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雨点如豆,砸在医院的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产房外,王丽芬紧紧攥着丈夫老赵的手,面色煞白。"医生,求你救救我老婆,她今年都41岁了,这孩子来之不易啊!"老赵声音颤抖,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滴。
"家属签字吧,情况危急,需要立即剖腹产,产妇腿部残疾,加上高龄,风险很大。"医生神情凝重地递过手术同意书。
王丽芬在产房里已经挣扎了四个小时,宫缩阵痛让她几乎昏厥。她今年41岁,下半身残疾,而丈夫老赵已经58岁。这个孩子,是他们放弃一切也要得到的希望。
十个月前,当她告诉老赵自己怀孕的消息时,村里人都摇头:"残疾人生什么娃?高龄产妇多危险,你们两个也真是作死!"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是倔强的光芒。然而此刻,躺在冰冷的产床上,她却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王丽芬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昏迷的边缘,她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场改变她命运的车祸,也看见了五年前老赵第一次牵她的手……
"丽芬,醒醒,你生了个女儿!"
王丽芬缓缓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刺得她眼睛生疼。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她努力转头,看见老赵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眼中满是幸福的泪光。
"来,看看咱们的闺女。"老赵把孩子递到她面前。
那是个皱巴巴的小脸,红通通的,五官还没长开,可那小手却有力地握着王丽芬的手指。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涌上心头,王丽芬眼泪夺眶而出。
"医生说,你大出血了,差点就没保住。"老赵声音哽咽,"他们建议以后别再生了,太危险。"
王丽芬微微点头,目光却离不开女儿的小脸。她摸着孩子柔软的脸蛋,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自己这残疾的身子,将来怎么照顾孩子?老赵年纪这么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孩子怎么办?
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又在耳边响起:"残疾人的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老赵都快六十了,娶个瘸子,还要个孩子,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出院那天,邻居王婶来医院帮忙。看着王丽芬拄着拐杖,艰难地抱着孩子,王婶叹了口气:"丽芬啊,你这身子骨,带孩子可是遭罪。趁孩子还小,不如送人吧,对谁都好。"
王丽芬心头一震,却没吭声。回家的路上,孩子在她怀里哭闹不停,她手忙脚乱地哄着,拐杖一歪,差点摔倒,幸好老赵及时扶住了她。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晚上,王丽芬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低声问老赵,"我们这样的条件,要这个孩子,是不是害了她?"
老赵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傻瓜,我们会给她最好的。"
然而,现实远比想象残酷。女儿小雯三个月大时,王丽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独自照顾她。每次给孩子换尿布,她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完成。喂奶时,因为腿脚不便,常常找不到舒适的姿势,孩子哭,她也跟着掉眼泪。
最让她痛心的是,有次小雯发高烧,老赵不在家,她拖着残疾的腿,抱着孩子去诊所,路上摔了一跤,把孩子额头都磕破了。
看着小雯额头上的伤口,王丽芬崩溃大哭:"我不该生下你,我照顾不了你啊!"
小雯一天天长大,村里的闲言碎语也越来越多。孩子两岁时,上街买菜,邻居的孩子指着小雯说:"你爸爸是老头,你妈妈是瘸子!"小雯懵懂地看着王丽芬,眼里满是困惑。
王丽芬心如刀割,抱紧女儿,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刻,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不是后悔有了这个孩子,而是后悔自己的自私,让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却无法给她完整的保护和无忧的童年。
晚上,王丽芬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小雯长大了,对她充满怨恨:"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
她惊醒过来,泪流满面,看着熟睡中的小雯,心中五味杂陈。
老赵看出了她的痛苦,一天晚上,他坐下来,认真地对她说:"丽芬,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想过没有,正因为你的残疾,才会让小雯比别的孩子更坚强、更懂事、更有爱心。"
"可我给不了她正常的母爱,她会恨我的。"王丽芬哽咽道。
"爱不是用腿走出来的,而是用心。"老赵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的腿残了,但你的心比谁都强大。"
那晚之后,王丽芬开始调整心态。她学着用自己的方式爱孩子。虽然不能带小雯去公园玩滑梯,但她可以讲故事给小雯听;虽然不能追着孩子满院子跑,但她可以教小雯认字、画画。
小雯五岁那年,在幼儿园的母亲节活动上,老师让孩子们说说"妈妈最棒的地方"。轮到小雯时,她大声说:"我妈妈虽然走路要拄拐杖,但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她告诉我,不完美才是生活的样子。"
台下的王丽芬泪如雨下。那一刻,她终于明白,生下小雯不是错误,而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孩子不会因为她的残疾而爱她少一分,反而因为她的坚强而更加敬佩她。
回家路上,小雯牵着王丽芬的手,小脸仰起来问:"妈妈,你为什么当初要生我呢?"
王丽芬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因为妈妈相信,不管条件多困难,爱都能让我们一起成长。妈妈曾经后悔过,但现在我只后悔曾经动摇过对你的爱。"
阳光洒在母女俩身上,王丽芬的拐杖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不再是缺憾的象征,而是坚韧与爱的见证。
她明白,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但爱可以弥补一切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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