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阿里地区的风,总是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高原特有的苍茫。1978年冬天,北京知青李明远站在村口,手里紧握着一封被退回的信,脸上是难掩的绝望。远处,一个穿着藏袍的女孩跑来,眼里含着泪水。
"明远,他们不同意,说我不能跟你走!"桑珠拉姆扑进他怀里,声音哽咽。作为村里德高望重的仁波切之女,她被禁止离开家乡,更不允许与这个汉族知青在一起。
李明远轻抚她的长发:"我知道难,但我会等你。等我回北京安顿好,就回来接你。"
"可是..."桑珠欲言又止,她的父亲已经安排了她与本地一个牧民的婚事。而李明远即将被招回北京工作,两人仿佛被命运残忍地撕扯着。
就在他们相拥而泣之际,桑珠的兄长骑马而来,怒气冲冲:"你们不能再见面了!明远,你明天就得离开!"
李明远的心沉了下去。这一晚,注定是他们最后的告别。
四十年后,六十五岁的李明远坐在石凳上,望着手中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桑珠的唯一合影。自从那年离开西藏,他再没见过她。回京后,他按父母安排与同事结婚,有了女儿,后来又离婚。如今退休后,那段西藏岁月却愈发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爷爷,快来看风筝!"孙女小雨蹦蹦跳跳地跑来。
"来了,来了。"李明远收起照片,挤出笑容。这是女儿出差,他帮忙带孙女的日子。
远处,一位穿着藏式改良旗袍的老妇人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个背影,那种气质,竟莫名熟悉。李明远心跳加速,不自觉地迈步向前。
"桑珠?"他试探着喊出这个埋藏心底四十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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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转身,眼中闪过惊讶,继而是难以置信:"明...明远?"
两人相对而立,风中沉默。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沟壑,却抹不去记忆中的模样。
"真的是你..."李明远声音颤抖,"你怎么在北京?"
桑珠微笑:"我女儿在这里工作,我来探望她。"她停顿片刻,"你...结婚了吗?"
"结过,后来离婚了。"李明远苦笑,"有个女儿,现在还有个外孙女。"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雨。
桑珠点头:"我丈夫去世多年了,孩子们都很优秀。"
"爷爷,这位奶奶是谁啊?"小雨跑过来,好奇地问道。
"小雨,这是爷爷很久以前的...朋友。"李明远摸摸孙女的头。
"小姑娘真可爱,像...像你。"桑珠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两人找了个亭子坐下,四十年的分离化作绵长的叙述。桑珠讲述了她被迫嫁人,生子,后来丈夫去世,她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故事。
"我最小的儿子达瓦,今年三十八岁了。"桑珠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李明远接过手机,一瞬间仿佛被雷击中。那个英俊的藏族青年,眉眼间竟与年轻时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这是..."李明远喉结滚动,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是你的儿子。"桑珠低声说,"那天晚上分别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父亲为掩人耳目,匆忙安排我出嫁。丈夫知道真相,但他是个善良的人,一直视达瓦如己出。"
李明远震惊得无法言语,四十年来,他竟不知道自己在西藏有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如今已经儿孙满堂。
"他...知道我的存在吗?"
"知道。我告诉过他生父是个北京知青,但没能找到你的联系方式。"桑珠眼中泛起泪光,"他很想见你,一直都想。"
李明远颤抖着拿出手机:"我们...可以现在就联系他吗?"
就在这时,桑珠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藏语,然后惊讶地看向李明远:"真是命运的安排...达瓦说他刚下飞机,正在来酒店的路上。"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公园门口。一个高大的藏族男子快步走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妈!"他喊道,然后看到了桑珠身边的李明远,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桑珠拉着李明远的手走上前:"达瓦,这是...你的父亲。"
父子相对,四十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凝固。达瓦眼中闪烁着泪光,缓缓伸出手:"父亲...我一直在找您。"
李明远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必道歉,这不是您的错。"达瓦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全家福,"您看,这是您的儿媳,还有三个孙子。"
李明远看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人,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多年来第一次,他感到命运对他如此慷慨——失去的四十年,竟以这种方式回馈给他。
"爸爸,我们带您回拉萨吧。"达瓦诚恳地说,"让您看看雪山下的家,见见您的孙辈们。"
小雨好奇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叔叔",不解地问:"爷爷,这是谁啊?"
李明远拉过孙女,声音哽咽:"小雨,这是爷爷的儿子,你的...舅舅。"
桑珠站在一旁,眼中是满足的笑意。四十年的分离,上天终究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往事如烟,却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化作了最美的团圆。
人生啊,就像高原上的风,无论吹散多远,总有相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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