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柜的玻璃层板上,那枚黄铜指南针静静卧在丝绒垫上。圆形的盘面泛着温润的金属光泽,指针一端涂着的红漆虽已淡成浅粉,却依旧固执地指向南方,边缘的刻度被岁月磨得模糊,唯有“南”字的刻痕还清晰可辨——这是舅舅年轻时徒步旅行带回来的,他说“指南针认方向,更认人心,只要心里有牵挂,就永远不会走丢”。
第一次见它发挥作用,是在十岁的夏令营。我们在郊外的山林里迷了路,手机没了信号,带队老师急得满头大汗。我突然想起背包里的指南针,是出发前舅舅塞给我的,“带着它,万一迷路了,就跟着红针走,总能找到方向”。我掏出指南针,掌心的温度让黄铜盘面微微发烫,红针在盘面上轻轻晃动,最终稳稳指向南方。老师顺着指针的方向带队,穿过茂密的树林,终于在天黑前走出了山林。那天的夕阳落在指南针上,红针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给我们指了条金光闪闪的路。我摸着盘面边缘的刻度,忽然觉得这小小的金属物件里,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指南针的外壳上,有道浅浅的划痕。是舅舅在横断山区徒步时留下的,当时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指南针撞到岩石上,留下了这道月牙形的痕。“当时以为它坏了,没想到红针还能转,”舅舅指着划痕给我看,“后来靠它走出了无人区,这道痕就是我的‘救命记号’。”划痕的尽头还沾着点深褐色的锈迹,是山里的雨水和泥土留下的印记。有次我拿着指南针玩,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看着新添的小磕痕,我急得快要哭了。舅舅却笑着说“没关系,每道痕都是它走过的路,这样才更有故事”。后来每次看到这些痕迹,我都能想象出舅舅背着背包,握着指南针在山林里穿行的模样,脚步坚定,眼里有光。
指针的转动里,藏着无数个等待的故事。有次舅舅去西藏旅行,约定好每周给家里报平安。可到了约定的日子,家里却没接到他的电话,母亲急得坐立不安,整天盯着舅舅留下的指南针发呆。直到第五天,舅舅的电话终于打来了,说他在偏远的牧区没信号,靠着指南针找到了牧民家。“我每天都看指南针,想着家的方向,”舅舅在电话里说,“红针指向南,家就在南边,心里就踏实。”那天母亲把指南针放在胸口,泪水落在黄铜盘面上,晕开了小小的水渍。我忽然明白,指南针指向的不仅是地理上的南方,更是心里牵挂的方向,只要红针还在转,家的方向就永远不会变。
指南针最“沉默”的时刻,是在舅舅结婚那天。他把指南针送给了舅妈,“以后我不在家,你看着它,就知道我在朝着家的方向赶”。舅妈把指南针放进首饰盒,每次舅舅出差,她都会拿出来看看,红针指向南方,像舅舅在远方传递的思念。有次舅舅出差遇到台风,航班取消,他连夜坐火车赶回来,到家时已是凌晨。舅妈拿着指南针站在门口,红针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我知道你会回来,它一直指着家的方向”。那天的指南针,成了他们之间最浪漫的约定,小小的金属盘面里,装着彼此的牵挂与等待。
后来舅舅有了智能手机,导航软件比指南针更精准,可他依旧把这枚黄铜指南针带在身边。“电子的东西会没电,会出错,可它不会,”舅舅摩挲着指南针的盘面,“只要红针还能转,心里的方向就不会乱。”有次我们一家人去郊外野餐,舅舅故意关掉手机导航,让我拿着指南针找路。我跟着红针的方向,穿过麦田,找到河边的野餐地,阳光落在指南针上,红针的影子在草地上轻轻晃动,像在为我们鼓掌。
现在这枚指南针被我放在书桌的显眼位置,每次写作业累了,我都会拿起它看看。红针依旧稳稳地指向南方,仿佛在提醒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心里有方向,就不会迷茫。女儿总爱拿着指南针玩,她把它放在不同的地方,看着红针转动,好奇地问“为什么它总指向一个方向呀”。我告诉她“因为它心里有牵挂,知道家的方向在哪里”。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指南针抱在怀里,说“我也要让它记住我们家的方向”。
暮色漫进房间时,指南针在灯光下泛着黄铜的光泽,红针静静地指向南方。忽然明白,这枚小小的指南针,从来不是普通的工具。它是方向的指引者,在迷茫时给人力量;它是牵挂的载体,装着家人之间的思念与等待;它是时光的见证者,记着舅舅的旅行故事,记着一家人的温暖时光。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书桌的纸张,指南针轻轻晃了晃,红针依旧坚定地指向南方。我知道,它会一直在这里,看着我长大,看着女儿成长,用它不变的方向,提醒我们: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家的方向,不要忘记心里的牵挂,因为那些牵挂,才是人生路上最珍贵的指南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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