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除猴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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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张家界脚下有个鹰嘴崖村，村后那座猴山原是宝地。老人们说，早年山上的猴子通人性，秋收时帮着村民摘野果，谁家孩子进山迷了路，猴群还会引着往回走。可自打三十年前那只“金毛大王”占了山，一切都变了。

金毛大王不是寻常猴子。它通身金毛，体型赛过壮年黑熊，据说活了快两百年，早成了精。起初它只在山上称王，后来竟领着猴群下山抢粮，开春刨地里的种子，秋收扛走半仓的苞谷，谁家敢拦，就被猴爪挠得满脸是血。村里的猎户带过火枪去打，反倒被它扔下来的石头砸断了腿，久而久之，没人再敢惹。

这年夏天，鹰嘴崖村来了个外乡人，叫石敢当，二十出头，肩上总扛着把铁胎弓，箭囊里插着七支雕翎箭。他是顺着澧水来的，听说猴山有精怪，特地来瞧瞧。

村长是个瘸腿老汉，姓王，见石敢当不像善茬，叹着气把他往屋里拽：“后生，别逞能。那金毛大王邪乎得很，前年邻村来了个武师，说是能开碑裂石，结果被猴群困在山坳里，三天后抬出来时，浑身衣裳都被撕成了布条，只剩半条命。”

石敢当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王伯，我不是来比武的。我爹十年前在这山里采药，被那猴精推下悬崖，尸骨至今没找着。”

王村长一怔，这才知道他是来报仇的。夜里，老汉炒了盘腊肉，烫了壶包谷酒，压低声音说：“那猴精虽凶，却有个短处。每年七月初七，它会去山顶的晒经台拜月，那时候它要褪去一身金毛，变成白猴，最怕三样东西——雄黄、铜锣，还有……女人的绣花针。”

石敢当眼睛亮了：“这说法靠谱？”

“老辈子传下来的。”王村长抿了口酒，“说是它修炼时走了岔路，沾了太多戾气，每年这天要褪毛洗髓，那时候跟刚出生的崽子一样弱。可晒经台在悬崖顶上，只有一条窄石阶能上去，猴群早就把那儿守得跟铁桶似的。”

七月初七转眼就到。这天夜里，石敢当揣了包雄黄粉，腰里别着面铜锣，又从村里绣娘那儿讨了根绣花针，藏在箭杆里。他没走石阶，而是绕到后山，抓着岩缝里的古藤往上爬。山风跟刀子似的刮着脸，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手心攥出的汗把藤条都浸湿了。

快到山顶时，忽听头顶“吱吱”乱叫。石敢当抬头一看，十几只黑猴正蹲在崖边，龇着牙往下扔石头。他急忙缩到一块巨石后，抽出铁胎弓，“嗖”地射出一箭。最前头那只猴子应声坠崖，其余的吓得乱窜，再不敢靠近。

晒经台果然在山顶，是块丈许见方的平石，月光洒在上面，亮得像铺了层银霜。金毛大王正蹲在石中央，浑身金毛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雪白的绒毛，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它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周围蹲着上百只猴子，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不敢出声。

石敢当深吸一口气，猛地跳上晒经台，扬手就把雄黄粉撒了过去。金毛大王尖叫一声，白茸茸的身子瞬间起了红疹，它睁开眼，那双绿幽幽的眸子死死盯着石敢当，猛地扑了过来。

“铛——”石敢当抡起铜锣狠狠砸在它头上。铜锣声震得满山回响，猴群吓得抱头乱窜，金毛大王也被震得晕头转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就这功夫，石敢当抽出那支藏着绣花针的箭，搭在弓上。他爹留下的那把铁胎弓，寻常人拉不开，他却能拉得如满月。“爹，儿子替你报仇了！”他吼了一声，松手放箭。

雕翎箭带着风声射过去，箭头没入金毛大王胸口，那根绣花针恰好在此时从箭杆里滑出，刺中了它的心口。金毛大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子晃了晃，“轰隆”一声倒在晒经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周围的猴群见大王死了，有的四散奔逃，有的趴在地上哀鸣。石敢当怕还有变故，又补了两箭，这才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天快亮时，石敢当拖着金毛大王的尸体下了山。村民们闻讯都涌了出来，看着那堆足有三百斤重的金毛，又惊又喜。王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摸了摸猴毛，忽然老泪纵横：“我那被挠瞎眼的孙子，总算能出门见太阳了！”

后来，鹰嘴崖村的人把金毛大王的皮剥了，做成垫子送给石敢当，又在晒经台旁立了块石碑，刻着“除霸石”三个字。石敢当没走，就在村里落了户，娶了那个给她绣花针的绣娘，生了三个娃。

每年七月初七，村民们都会带着铜锣和雄黄粉上山，不是去拜月，是去给石敢当帮忙——清理晒经台上的杂草，顺便给孩子们讲讲当年除猴霸的故事。孩子们总问：“那猴精真的怕绣花针吗？”大人们就笑：“再凶的东西，也怕心里的那点软处被戳中啊。”

如今的猴山又变回了宝地，只是再没出过成精的猴子。偶尔有胆大的小猴下山讨吃的，村民们会笑着扔过去几个野果，就像老辈人说的那样，人和生灵，本该互相照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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