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南郊那条线,你敢跑吗?”
车队微信群里,一条消息“叮”地一声跳了出来,发信人是王红。
李江刚把十八吨的货卸完,浑身是汗,点开手机看到这句话,眉毛一挑,手指在屏幕上敲得“砰砰”作响。
“笑话,这世上还有我李江不敢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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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民间自古就有一种说法,叫“红白相冲”。
“红”指的是婚嫁迎亲,是为喜事;“白”指的是出殡发丧,是为丧事。
老人们常说,开车在路上,最忌讳的就是同时撞见这两拨队伍。尤其是在荒郊野外的十字路口,要是红白两事走了个对头,那叫“喜丧对冲”,是顶顶不吉利的兆头。
遇上了,懂规矩的司机会把车远远停下,要么让白事先行,要么让红事走过。因为丧事为大,活人要敬畏亡者。而喜事沾了阴气,对新人不好。
最不能做的,就是从两队人马中间直愣愣地冲过去。
据说,这么做会搅乱阴阳秩序,不管是喜队还是丧队,都会把你当成“不速之客”。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会被记上,跟你回家。
当然,这些都只是些没影的传说。
李江跑了十年车,什么路没走过,什么事没见过,但他从不信这些。
他只信手里的方向盘和脚下的油门。
02.
李江所在的货运车队里,他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出名的原因有二。一是他技术好,再难开的山路,再复杂的路况,他都能稳稳当当把货送到。二就是他胆子大,性格也傲,从不信鬼神之说。
车队里跑夜路的老司机,谁没点自己的讲究?比如车头挂个符,驾驶室里放尊佛像。
唯独李江的车,干干净净,除了一个用来提神的浓茶缸子,什么“保平安”的东西都没有。
为此,他没少跟人吹嘘:“妖魔鬼怪?碰上我这十八轮的大家伙,也得给老子让道!”
车队里唯一能跟他在这方面“媲美”的,就是王红。
王红是个女司机,性格泼辣直爽,开起重卡来比男人还猛。她也从不信邪,天王老子第一,她第二。
两人技术都好,脾气都傲,所以谁也不服谁,平日里没少在群里明里暗里地较劲。谁跑了更难的线路,谁拿了更高的运费,都得在群里“不经意”地提一嘴,气气对方。
这次,王红突然在群里艾特李江,显然是又找到了新的挑战书。
03.
王红说的那条南郊线,是通往一个新建工业园区的近路。
走这条线,能比常规路线省下足足三个小时。但车队里,愣是没一个司机愿意接这单活。
原因无他,就因为这条线必须经过一个叫“三岔口”的十字路口。
关于这个路口的传说,多得能编成一本书。
有人说,深夜路过,能看见路边有穿古装的人在唱戏,但走近了却什么都没有。也有人说,曾有司机看见一个女人在路口招手,心软停了车,结果第二天车就翻在了沟里,人也疯了。
传得最邪乎的,是说这个十字路口阴气重,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之一。
所以,当公司发布这条南郊线的运输任务时,哪怕运费比平时高出三成,也无人问津。
李江虽然胆大,但也不喜欢麻烦。这种邪乎事听多了,心里也难免嘀咕。他本没打算理会,跑车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探险。
可王红偏偏不放过他。
“李哥,怎么不说话了?平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呢?不会是怂了吧?”王红的消息紧跟着又来了,后面还配了个挑衅的表情包。
群里其他司机也都出来看热闹,跟着起哄。
“就是啊李哥,你不是说鬼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吗?”
“这可是个出名的‘诡线’,红姐都发话了,李哥你得接招啊!”
李江看着屏幕,脸上挂不住了。
男人的好胜心一旦被激起来,什么理智和顾忌都得靠边站。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说“不敢”、“怂了”,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他的死对头王红。
他冷笑一声,回复道:“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这条线,我接了。不就是个破路口吗?等我回来,给你们拍视频当纪念。”
王红回了个大拇指:“行,是条汉子!我等你消息。”
李江关掉手机,发动了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钢铁巨兽在咆哮,给了他无穷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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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李江从下午出发,一路疾驰。
天色由明转暗,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地平线吞没时,他正好路过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村庄。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决定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赶路。
车灯扫过,他看到村口不远处,有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饭馆。招牌破旧不堪,上面用红漆写着“顺路饭店”四个字,漆皮都掉得差不多了。
诡异的是,这么个破饭馆,里面居然坐得满满当登,人声鼎沸。
李江没多想,停好车就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都穿着款式老旧的衣服,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几乎没人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都有些直勾勾的。
一个穿着白色对襟衫的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递上菜单:“老板,吃点什么?”
“来个炒面,加两个蛋。”李江点了菜,随口问道,“你们这儿人挺多啊。”
伙计嘿嘿一笑,露出两排不太整齐的牙:“都是过路的,来歇歇脚。”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老板,看您这车,是去南郊工业园送货的吧?”
“是啊。”
“那您可得走那个三岔口了,”伙计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那个地方,邪性得很,我们本地人晚上都不敢往那儿凑。您一个人开车,千万要小心。”
李江嗤笑一声:“没事,我胆子大,不怕那些。”
伙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转身去后厨下单了。
一盘炒面很快端了上来,味道出奇地好。李江风卷残云地吃完,结了账,感觉有些犯困。他回到车上,调好闹钟,靠在驾驶座上眯了二十分钟。
闹钟响起,他揉了揉眼睛,重新发动汽车。
车子缓缓驶出村庄,李江习惯性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刚才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小饭馆,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的位置上,只有月光下几座孤零零的坟包,其中一座最新的坟前,还插着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似乎写着字,但看不真切。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坟包旁边,朝着他的方向,缓缓地、机械地……挥着手。
那身形,那件白色的对襟衫,正是刚才那个饭店伙计!
李江猛地一脚油门,卡车怒吼着向前冲去,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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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深夜十一点半。
周围的景物越来越荒凉,导航显示,距离那个传说中的“三岔口”只剩下不到一公里。
李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刚才饭馆的经历,让他坚如磐石的无神论世界观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
车子转过一个弯道,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
路口中央,不知从何处涌起了大片的白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将一切都笼罩其中。车灯照进去,也只能穿透几米的距离。
李江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将车停在路口前。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左边的白雾里,传来一阵阵凄厉婉转的唢呐声,吹的是哀乐。
而右边的白雾里,却响起了欢快喜庆的锣鼓和锁呐,吹的是嫁娶时用的《百鸟朝凤》。
一边是出殡,一边是迎亲?
李江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想起了那个“红白相冲”的古老禁忌。
这么晚了,在这荒郊野外,怎么会同时有两家人在办红白事?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瞪大了眼睛,拼命想看清雾里到底是什么。渐渐地,雾气中浮现出两个轮廓。
左边,是一支送葬的队伍,人人身穿白色的孝服,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动作僵硬地朝路口走来。
右边,是一支送亲的队伍,人人穿着大红的喜袍,簇拥着一顶花轿,也扭着身子,一步步地逼近路口。
两支队伍,一左一右,一黑一红,一悲一喜,在惨白的雾气中,显得无比妖异。
李江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里!
“管你是什么东西!都给老子滚开!”
他怒吼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随即狠狠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咆哮着,朝着两支队伍中间的缝隙猛冲了过去!
车轮碾过路口,什么也没有撞到。
哀乐和喜乐戛然而止。
李江一口气冲出了上百米,才敢通过后视镜往后看。只见那个诡异的十字路口已经恢复了平静,白雾正在慢慢散去,那里还有什么送葬和迎亲的队伍。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幻觉。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他把车速放慢,试图让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妈的,吓死老子了……肯定是开车太久,出现幻觉了。”他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
冷静下来后,那股傲气又占了上风。他想起了和王红的赌约,决定马上在群里炫耀一下,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平安无事地冲过了这个鬼地方。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刚准备解锁屏幕,突然感觉脖颈右侧传来一阵湿热的、轻微的气流。
一下,又一下。
那感觉……
就像有个人,正把脸贴在他的耳边。
在轻轻地……呼吸。
车上,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李江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李看向内后视镜,里面一片漆黑。
李江猛地回头看去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