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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抄袭者终将赤身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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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颁奖礼上,我的婚服穿在死对头身上。

她对着麦克风甜笑:“感谢某位山寨设计师的‘启发’。”

全场哄笑中,我盯着金箔凤凰的眼睛——那下面缝着我特制的水溶线。

助理“不小心”打翻酒杯的瞬间,华美嫁衣在她身上片片剥落。

苏曼尖叫着抓向空中飘落的金箔时,我举起手机:“凤凰涅槃,抄袭者终将赤身裸体。”

闪光灯淹没她的狼狈,我转身离开这虚伪的名利场。

没人知道,真正的凤凰,才刚刚开始浴火重生。

正文:

霓裳奖颁奖大厅的光,亮得晃眼,能把人心底最后一点角落都照得无处遁形。空气里浮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尾调,还有某种更加尖锐的东西——刻薄的期待。我,林晚,像个突兀闯入的异类,被保安半推半搡地按在礼堂最后排的塑料椅子上,与前面天鹅绒的嘉宾席隔着一道冰冷的天堑。

聚光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开舞台中央的黑暗,稳稳地钉在一个人身上。苏曼。她穿着那件“凤求凰”。

月光般流淌的素缎底子,上面盘踞着振翅欲飞的金色凤凰。凤凰的尾羽,用细如发丝的赤金线盘绣,每一片羽毛都闪着内敛又张扬的光泽,随着她刻意的、微小的转动身体的动作,那光便如活水般流淌起来。华贵得令人窒息,也精准地、一刀刀剐着我的心。

那是我熬了三百多个日夜的心血,是我在母亲留下的那台老缝纫机前,熬红了眼睛,磨破了指尖,一笔一画描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凤求凰”。如今,它成了苏曼加冕的皇袍。

“让我们再次恭喜苏曼小姐!”主持人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像指甲刮过玻璃,“‘凤求凰’,实至名归!这不仅仅是一件婚服,这是艺术!是灵魂的共鸣!”

掌声,海啸般响起,几乎要掀翻礼堂华丽的天花板。嘉宾席里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面孔,此刻都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用力地拍着手。闪光灯连成一片炫目的白昼,贪婪地舔舐着苏曼和她身上那件掠夺来的战利品。

苏曼微微昂着下巴,享受着这顶峰的荣光。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淬毒的、胜利者的愉悦,穿透刺眼的光柱和喧腾的人浪,精准地刺向我所在的后排角落。嘴角勾起,那弧度完美得像精心计算过。她接过话筒,声音甜腻得如同裹了蜜糖的砒霜:

“谢谢大家,谢谢评委们对‘凤求凰’的厚爱。”她顿了顿,眼神再次飘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嘲弄,“在这里,我特别想感谢一个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镜头都贪婪地对准她。

“感谢那位…嗯…非常‘有才华’的林晚小姐。”她故意加重了“有才华”三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引起前排一阵心领神会的低笑,“虽然她的‘作品’总带着点…嗯…借鉴的影子,但不得不说,她那些‘独特’的构想,确实给了我很多…启发。”她掩着嘴,发出一串银铃般、却冰冷刺骨的笑声。

“噗嗤——”

“哈哈哈,苏小姐真幽默!”

“借鉴?说得好听,不就是山寨嘛!”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配跟苏曼争?”

前排嘉宾席的哄笑和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浪一样高过一浪,像无数个响亮的耳光,隔着空气狠狠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再蔓延到脖子。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铺天盖地的、赤裸裸的羞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软肉里,钝痛传来,几乎要刺破皮肤,却压不住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般的窒息感。

就在这时,坐在评委席边缘、一个挺着啤酒肚、油光满面的男人——刘董,苏曼父亲多年的商业伙伴——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得盖过了所有嘈杂:

“启发?曼曼你太善良了!”他粗大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我藏身的黑暗角落,唾沫星子仿佛能穿过人群溅到我脸上,“就她?林晚?一个连像样工作室都没有,靠接点零碎单子糊口的野路子裁缝?也配谈启发苏小姐?她那点东西,给曼曼提鞋都不配!霓裳奖?我看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那件破烂玩意儿,丢大街上都没人捡吧?哈哈哈哈哈!”

他粗嘎的笑声如同破锣,瞬间引爆了更大的哄笑狂潮。无数道目光,鄙夷的、嘲弄的、看好戏的,如同实质的针芒,从四面八方射来,将我死死钉在原地。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只剩下苏曼身上那只耀武扬威的金凤凰,和她脸上那朵淬毒的笑容。

羞辱的岩浆在血管里奔突咆哮,几乎要冲破皮肤。我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锁在自己绞得发白的指关节上,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不能看,不能听,更不能失控。我反复默念着这唯一的信条,将翻涌的怒火和滔天的委屈,连同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滚烫液体,死死地压回身体最深处。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深渊里,我垂下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穿透人群和光柱,精准地落在那只金凤凰的眼睛上。

那是整件婚服的点睛之笔。两粒用纯金箔精心锤揲、再以最细小的米珠点缀瞳孔的凤凰之眼。在炫目的聚光灯下,它们反射着冰冷而璀璨的光芒,如同真正的神鸟在睥睨众生。

没人知道,在这华美无双、象征着苏曼无上荣耀的金箔之下,贴着凤凰的胸腹位置,我亲手缝进了什么。

不是金线,不是珠宝。

是两缕细得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水溶线。一种遇水即溶的特殊丝线,如同蛰伏的毒蛇,安静地潜伏在华丽的表象之下,连接着凤凰身体几处最精妙的、也是最关键的承力结构点。

苏曼在台上又转了个圈,裙摆铺开,金光流淌。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我这片角落,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她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沉默与狼狈,故意对着话筒,声音拔得更高,更清晰:

“说到山寨,其实我真的很痛心。”她蹙起秀气的眉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们设计行业,最珍贵的莫过于原创的灵魂。抄袭,是对所有真正付出心血的设计师最大的侮辱。”她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再次刺向我,“林晚小姐,我知道你可能在某个角落听着。别灰心,虽然你可能永远无法理解真正的设计是什么,但……至少你模仿得还算努力。”

“哈哈哈哈!”刘董的破锣嗓子再次炸响,“听见没?曼曼这是给你台阶下呢!还不快谢谢苏小姐的大度?要我说,这种抄袭狗,就该滚出设计圈!永远别脏了大家的眼!”

“就是!滚出去!”

“山寨货!丢人现眼!”

后排不知哪个角落,有人尖着嗓子喊了一句,立刻引起一片附和的叫嚷和口哨声。那声浪,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像无数只肮脏的手,要把我推出这个光鲜亮丽的殿堂。

我依旧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再是恐惧或委屈的颤抖。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地方,渗出一丝微咸的铁锈味,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

就在这片喧嚣的辱骂浪潮达到顶峰,苏曼脸上的得意也绽放得最为刺眼之时——

“啊!对不起!苏小姐!实在对不起!”

一个身影端着托盘,脚步踉跄地冲上了台侧边缘,正是苏曼那个看起来总是怯生生的新助理小雅。她满脸惊慌,手中的托盘上,一杯盛得满满的、剔透的香槟酒,在她笨拙的动作中剧烈地摇晃着,澄黄的液体眼看就要泼洒出来。

“小心!”有人惊呼。

苏曼正沉浸在被万众追捧的得意中,闻声下意识地蹙眉回头,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就在她回头的刹那,小雅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猛地一扑!

“哗啦——!!!”

那满满一杯冰凉的香槟酒,不偏不倚,如同瀑布般,兜头盖脸地泼在了苏曼身上!

准确地说,是泼在了她腰侧后方,那只华美金凤凰的胸腹位置!

冰冷刺骨的酒液瞬间浸透了昂贵的素缎,深色的水渍在月光般的底色上迅速蔓延开来,显得极其狼狈而刺眼。

“啊——!”苏曼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精心维持的完美形象瞬间崩塌,只剩下被酒水突袭的惊怒和本能闪躲的狼狈。她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试图甩掉身上的酒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煞白和扭曲的怒意。

“蠢货!你眼睛长在哪里了?!”她厉声呵斥着吓傻在当场的小助理,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了调。

“对不起!苏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小雅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帮她擦拭。

“滚开!别碰我!”苏曼嫌恶地挥手打开小助理伸过来的手,低头慌乱地去拍打、拉扯腰间湿透的布料,试图将那大片难堪的水渍遮掩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住了。哄笑声、辱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愕的抽气声和嗡嗡的议论。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着这位新晋设计女神的狼狈瞬间。

混乱,嘈杂。

苏曼手忙脚乱地拉扯着湿透的裙摆,昂贵的布料在她粗暴的动作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她只顾着咒骂那个“笨手笨脚”的助理,只顾着遮掩那片碍眼的水渍,全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根本不可能想到去注意——

那杯泼洒的香槟,其冰凉清澈的液体,正贪婪地、无声无息地,沿着金凤凰华丽羽毛的缝隙,迅速向下浸润、渗透。

几秒钟。

仅仅是几秒钟的死寂。

突然!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裂帛声,如同冰面碎裂的第一道细纹,在骤然安静的空气中骤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苏曼腰后,那只华美金凤凰的胸腹位置!那里,正是酒液泼洒最集中、渗透最深的地方!

苏曼拉扯裙摆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惊疑不定地低头看去。

紧接着!

“嗤啦——嗤啦嗤啦——!”

那细微的撕裂声骤然变得密集而急促!如同无数根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在同一瞬间崩断!

在苏曼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台下数百双眼睛的聚焦下,在她腰后那片华丽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金色凤凰图案上——

一道清晰的裂口,如同狰狞的黑色蜈蚣,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道裂口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力,瞬间向两侧疯狂蔓延、撕扯!华丽的素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底衬,此刻脆弱得像一张被水泡透的薄纸!

“不…不可能!”苏曼失声尖叫,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她猛地伸手,本能地想要捂住那道正在飞速扩大的裂口,试图挽救这灾难性的局面。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湿透的、正在崩裂的布料——

“哗——!”

一声更响亮的、如同布匹被彻底撕裂的巨响!

就在她双手按住的位置,整片承载着金凤凰图案的后腰衣料,如同被无形巨力狠狠撕扯,竟骤然脱离主体,猛地向下滑落!

不是简单的脱落。

是崩解!

那片华丽的布料,连同上面那只象征着胜利与荣耀、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金凤凰,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华丽画皮,带着一连串令人心碎的“嗤啦”声,从苏曼的身体上,片片剥落!

金色的盘金绣线在灯光下绝望地闪烁、断裂,细碎的赤金线头如同凤凰泣血的羽毛,在空中无力地飘散。素缎的内衬翻卷着,暴露在聚光灯下,显出廉价而狼狈的底色。

“啊——!!!”

苏曼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彻底撕破了颁奖礼最后一丝虚伪的体面!她如同被剥光了所有羽毛的鸟,双手徒劳地、疯狂地抓向自己骤然变得冰凉的后背,试图抓住那些正在飞速离她而去的、象征着她一切荣耀的碎片。

然而,她抓到的,只有空气,只有更多簌簌飘落的金箔碎片和断裂的丝线!

那片承载着金凤凰主体图案的后腰布料,终于彻底脱离了她的身体,软塌塌地、带着湿漉漉的酒渍和刺眼的裂痕,委顿在她脚边昂贵的地毯上,像一团被丢弃的、肮脏的抹布。而她的背上,只剩下光裸的皮肤和几缕凄惨垂挂着的、被暴力撕裂的布料边缘!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整个霓裳奖颁奖大厅,陷入了一种绝对真空般的死寂。

数百人的呼吸似乎同时停滞。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震惊、骇然、呆滞、难以置信……像一幅幅被瞬间定格的荒诞油画。连那些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也诡异地停顿了一瞬,仿佛被这超乎想象的、赤裸裸的崩溃场面震慑住了灵魂。

绝对的寂静中,只有苏曼那一声高过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在穹顶下疯狂回荡,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刺得人耳膜生疼。她双手徒劳地环抱着自己暴露的后背,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昂贵的头饰歪斜,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妆容糊成一团肮脏的调色盘,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高高在上的女神模样?

这死寂如同绷紧的弓弦,下一秒——

“轰!!!”

巨大的、混乱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爆发开来!彻底淹没了苏曼的尖叫!

“天啊!衣服……衣服裂开了?!”

“我的上帝!她……她露背了?不,是整个后背都没了!”

“快拍!快拍啊!世纪大新闻!苏曼的衣服当众解体了!”

“这……这质量?!霓裳奖的获奖作品?开玩笑吧!”

“什么质量!我看是报应!抄袭的报应!活该!”

惊呼、尖叫、难以置信的议论、幸灾乐祸的嗤笑、记者们近乎癫狂的吼叫和更加疯狂的快门声……所有声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混乱的声浪漩涡,席卷了整个大厅。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前排的人下意识地伸长脖子,后排的拼命往前挤,保安们焦头烂额地试图维持秩序,场面彻底失控!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所有的镜头和目光都贪婪地聚焦在台上那个崩溃尖叫、衣衫不整的“女神”身上时——

我,林晚,缓缓地,从最后排那张冰冷的塑料椅上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混乱的力量。

我穿过惊慌失措、议论纷纷的人群缝隙,一步一步,走向舞台的方向。不再是那个被保安驱赶、只能缩在角落的影子。每一步,都踏在由苏曼亲手制造的这场闹剧的废墟之上。

我没有上台,只是在舞台侧前方那片相对空旷的地方站定。混乱的灯光扫过我的脸,映不出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沉静。

然后,我举起了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是我早已编辑好、只待这一刻发送的内容。

手指落下,点击发送。

“叮咚——”“叮咚——”“叮咚——……”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厅里无数人的手机,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新消息提示音!如同骤然奏响的、宣告审判的钟声!

那些前一秒还沉浸在混乱与猎奇兴奋中的人们,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社交媒体推送的爆炸性头条,带着触目惊心的标题和图片,瞬间占据了他们的视野:

【惊爆!霓凰奖惊天丑闻!新锐设计师苏曼获奖作品“凤求凰”被指剽窃!原创者泣血控诉!】

【独家证据链曝光!林晚女士公布“凤求凰”完整设计手稿、打样过程、时间戳!苏曼设计图系后期伪造!】

【苏氏集团施压评委会内幕曝光!录音文件直指交易!】

【当众解体?天理昭昭!“凤求凰”裂开的不只是衣服,更是谎言与剽窃的遮羞布!】

一张张清晰无比的图片在屏幕上滚动:我画满修改痕迹、标注着精确日期的原始设计稿;工作室角落里堆满的布料小样和废弃的盘金绣片;电脑里带有不可篡改时间戳的电子设计图源文件;甚至还有一段模糊但关键的电话录音片段,里面是苏曼父亲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刘董,霓裳奖那个名额,必须是我女儿的……价钱好说,林晚那个野丫头,掀不起风浪……”

铁证如山!每一锤都砸在苏曼和她背后肮脏交易的要害之上!

“嘶——!”

巨大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大厅!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掰转,瞬间从台上那个崩溃的苏曼身上,惊骇地、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身上!

震惊!绝对的震惊!如同实质的冰水,浇灭了所有的哄笑和议论!

台上的苏曼,似乎也被这骤然转变的死寂和聚焦的目光惊醒。她停止了尖叫,茫然地抬起头,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站在舞台下方的我,也看到了我手中那亮着的、如同审判之眼的手机屏幕。

当她的目光触及屏幕上那些滚动着的、足以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时,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死人般的灰败和极致的恐惧。她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当场瘫软下去。

闪光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瞬间舍弃了狼狈的苏曼,疯狂地向我涌来!刺目的白光连成一片,几乎要将我吞噬!

就在这无数镜头的聚焦下,在数百道震惊、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台上那堆委顿在地、浸满酒渍、支离破碎的所谓“凤求凰”的残骸,指向那个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苏曼。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般的平静,响彻在死寂的大厅里: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钉入空气,“而抄袭者,终将赤身裸体,原形毕露。”

话音落下,我没有再看台上那个彻底崩溃的影子一眼,也没有理会身后瞬间掀起的、更加狂暴的声浪和几乎要闪瞎人眼的镁光灯风暴。

决然地转身。

将那片由谎言、剽窃和崩溃尖叫组成的虚伪名利场,彻底甩在了身后。高跟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叩击声,像踏碎了一地肮脏的琉璃。

风暴并未因我的离场而平息,反而在舆论的漩涡中愈演愈烈。苏曼和她父亲苦心经营多年的“设计新贵”形象一夜崩塌,苏氏集团股价断崖式暴跌,银行催债的电话响个不停,曾经门庭若市的设计工作室被愤怒的客户和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霓裳奖组委会焦头烂额,连夜发布声明宣布收回奖项并启动内部调查,刘董等几个被录音点名的评委灰溜溜地提交了辞呈。互联网上,“苏曼抄袭”、“苏氏黑幕”的词条牢牢霸占热搜榜首,唾骂声铺天盖地。

而我的手机,却在这片喧嚣中诡异地安静下来。那些曾经对我关闭的大门,仿佛一夜之间都装上了弹簧,猛地弹开。时尚杂志主编亲自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前所未有的热情;顶尖面料供应商的邀约函塞满了邮箱;甚至几个国际奢侈品牌也抛来了橄榄枝。名利如同涨潮的海水,汹涌地漫向我曾站立的那片干涸沙滩。

我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只通过一个简短的、由律师代发的声明确认了证据的真实性,并将所有法律事务全权委托。我需要时间,更需要绝对的安静,去完成一件更重要的事——用那堆被谎言玷污、被当众撕裂的“凤求凰”残骸,重塑真正的凤凰。

工作室里,灯光彻夜不熄。空气中弥漫着布料特有的气息、染剂的微酸和熨斗蒸腾出的水汽。我将苏曼遗弃在颁奖礼后台、后来被记者当作“证物”送来的那堆破碎的“凤求凰”残片,小心地铺陈在工作台上。那些浸透了香槟酒渍、边缘带着粗暴撕裂痕迹的素缎和金线,在灯光下显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病态的美感。我像一位最耐心的外科医生,用镊子、细针和特制的软化剂,一点点剥离下还能使用的部分——那些承载着母亲手艺记忆的盘金绣凤凰羽片,那些带着独特光泽的素缎碎片。剥离的过程缓慢而痛苦,仿佛在亲手剥开自己尚未结痂的伤疤。

然后,是设计。真正的“涅槃”,绝不仅仅是修复。我在素白的画稿上涂抹,线条凌厉而充满力量。脑海中那只浴火的凤凰,不再是传统婚嫁的温婉吉祥,而是带着撕裂长空、焚尽污浊的决绝。我摒弃了柔和的曲线,大量运用不对称的几何切割和锐利的棱角,象征着旧我的粉碎与重组。主色调是深沉如凝固血液的暗红,如同焚烧后的余烬,其间以被软化处理、重新塑形的金色残片点缀,如同从灰烬中挣扎而出的不屈金芒。最核心的背部设计,我大胆地运用了镂空与叠加——用最坚韧的黑色特种纱网作为基底,如同新生的脉络,其上再以繁复的手法,将那些剥离下来的金色凤凰羽片重新缀绣、堆叠,形成一只振翅欲飞、带着撕裂与重生之美的全新凤凰。而凤凰的心脏位置,我预留了一个最隐秘的空间。

就在新设计初具雏形,工作室里堆满了染好色的暗红布料和整理好的金色残片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专注的宁静。

门被轻轻敲响,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我放下手中的炭笔,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苏曼。

仅仅几天,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干枯毛躁,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淤伤,嘴唇干裂起皮,身上那件过时的、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松松垮垮,让她看起来像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最刺目的,是她那双曾经盛满傲慢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近乎乞求的哀怜。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袋。

“林晚……”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刚吐出我的名字,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在她毫无光泽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扑通一声,毫无征兆地、重重地跪在了我工作室冰冷的水泥地上!

“林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和她骤然爆发的哭嚎同时响起,凄厉得如同夜枭,“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鬼迷心窍!我嫉妒你!我嫉妒你的才华!是我偷了你的设计!是我爸和刘董他们逼着评委把奖给我的!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啊!”她语无伦次,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她一边哭喊,一边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高高地、颤抖地举起,如同献祭般递向我。

“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苏家吧!”她涕泪横流,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银行要抽贷了!房子车子都要被拍卖了!我爸…我爸他气得中风了,现在还躺在ICU里!我们家完了!真的完了啊!林晚,看在…看在我们曾经也是同学的份上,看在我爸…我爸他以前也夸过你的份上…求求你高抬贵手!撤诉吧!别再告了!放过我们吧!”她抬起头,额上已经一片红肿,泪水混合着灰尘糊了一脸,眼神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哀求。

“我知道钱弥补不了什么…这里…这里有我所有的存款…还有我偷偷卖掉首饰的钱…我知道不够…远远不够…”她慌乱地打开那个牛皮纸袋,里面露出厚厚几沓捆扎好的崭新钞票,还有几张银行卡,“都给你!都给你!只求你…求你发个声明,就说…就说那些证据是假的,是我们之间有误会…求求你了林晚!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她真的又要俯下身去磕头。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卑微到尘埃里的哭求,看着她额头的红肿,看着她手中那堆散发着铜臭、试图买断一切罪恶的纸钞。几天前颁奖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对我极尽羞辱的女神,和眼前这个跪在尘埃里、痛哭流涕、用父亲病重来博取同情的可怜虫,形成了最荒诞、最讽刺的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廉价香水和眼泪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怜悯,没有快意,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后死寂的海面。

我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直到她哭嚎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等待而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然后,我缓缓地伸出了手。

苏曼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狂喜的光芒!她以为我接受了她的“忏悔”和“赔偿”!

然而,我的手,并没有伸向她高举的那个装满钱的牛皮纸袋。

而是轻轻地、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冰冷的指尖隔着那件劣质连衣裙薄薄的布料,触碰到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胛骨。这个动作,让苏曼整个人剧烈地一颤,狂喜僵在脸上,随即转化为更深的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苏曼,”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传入门外可能存在的、任何一双偷听的耳朵里,“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

这句话,如同赦免的圣旨。

苏曼眼中的光芒瞬间被点燃,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忘记了哭泣,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感激涕零的话。

我微微俯下身,靠近她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灵魂的磁性,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父亲…在哪个医院?情况…真的很严重吗?”

苏曼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语速飞快:“在…在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医生说…说很危险…随时可能…可能……”她又开始哽咽,但这次,哽咽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表演的痕迹?

“我知道了。”我直起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收回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在她肩后沾着泪水的布料上轻轻拂过,“钱,拿回去。给你父亲治病要紧。”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苏曼彻底呆住了,捧着那个牛皮纸袋,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捧着一个不敢置信的奇迹。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狂喜,有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林晚…你…你真的…”

“走吧。”我打断她,侧身让开了门口,“好好照顾你父亲。其他的,以后再说。”

苏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抱着那个钱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急于逃离此地的迫切。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低着头,脚步踉跄地、飞快地消失在了走廊昏暗的尽头。

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脸上那层平静的面具瞬间剥落。

嘴角,缓缓地、无声地向上勾起。那不是一个原谅的微笑。

而是一个冰冷的、淬着剧毒的、狩猎者的微笑。

我抬起刚才轻拂过苏曼肩膀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上,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粘稠物质,散发着淡淡的、几不可闻的化学试剂气味。

“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我低声重复着,指尖轻轻捻动,感受着那点粘稠物的触感,眼中寒芒闪烁,“苏曼,戏演得不错。可惜,眼泪流得太廉价。”

我转身走向工作台深处一个上锁的抽屉,取出一小瓶没有任何标签的无色液体。瓶身上,只有我用记号笔写下的一个词:追踪者。

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而猎物,已经自己钻进了精心布置的网中。

苏曼离开后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苏家父女如同人间蒸发,再无半点声息。互联网的热点转移得飞快,霓裳奖的丑闻被新的明星八卦取代,只有设计圈内,关于我“涅槃”新作的传言开始悄悄发酵。

我屏蔽了一切外界干扰,工作室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灯光昼夜不息,空气中弥漫着染剂的微酸、特种纱网的独特气息,以及熨斗蒸腾出的、带着决绝意味的水汽。那堆从谎言废墟中抢救出来的“凤求凰”残骸,如同等待重铸的铠甲碎片,铺满了巨大的工作台。

暗红如凝血的特种缎料被精心裁剪,边缘刻意保留着撕裂般的毛糙感,象征着过往的伤痛并未被完全抚平。那些剥离下来的金箔凤凰羽片,经过软化剂的浸泡和重塑,在强韧的黑色纱网基底上被重新缀绣、堆叠。针尖刺穿纱网,牵引着坚韧的金线,将一片片带着昔日荣光与耻辱印记的金羽,如同勋章般牢牢固定。针脚细密而充满力量,每一针落下,都像是将过往的屈辱与愤怒,狠狠钉入这新生的躯壳。

一只全新的凤凰在黑色的烈焰(纱网)中逐渐成型。它不再温婉吉祥,姿态充满了撕裂长空的凌厉与挣扎重生的力量感。羽翼的边缘锐利如刀,金色的残片在暗红的底色上跳跃,如同焚尽污浊后迸射出的不屈光芒。整个轮廓张扬而充满攻击性,每一寸线条都在无声地咆哮着浴火重生的宣言。

背部,是整件作品的核心与灵魂。大面积的黑色特种纱网构成镂空的基底,如同新生的、搏动的血脉网络。其上,那些重塑的金色羽翼以一种极具张力的姿态向中心汇聚、升腾。而在那金色风暴汇聚的“心脏”位置,我预留了一个小小的、隐秘的空间。

此刻,我正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一枚极其微小的、薄如蝉翼的芯片,嵌入那预留的“心脏”凹槽之中。芯片的一角,一个微小的指示灯,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幽绿色光芒——那是追踪信号稳定工作的证明。

最后,我用一片同样染成暗红色、边缘带着毛刺的特种薄皮料,如同封印般,将芯片严丝合缝地覆盖、缝合。针尖在皮料上穿梭,动作稳定而精准。当最后一针落下,线头被利落地剪断,那枚承载着最终审判的“心脏”,被彻底隐藏在这华美战袍最神圣的位置。

“滴——”

工作台上的电子计时器发出轻微的提示音,指向了发布会开始前最后的倒计时。

我抬起头,看向立在房间中央的人台。人台上,那件名为“涅槃”的作品已臻完成。暗红与金交织,撕裂与重生并存,在灯光下流淌着一种近乎妖异又无比强大的气场。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复仇女神像,等待着登上属于它的战场。

我拿起喷壶,将一种特制的、散发着冷冽清香的定色固型喷雾,均匀地喷洒在整件作品上。细密的水雾落在布料表面,凝结成微小的露珠,又迅速被吸收,只留下一层内敛的光泽。

“准备好了吗?”我对着人台上那无声的凤凰,轻声问道,指尖拂过它冰冷而锐利的羽翼边缘。

凤凰无言,只有那枚隐藏在“心脏”深处的芯片,指示灯在布料下,极其微弱地、稳定地闪烁了一下。

幽绿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睁开的审判之眼。

“苏曼,该谢幕了。”

国际设计周主会场,最大的T台被布置成一片燃烧的熔岩之境。暗红色的灯光如同流动的地火,从T台两侧和顶部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染上一种压抑又充满张力的氛围。空气燥热,混合着高级香氛和人群密集带来的特有气息。巨大的环形屏幕环绕着T台,此刻正播放着抽象的火焰与灰烬交织的动态影像,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电子乐如同大地的心跳,重重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

前排嘉宾席星光熠熠。国际知名设计师、顶级买手、时尚评论家、各路明星名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T台尽头那片被红光吞噬的黑暗入口。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压抑的嗡嗡声浪。关于林晚这位神秘新锐设计师的“涅槃”首秀,关于她与苏曼那场惊天丑闻的关联,早已成为圈内最热的话题。期待、好奇、审视、甚至隐隐的不安,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

后台,一片紧绷的寂静,与前台的低沉音乐形成鲜明对比。模特们如同即将出征的战士,安静地整理着妆容和配饰。我的助手们脚步轻快而精准,进行着最后的检查。我站在阴影里,目光穿透后台的缝隙,落在那片被红光笼罩的T台入口。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迅速拿出,解锁屏幕。一个极其简洁的追踪软件界面跳了出来。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色光点,正从市中心医院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会场这边移动!代表苏曼的那个标记,如同扑火的飞蛾,正不顾一切地撞向这为她精心准备的熔炉!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猎物的坐标,清晰无误。

“灯光组,最后确认!音乐,准备切主旋律!”现场导演低沉有力的指令通过对讲机传来,打破了后台的寂静。

“模特就位!”造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近乎沸腾的情绪,对着耳麦,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发出指令:“开场。”

“嗡——”

低沉如大地脉动的电子乐骤然拔高!如同熔岩冲破地壳的咆哮!一道惨白刺目的追光,如同审判之矛,撕裂T台尽头的黑暗,精准地钉在入口处!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在那道惨白追光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不是预定的模特。

是苏曼!

她穿着一身皱巴巴、显然不合身的清洁工制服,头发凌乱地塞在一顶同样不合尺寸的鸭舌帽下,帽檐压得极低,试图遮住大半张脸。但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双充满了疯狂、怨毒与孤注一掷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的鬼火,瞬间暴露了她的身份!

她像一道失控的闪电,猛地冲出阴影,朝着T台中央那件即将压轴出场的“涅槃”人台疯狂扑去!手中赫然紧握着一大瓶刺目的、散发着强烈刺鼻气味的——红色油漆!

“林晚!你去死吧——!!”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啸,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拦住她!”保安的怒吼和人群的惊呼同时炸响!

但一切都太晚了!

苏曼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她冲破两个试图阻拦的保安的缝隙,如同炮弹般冲到人台前,手臂高高扬起,那瓶猩红的油漆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那件华美绝伦、象征着浴火重生的“涅槃”,狠狠泼下!

猩红粘稠的液体,如同污浊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狰狞的抛物线!

前排的嘉宾失声尖叫,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

就在那泼天的红漆即将吞噬金色凤凰的刹那——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静电划过的声响!

那件静止的“涅槃”人台,毫无征兆地,动了!

不是被泼中后的摇晃。

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极其迅捷、精准地向侧面平移了半步!一个设计精妙、隐藏在T台地板下的微型液压装置瞬间启动!

猩红的油漆擦着暗红的衣角,如同肮脏的血雨,哗啦一声,尽数泼在了空无一物的T台地板上!浓稠刺目的红色液体四溅开来,在惨白的追光下,如同绽开了一朵巨大而丑陋的恶之花!

苏曼保持着泼洒的姿势,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错愕和茫然!她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件衣服…怎么会自己躲开?!

“嗡——!”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会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追光灯,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猛地从苏曼身上移开,重新打回T台入口!

真正的压轴时刻降临!

恢弘、神圣、充满新生力量的交响乐骤然取代了之前的电子乐,如同天国之门洞开!环形巨幕上,抽象的火焰影像瞬间转化为浴火重生的金色凤凰,振翅长鸣!

入口的阴影中,一位身形高挑、气质冷冽的超模,穿着那件真正的“涅槃”,如同自烈焰中诞生的神祇,迈着坚定而充满力量的步伐,踏光而来!

暗红如凝血,金芒破长夜。撕裂的线条,重生的羽翼。每一步落下,都带着踏碎过往的决绝。聚光灯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充满张力的设计,尤其是那背部——黑色纱网如同搏动的血脉,其上重塑的金色凤凰羽翼,在灯光下燃烧着新生的光芒!那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具有穿透力?

T台两侧,前排的嘉宾、记者、摄影师,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狂暴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惊呼和快门声!闪光灯连成一片白昼!

“上帝!这才是艺术!”

“那个疯子泼的是空台子?!”

“快拍!快拍背部!那凤凰活了!”

“苏曼!是苏曼!她疯了!她刚才想泼漆!”

混乱!狂热的赞美与对苏曼疯狂的指认交织在一起!

苏曼站在那片猩红刺目的油漆污渍旁,像一尊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破败玩偶。惨白的追光重新打回她身上,将她那身肮脏的清洁工制服、她脸上凝固的错愕与绝望、以及脚下那片她自己泼出的、如同耻辱印记般的猩红油漆,清晰地、放大无数倍地投射到环绕的巨幕之上!

巨大的屏幕分割画面:一边,是超模身着“涅槃”,在神圣乐章中如同女神降临;另一边,是苏曼如同小丑般僵立在污秽之中,巨大的猩红污渍和她惨白的脸形成地狱般的对比!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保安的怒吼响起。

几名身材高大的安保人员如同猎豹般冲上T台,目标明确地扑向呆立当场的苏曼。

苏曼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剧烈地一颤!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错愕!她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转身就想往后台黑暗处逃窜!

“啊——!”

她的脚,不偏不倚,狠狠踩在了自己刚刚泼洒出的、那滩粘稠湿滑的猩红油漆上!

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慢镜头般,她挥舞着双臂,徒劳地在空中抓挠,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难看的姿势,向后重重摔倒!

“噗通!”

沉闷的巨响!

她结结实实地仰面摔倒在冰冷坚硬的T台上!后脑勺撞击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怀里的鸭舌帽飞了出去,露出更加凌乱的头发。那身宽大的清洁工制服在挣扎中敞开,里面的廉价T恤上翻,露出一截苍白的腰腹。最刺目的是她的脸——摔倒时,她的半边脸颊和额头,正好砸进了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猩红油漆里!

当她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保安粗暴地反剪双臂,如同拖死狗般从地上拽起来时——

整个会场,陷入了第二次绝对真空般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惨白的追光下,苏曼的脸上,半边是惨白如鬼的皮肤,半边是浓稠欲滴、正缓缓向下流淌的猩红油漆!那红色刺目得如同真正的鲜血,覆盖了她的眉毛、眼睛、半边脸颊,还在顺着下巴、脖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肮脏的制服前襟上!她像刚从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眼神涣散,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崩溃,身体在保安的铁钳下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抽气声。

闪光灯,在这一刻达到了疯狂的巅峰!快门声如同暴风骤雨!所有的镜头都贪婪地对准了她这张一半惨白、一半猩红、写满了终极耻辱与疯狂的脸!

“咔嚓!咔嚓!咔嚓!”

这声音,如同为她敲响的丧钟。

就在这时,压轴展示的超模已走到T台最前端定点。她缓缓转身,背对观众,将那件“涅槃”最震撼的背部设计——浴火重生的金色凤凰,完美地呈现在所有镜头之前!

就在她转身定格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的、如同高频电流启动的声音,从“涅槃”背部那金色凤凰的“心脏”位置传出!

紧接着!

“刷——!”

一道极其凝聚、极其明亮的金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那凤凰心脏的位置激射而出!如同神祇审判的目光!

那光束精准无比,穿透T台的空间,如同舞台追光灯一般,瞬间笼罩了正被保安拖向后台出口的苏曼!

将她那张一半惨白、一半猩红、充满了崩溃与绝望的脸,连同她身上肮脏的制服、狼狈的姿态,再次清晰地、放大无数倍地投射在会场四周所有的环形巨幕之上!

金色的审判之柱,钉死了污秽的罪人!

“啊——!!!”苏曼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所有人耳膜的、非人的尖嚎!那声音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会场彻底沸腾了!尖叫、惊呼、难以置信的议论如同海啸!

而在这片混乱的顶点,我站在后台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巨幕上那定格的特写:金色的光柱中,苏曼那张如同被地狱油彩涂抹的脸。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耳垂上那枚小巧的、伪装成珍珠耳钉的微型控制器。

冰冷的触感传来。

然后,我按下了控制器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按钮。

“滴。”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T台上,那件“涅槃”背部凤凰心脏位置射出的金色光束,如同完成了最终审判,瞬间熄灭。

巨幕上,那地狱般的景象也随之消失。

一切归于黑暗。

只有前台,那件真正的“涅槃”,在重新亮起的柔和追光下,流淌着浴火重生后的、内敛而永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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