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3月5日凌晨】“尼基塔,立刻过来,情况急转直下!”马林科夫在电话里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裹着棉大衣冲进郊外小道,飘雪恍惚,车灯打在桦树上,一闪一闪。抵达近卫军把守的别墅时,屋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皮靴碰地的回响。医生们轮流俯身,用尽力气压在那具已经发青的胸膛上。
这副景象让我想起几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斯大林突然把我们叫到放映室,影片没播完,他按下暂停键,说:“我最近老做同一个梦,你们听听。”他提到雪、猎枪以及一条宽得吓人的叶尼塞河。梦里他来回横跨两趟;先放倒十二只石鸡,回去取子弹,再把剩下的十二只也一枪一个。那番描述既生动又诡异,尤其数字“十二”反复出现,让屋子里的人都低头不语。
有人私下揣测:十二个政治局委员?十二发命令?没人敢问出口。斯大林端着烟斗,半眯的眼里看不出情绪,却突然叹了口气,“它们原地不跑,像在等我。”说罢,他挥手让卷帘落下,继续看电影,好像刚才的谈话从未发生。
梦之外,他的枪法糟得要命。别墅花园里麻雀成灾,他抄起步枪嗖地一声,弹头却削掉了警卫帽檐,吓得那小子直冒冷汗。餐桌旁,同样一把枪走火,差点让米高扬胸前多开一个洞。我们表面笑嘻嘻,心里却在琢磨:慈父若真扣动扳机,谁挡得住?
晩年斯大林越发多疑。每逢用餐,他先叫侍从喝一口汤、嚼一块面包,再盯着人家十五分钟,没见异常才肯动筷。“毒药随时可能落进盐里。”他半开玩笑,我们不好接茬。那种压抑,比克里姆林宫的石墙更厚。
有意思的是,他又特别害怕独处。深夜一点、三点、五点,电话铃此起彼伏:“来陪我聊天”“来放一部美国黑白片”。说到底,他不相信任何人,却又需要有人随时待命,仿佛孤岛上的灯塔,哪怕灯光刺眼,也得照着。
列宁遗留的一封便条为这种矛盾性添了注脚。档案室灰尘四起的抽屉里,我们找到信封,薄薄一张纸——列宁要求斯大林向克鲁普斯卡娅道歉,否则“不再视其为同志”。我能想象斯大林当年读到这行字时的恼火:他被推举为继任者,却被老师当面斥责,那道伤痕一直没愈合。
1953年初,他脑出血后陷入半昏迷,医生插导尿管以防膀胱破裂。醒来发现下身被束缚,他抬手遮脸,喉头挤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俄语:“拿掉……别让人看见。”那一刻,他不再是举手让百万红军前进的统帅,而像个担心尿裤子的孩子。不得不说,权力再大,也无法阻止生理本能对尊严的戳破。
回到病榻旁,脉搏越来越弱。医护们尝试人工呼吸,再用胸外按压。一个壮汉忙得满头大汗,我看他双臂发抖,便说道:“够了,人已经走了。”声音发干,却没人反驳。仪表盘归于零,窗外天色泛白。
步出房间,我脑中又闪回那场猎梦。两趟往返、二十四发子弹、二十四只石鸡——统统被收进腰间,一根树枝串成沉甸甸的战利品。他精疲力竭地拖着,身后雪地划出长长的沟。或许,对他而言,那些石鸡象征一次次肃反,一支党内猎枪指向“敌人”,最终也反噬了自己。
遗憾的是,没人当面告诉他梦的隐喻。因为莫斯科的冬夜比子弹更冰冷,敢开口的人通常活不过下一个清晨。于是,他保持怀疑,也只能怀疑;他想要陪伴,却只得到随叫随到的沉默。
葬礼七天后,新的权力拼图迅速铺开,我们讨论农业、讨论重工业配额,仿佛一切照旧。可每当夜深,我仍会想起那句“它们在原地等我”。如果说梦里的石鸡毫无挣扎,那么现实中的政治同僚又何尝不是?在枪口之下,活着有时只剩一条路——静静等候。
很多年过去,外界对斯大林的评判极端分化。有人赞他决断果敢,有人恨他铁腕肃反。我置身其中,既被震慑,也被影响。可亲眼见他在临终前那种尴尬、慌张,我才体会到:怀疑是自设的牢笼,孤独则是不可赦免的陪审。
斯大林死于1953年3月5日19时50分。数字被写进报告,敲进报纸铅字,却没人记录那天克里姆林宫的风向。叶尼塞河依旧奔流,雪原偶有石鸡结伴掠过。曾经的“神枪手”再也无法举枪,对活人、对梦境,他都彻底失去了瞄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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