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茶室里,李万金的老友林董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担忧:“老李,你真下定决心了?为晓芸招婿这事……会不会太草率了?”
李万金端起面前的紫砂壶,给对方续上茶,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老林,我意已决。晓芸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我总得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钱财名声都是身外物,只要能让她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哪怕是被人戳脊梁骨,我也认了!”
林董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他知道,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友,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窗外,岭南的初夏带着黏糊糊的湿热,正如李万金此刻复杂而沉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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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岭南的初夏,总是带着点黏糊糊的湿热。
蝉鸣声从茂密的榕树叶子后面一阵阵传来,吵得人心烦。
就在这片繁华又有些喧闹的土地上,广东商界的大佬李万金,最近却像是被这天气给腌透了,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李万金,人如其名,家财万贯。
早年靠着倒腾电子零件起家,后来踩着改革开放的浪头,搞地产,做投资,硬是把一个小作坊干成了如今的李氏集团。
在广东这片热土上,提起李万金,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他为人豪爽,出手阔绰,黑白两道都有几分薄面。
只是,钱能解决世上大多数问题,却解决不了他此刻最大的心病——他的独生女儿,李晓芸。
李晓芸,曾经是李万金的骄傲。
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大学念的还是国外名牌大学的金融。
李万金一度以为,等自己老了,这偌大的家业就能顺理成章地交给这个宝贝女儿。
可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李晓芸在国外自驾游时出了严重的车祸,命是保住了,但脊椎神经受损,下半身彻底失去了知觉,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度日。
这个打击对李万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财力,请遍了国内外的名医,尝试了各种先进的治疗方案,但结果都一样——晓芸能恢复自主行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曾经活泼开朗的女儿,如今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常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李万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快六十的人了,头发白了大半,商场上的雷厉风行,在女儿的病情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晓芸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偌大的别墅里,虽然佣人不少,但总是显得空空荡荡。
李万金知道,女儿心里苦。
她这个年纪,本该是谈婚论嫁,享受青春的美好时光,却要一辈子与轮椅为伴。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万一哪天自己走了,留下晓芸一个人,无依无靠,可怎么办?
李氏集团虽然家大业大,但人心隔肚皮,那些旁系亲属,还有公司的老臣子,谁能真心实意地照顾晓芸一辈子?
思来想去,李万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他要给瘫痪的女儿招个上门女婿。
消息一传出,整个广东的富豪圈子都炸开了锅。
有同情的,有看笑话的,也有不少人觉得李万金是老糊涂了。
瘫痪的女儿,哪个正常男人愿意娶?
就算是为了李家的钱,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那种日子。
李万金放出话来,条件很简单:男方身体健康,人品要好,愿意真心照顾晓芸。
至于家庭出身、学历、样貌,一概不重要。
一旦婚事定下,男方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彩礼,还能直接进入李氏集团工作,以后晓芸的一切,包括李家的家产,都有他的一份。
一位和李万金有些交情的老友忍不住劝他:“老李,你这是何苦呢?晓芸这样,你找个人照顾她生活起居就是了,何必搭上她一辈子的幸福,还把家产也牵扯进去?”
李万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浓茶,眼神有些浑浊:“老张,你不懂。我不是要找个佣人,我是要给晓芸找个伴,一个能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给她力量,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人。
至于家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晓芸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能开心一点,我这点东西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来应征的人,大多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有的是欠了一屁股债的赌徒,有的是想一步登天的小混混,甚至还有年纪比李万金还大的老光棍。
李万金见了几个,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他要的是个能托付女儿的人,不是一群饿狼。
就在李万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叫陈默的年轻人,走进了他的视线。
02
陈默,二十六岁,是粤北山区一个贫困家庭走出来的孩子。
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早早嫁了人,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
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着几亩薄田和陈默父亲农闲时去镇上打零工的微薄收入,勉强供他读完了本地一所不起眼的大专。
陈默的成长经历,就像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奇,甚至还带着点苦涩。
从小,他就知道家里穷,吃的穿的都比不上同龄人。
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黝黑的皮肤是太阳给他的印记,粗糙的双手是生活给他的磨砺。
他不像村里有些孩子那样调皮捣蛋,也不像有些孩子那样能说会道,他总是安安静静的,话不多,但交代给他的事情,总能尽力做好。
大专学的是机电维修,不好不坏的专业。
毕业后,陈默跟着几个老乡南下广东,想在这片据说遍地是黄金的土地上闯出一番名堂。
可现实远比想象的要骨感。
他没有过硬的技术,也没有灵活的头脑,更没有能依靠的人脉。
在人才济济的大城市里,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了几份工作,不是工厂流水线上的操作工,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小工,每天累得像条狗,拿到手的工资却只够勉强糊口,时不时还得寄点钱回家给年迈的父母。
他住过城中村的握手楼,每天被邻居的吵闹声和各种混杂的气味包围;他也挤过几平米的隔断房,一张床就是全部的私人空间。
城市的繁华与他无关,霓虹灯再亮,也照不进他那间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这天,宿舍的老乡愁眉苦脸地对他说:“阿默,最近厂里效益不好,可能要裁员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这份在小五金厂打杂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好歹稳定。
如果失业了,下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在哪里。
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前阵子母亲还打电话来说,父亲的风湿又犯了,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
“知道了,强哥。”陈默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找下家。
晚上,他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年轻却带着倦容的脸。
他漫无目的地刷着招聘信息,大多数岗位都要经验,要学历,他这样的,连个面试机会都很难得到。
就在这时,一条花边新闻弹了出来,标题很扎眼:“广东富豪李万金为瘫痪女儿招婿,愿出千万彩礼并赠送公司股份!”
陈默一开始以为是哪个无良小编编出来博眼球的假新闻,但点进去一看,内容详尽,还配了李万金和李氏集团的一些资料照片。
他以前也听说过李万金这个名字,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大老板。
“千万彩礼……公司股份……”这几个字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陈默的心。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是他拼死拼活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如果有了这笔钱,父母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父亲的病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家里破旧的房子也能翻新一下了。
可是,代价是娶一个瘫痪的女人。
陈默关掉手机,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想起了李晓芸的照片,新闻里说她出事前是个大美女,现在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眉眼依旧清秀,只是脸色苍白,眼神黯淡。
他无法想象和一个无法行动的人共度一生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没有孩子,每天都要面对一个需要精心照料的病人。
“这不就是卖身吗?”陈默自嘲地想。
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婚姻和未来。
他虽然穷,但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尊严。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班,但那条新闻就像在他心里扎了根,时不时地冒出来。
午休的时候,他听到工友们也在议论这件事。
“啧啧,李家大小姐真是可惜了,长得那么漂亮,偏偏瘫了。”
“可不是嘛,不过李老板也真是舍得下本钱,一千万啊!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没老婆孩子,说不定都去试试了!”
“拉倒吧你,就算给你钱,你伺候得了一个瘫子?那日子能过?”
“有什么不能过的,有钱就行!再说了,万一那大小姐脾气好呢?”
工友们的议论,一字不落地飘进陈默的耳朵里。
他默默地吃着盒饭,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他想起了母亲因为没钱买药,只能硬扛着病痛的模样;想起了父亲在工地搬重物时,不小心扭伤了腰,为了省钱,硬是没去医院,自己找了点草药敷衍了事。
贫穷,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如果他真的豁出去了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开始疯狂生长。
03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像是丢了魂一样。
白天在工厂里干活,时不时会走神,好几次差点出了差错,被工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晚上回到出租屋,那条招婿的新闻就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开始在网上搜索更多关于李晓芸的信息。
出事前的她,确实光彩照人,参加各种名媛聚会,在慈善晚宴上弹钢琴,笑容自信而明媚。
而出事后的照片,虽然不多,但每一张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
他甚至找到了一些关于她车祸的报道,以及后续治疗的零星消息。
越看,陈默的心情就越复杂。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他也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怜。
但一想到要和这样一个几乎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女人结婚,并且要照顾她一辈子,他就感到一阵窒息。
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同宿舍的老乡强哥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阿默,你这几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李家招婿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纠结,大致和强哥说了说。
他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哪怕只是听听别人的看法。
强哥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猛抽了几口烟,然后把烟蒂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阿默,这事儿……哥说句实话,不好办。”
“我知道。”陈默声音有些沙哑。
“你想想,天上不会掉馅饼。李家那么有钱,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
偏偏要招个上门女婿,还对出身没要求,图啥?
不就是图个老实本分,能真心对他们女儿好的人嘛。”
强哥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是去了,钱肯定是能拿到不少,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但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那可不是娶个正常媳妇那么简单。
伺候人,尤其是伺候一个病人,那是个细致活,也是个磨人的活。
日子久了,再多的耐心都可能被磨光。”
陈默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沿的木刺。
强哥叹了口气:“当然,哥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你要是真能下定决心,对人家姑娘好,也算是一条出路。
毕竟,这年头,钱难挣,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受点委屈,担点责任,也算不了什么。
就怕你一时冲动,到时候后悔,那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人家姑娘。”
强哥的话,虽然朴实,但句句在理。
陈默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赢了,全家翻身;输了,可能万劫不复。
他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父母的近况。
母亲在电话那头咳嗽了几声,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在外面工作。
但陈默听得出来,母亲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又问起父亲的风湿,母亲只是含糊地说,老毛病了,天气好多搽点药酒就行。
挂了电话,陈默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知道,父母是在硬撑,是不想让他担心。
可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无能为力,连让他们看病吃药的钱都拿不出多少。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陈默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想改变命运,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想不再为几百块的房租发愁。
他想起了李万金在新闻里说的话:“我只要他对我女儿好。”
陈默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真的做了这个决定,能不能做到对李晓芸好?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坏人,至少,他有基本的良知和责任感。
经过几天的反复思量和内心挣扎,陈默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找到了新闻里留下的联系方式,那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公式化,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然后让他准备一份个人简历和身份证明材料,发到指定的邮箱。
提交材料后,又是几天的等待。
这期间,陈默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了断,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努力争取过了。
一周后,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通知他去李氏集团总部面试。
面试他的人,正是李万金本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律师,以及一位中年女管家。
李万金比新闻照片上看起来更苍老一些,眼神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但也透着一丝疲惫。
“陈默,是吧?”李万金开口,声音低沉,“你的资料我看过了。为什么想来应征?”
陈默有些紧张,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实话实说:
“李总,我不瞒您,我是为了钱。我家很穷,父母身体不好,我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李万金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坦诚并不意外:“为了钱来的人很多。
但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我的女儿晓芸,她下半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
你需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端屎端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能做到吗?”
陈默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迎向李万金的目光:
“李总,我没照顾过病人,但我会学。
我在农村长大,苦活累活都干过,我不怕吃苦。
只要我答应了,我就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好。”
李万金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陈默手心都开始冒汗。
“你结过婚吗?有女朋友吗?”律师在一旁问道。
“没有。”
“你对晓芸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对这段可能的婚姻,有什么期望?”女管家也开口了,语气相对温和一些。
陈默想了想,说:“我对李小姐的遭遇感到同情。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我希望我们能像亲人一样相处。
我会尊重她,照顾她。至于其他的,我不敢奢望。”
李万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挥了挥手,对律师和管家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跟陈默单独聊聊。”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万金才缓缓开口:“陈默,我看过很多想一步登天的人,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算计。但你的眼神,虽然也有对金钱的渴望,但还算干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彩礼,五百万,婚后一次性付清。
另外,你会得到李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但这些股份在你和晓芸结婚满十年,并且这十年间你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晓芸的事情,才能真正属于你。
婚后,你会住进李家,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晓芸。
公司那边,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职位,薪水照发,但你不能过多干涉公司的事务,除非将来晓芸或者我授权给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万金的眼神变得凌厉,“如果你只是图钱,只是想敷衍了事,或者敢对晓芸有任何不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李万金虽然老了,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陈默听着这些条件,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五百万,对他来说依然是巨款,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却像是画了一个十年才能吃到的饼。
而且,李万金最后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李总,我明白。如果我做不到,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李万金看着他,良久,才说:“好。我会安排你和晓芸见一面。最终的决定,也要看晓芸的意思。”
那一刻,陈默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答应了,像是跟魔鬼做了一笔交易,也像是在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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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与李晓芸的第一次见面,被安排在李家别墅的阳光房里。
陈默跟着管家穿过富丽堂皇的客厅,走过蜿蜒的回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不真实。
他换上了李家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虽然只是普通的棉质衬衫和长裤,但质料比他自己最好的衣服还要好。
他显得有些局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阳光房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李晓芸就坐在一张宽大的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沐浴在透过玻璃斜射进来的阳光中。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居家服,头发松松地挽着,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管家轻声说道:“小姐,陈默先生来了。”
李晓芸这才缓缓转动轮椅,面向他们。
陈默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确实很美,是那种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清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只是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却也死寂。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陈默一眼,目光便移开了,仿佛他只是空气。
陈默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预想过她的冷淡,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漠然。
这种漠然,比愤怒和厌恶更让人难受。
“你就是陈默?”李晓芸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久病之人的虚弱,但吐字清晰。
“是……是的,李小姐。”陈默有些结巴。
“我父亲都跟你说了吧?条件,以及你需要做的事情。”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说了。”
“你愿意?”李晓芸微微歪了歪头,嘴角似乎牵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陈默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空洞洞的,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他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愿意。”
“为什么?”李晓芸追问,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别跟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别说你同情我。我只想听实话。”
陈默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钱。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晓芸听完,轻轻“呵”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转过头,不再看陈默,目光投向窗外的花园,那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与她此刻的心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良久,她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阳光房的。
他只觉得手心冰凉,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
李晓芸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接近。
这桩婚事,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一场交易,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交易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奈。
几天后,李万金通知陈默,晓芸同意了这门婚事。
陈默有些意外,他以为李晓芸会拒绝。
但既然她同意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他搬进了李家,住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
李万金给他请了专门的护理人员,教他如何照顾瘫痪病人,包括如何翻身、擦洗、按摩,如何处理大小便,以及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
这些事情,陈默以前想都没想过,学起来自然是手忙脚乱。
但他学得很认真,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未来生活的常态。
李家的佣人很多,各司其职,但对陈默的态度,都带着几分微妙的疏离和审视。
他们大概都把他当成了一个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凤凰男。
陈默不在乎这些眼光,他只想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他和李晓芸的交流依然很少。
除了每天必要的问候和护理时的几句对话,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李晓芸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在阳光房里发呆,对他的存在,似乎并不在意。
婚期定得很快,就在一个月后。
李万金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不打算大操大办,只请一些至亲好友吃顿饭,把仪式走了就行。
毕竟,女儿的情况特殊,他也不想让晓芸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
陈默对此没有意见。
他对婚礼没有任何期待,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尘埃落定。
这期间,他回了一趟老家,把五百万的彩礼交给了父母。
当他把那张存着巨款的银行卡递给父母时,两位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母亲颤抖着声音问道:“阿默,这……这钱是哪里来的?你可别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啊!”
陈默编了个理由,说是自己跟一个老板做项目,预支的奖金。
他不敢告诉父母实情,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无法接受。
他只说自己要在广东结婚了,女方家里条件很好,让他以后不用再为钱发愁。
父母虽然半信半疑,但看到儿子似乎真的有了出息,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们叮嘱陈默,要好好对人家姑娘,不能忘本。
从老家回来后,陈默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欺骗了父母,也欺骗了自己。
婚礼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李家开始张灯结彩,虽然规模不大,但也透着喜庆的气氛。
陈默试穿了定制的礼服,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感到一阵恍惚。
他真的要结婚了,娶一个只见过几次面,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瘫痪女人。
婚礼前一天,李万金把他叫到书房。
“陈默,明天你和晓芸就正式结婚了。”
李万金递给他一杯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委屈。
但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晓芸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口:“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晓芸的。”
这是他第一次叫李万金“爸”,有些生硬,但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万金欣慰地点点头:“以后,李家也是你的家了。好好过日子吧。”
夜深了,陈默躺在客房的床上,辗转难眠。
明天,他就要成为李晓芸的丈夫了。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婚后生活。
他只知道,从明天开始,他的人生将不再只属于他自己。
05
婚礼当天,天气格外晴朗。
李家的别墅一早就热闹起来,虽然宴请的宾客不多,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默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胸前戴着新郎的襟花,站在别墅门口迎接客人。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但微微有些僵硬的笑容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客人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带着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陈默能感觉到这些目光,但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他知道,在这些人眼里,他不过是个攀上高枝的穷小子,一个靠着婚姻改变命运的幸运儿,或许还是个不幸的倒霉蛋。
李晓芸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由管家推着。
她的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苍白的脸颊上透出几分少见的红润。
长长的头纱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美丽,却也脆弱。
婚礼仪式很简单,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司仪。
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也没有煽情的誓言。
当司仪问陈默是否愿意娶李晓芸为妻,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时,陈默深吸一口气,清晰地回答:“我愿意。”
当问到李晓芸时,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微弱但坚定的声音说:“我愿意。”
交换戒指,敬茶改口,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陈默给李晓芸戴上戒指时,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女人,从今天起,就是他的妻子了。
他要对她负责,照顾她一生。
宴席上,气氛有些微妙。
李万金带着陈默,一一向来宾敬酒。
陈默不善言辞,大部分时间都是李万金在说话,他只是陪着笑脸,机械地举杯,喝酒。
他能感觉到,那些祝贺的言辞背后,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李晓芸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在宴席上待太久,敬了一圈酒后,就被管家送回了房间休息。
酒过三巡,宾客们渐渐散去。
陈默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比在工地上干一天活还要累。
李万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晓芸那边,你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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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点点头,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向二楼的新房。
新房布置得很喜庆,红色的床品,红色的窗花,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薰气味。
这是他和李晓芸的婚房,也是他们未来生活的起点。
他推开门,看见李晓芸已经换下婚纱,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袍,静静地靠在床头。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有些暗。
“你回来了。”李晓芸的声音很轻。
“嗯。”陈默应了一声,走到床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激情,没有期待,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便端起来递给李晓芸:“喝点水吧。”
李晓芸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幽深。
陈默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水杯,搓了搓手,说:“我……我去洗个澡。”
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凭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自己。
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也想借此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等他从浴室出来,裹着浴巾,发现李晓芸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
他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的一角,准备上床。
就在这时,李晓芸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陈默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