胆子自然就大了。
而常年在家具厂跟各种精密机器打交道,也练就了他一身的细心和耐心。
他决定赌一把。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最亲的弟弟李伟。他知道,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疯子。
他用手里最后剩下的一点积蓄,加上从几个网贷平台借来的钱,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偏僻村子里,租下了一个废弃的院子。
院子不大,胜在清静,周围几十米都没有邻居。他把院墙加高,又在上面拉了一圈铁丝网。然后,他开始按照网上查来的资料,改造屋子。
他把房间隔成一个个小间,安装了控温控湿的设备,又从网上订购了大量的玻璃饲养盒和各种工具。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弄到第一批“种蛛”。
这是个难题。国内几乎没有公开售卖的渠道。
他顺着发小给的线索,联系上了一个南方的卖家。对方非常警惕,通过加密的聊天软件聊了半个多月,才终于松口。
交易那天,李强一个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约定的天桥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把一个不起眼的泡沫箱递给了他,收了钱,一句话没说,转身就消失在人海里。
回来的路上,李强抱着那个泡沫箱,就像抱着一个炸弹。他甚至能感觉到里面那些小生命在轻微地蠕动。
他既紧张,又兴奋。
他知道,从打开这个箱子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03
李强没想到,钱来得这么快,也这么容易。
他把那些从南方带回来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新家里。几十只黑寡妇,每一只都有自己独立的“单间”——一个精确控制着温度和湿度的玻璃盒子。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那个院子里。
喂食、清理、观察、记录……他像个严谨的科学家,一丝不苟。
这些黑色的“小妖精”,在他眼里不再是致命的毒物,而是一棵棵摇钱树。他甚至能分清每一只的细微差别,给它们起了不同的编号。
最难的一关是提取毒液。
这是个精细活,也是个玩命的活。
他需要用一把特制的长镊子,夹住蜘蛛,然后用微弱的电流刺激它,让它分泌出毒液。毒液会滴落在一张薄薄的玻璃片上,晶莹剔透,比黄金还珍贵。
第一次操作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厉害。
那只黑寡妇在他眼前张牙舞爪,鲜红的沙漏图案仿佛在对他发出死亡警告。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但他最终还是成功了。
当看到第一滴毒液成功收集起来时,他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顺手多了。
他的胆子越来越大,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通过之前的那个卖家,他联系上了一个稳定的买家。对方从不露面,也从不问他的身份。每次交易,都是通过特定的物流渠道,钱款也是打到一个匿名的海外账户,他再通过复杂的程序转回国内。
第一个月,他小心翼翼地只卖了少量毒液,就换来了五万块钱。
当他拿到那笔钱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翻来覆去地数了一整夜。那不是钱,那是希望,是尊严,是能让他重新挺起腰杆的东西。
他立刻还清了所有的网贷和外债。
接着,他开始扩大规模。
蜘蛛越养越多,从几十只发展到几百只。那个废弃的院子,被他打造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寡妇村”。
收入也水涨船高。
十万,二十万,五十万……
不到一年时间,他真的实现了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年入百万。
他辞掉了家具厂的工作。
给父母在老家盖了新房,把他们接到县城最好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他在城里买了套大平层,写了老婆的名字,又买了一辆崭新的小轿车。
老婆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孩子也接到了城里最好的幼儿园。
弟弟李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担忧。他只知道哥哥发了财,但具体做什么,李强一个字都没透露,只说是“搞特种养殖”。
李强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李强了。他说话的声音大了,走路的腰杆直了。亲戚朋友们都围着他转,一口一个“强哥”,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但没人知道,风光的背后,是什么。
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梦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它们从玻璃盒里爬出来,爬满整个房间,爬到他的身上……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孤僻。
那个养蜘蛛的院子,成了他唯一的禁地,除了他,谁也不许靠近。
他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底下是万丈深渊,但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也无法停止。因为他品尝过金钱带来的甜头,就再也无法忍受贫穷的苦涩。
04
意外,总是在人最得意的时候悄然而至。
在李强靠着“黑寡妇”过上富足生活半年后,他突然失联了。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他的弟弟李伟。
这半年来,李强每个月都会给李伟一笔钱,让他贴补家用,顺便照顾一下父母。钱都是准时到账,从不拖延。
可这个月,约定的日子过去三天了,李伟的账户上还是静悄悄的。
他给李强打电话,关机。
发微信,不回。
李伟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哥哥生意忙,或者手机没电了。可又过了两天,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有点慌了。
他跑到李强新买的那个大平层去找他。开门的是嫂子,一脸不耐烦,说李强一个星期没回家了,问她她问谁去。
“他不是经常这样吗?一忙起来就见不到人影。”嫂子一边修着指甲一边说,“钱给够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干嘛。”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哥哥发财后,和家人的关系反而变得疏远了,每个人都把他当成摇钱树,却没人真正关心他。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又给几个平时跟李强走得近的亲戚朋友打电话,都说最近没见过他。
李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家人们这才真的急了。
急的不是李强的安危,而是那棵“摇钱树”倒了,他们以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在催促和埋怨声中,李伟报了警。
警察听完情况,例行公事地做了笔录。成年人失联,如果没有明显的他杀或绑架迹象,很难立刻立案。
但李伟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那个李强从不让任何人靠近的神秘养殖场。
他说:“我哥……他可能在那儿。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个地方,很偏僻,我只去过一次,在村口就被他赶回来了。”
警察根据李伟提供的模糊地址,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找到了那个隐蔽在村子角落里的院子。
院子的大门紧锁着,是一把很粗的U型锁。
警察敲了半天门,里面毫无动静。
院墙很高,上面还缠着生了锈的铁丝网,像个小小的堡垒。
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带队的王警官经验丰富,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脸色越来越凝重。他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说不出来的怪味。
他当机立断,决定破门。
“后退!”
一名年轻力壮的警察用特制的破门器,对准门锁,狠狠地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锁被撞开了。
两名警察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门,被推开了。
就在门被完全推开的那一瞬间,站在最前面的两名警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们的身体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