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眼中,似乎永远是那个沉静如山的背影。每当我夜半醒来,总见他悄悄掩好我的房门,脚步轻得像怕惊醒尘埃;我自行车歪斜不稳时,他又会俯身摆弄着那辆同样老旧的自行车,双手沾满油污,紧握生锈的扳手,专心致志地修整我的车——那背影就定格在夕阳熔金的余晖里,像一幅沉默的油画。
记得一次期末大考,清晨骤雨倾盆而下,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父亲二话不说,披上雨衣便推车出门送我。我缩在雨衣底下,紧紧依偎着父亲的后背,风雨的寒冽都被那宽阔的脊梁挡在了外面。到了学校门口,他额前头发滴着水,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却只匆匆朝我摆摆手:“快进去吧,别担心我!”我回头望见父亲转身推车离开,雨幕里那个湿透的背影,竟如一道坚固的堤坝,横隔在我与漫天风雨之间。
父亲从无豪言壮语,却用肩膀默默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不常高声说爱,却每每无声地倾注所有,如同将整个青春兑换为我的远方。父亲那背影,岂是风雨可蚀,岁月可摧?它早已铸成我心中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岸,多少年来,我总沿着这堤岸行走——堤岸默默替我迎挡着世界的风雨,无声无息,却让我在感恩之中渐次读懂何为生命的深根与磐石。
父亲的爱不是喧哗的,却如大地托举万物般沉默而深沉;他静默的肩背,正是我们生命渡向开阔之域最安稳的方舟。那背影的轮廓,随岁月愈发深镌于我心,终于成为我灵魂深处抵御一切寒流、足以令人泫然跪拜的巍然岸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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