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许晓燕从化妆镜里看着自己，手中的口红在唇边停顿了三秒。今天是母亲的六十大寿，也是她结婚二十年来最紧张的一天。
她知道徐国强在楼下等她，就像过去十五年里的每一个重要场合一样——温和、体贴、毫无察觉。她也知道韩志远此刻正在赶往酒店的路上，带着那份她以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但她不知道的是，今晚有人准备揭开所有的谎言。
镜子里的女人四十二岁，保养得体，眼神中却藏着十五年的愧疚和恐惧。她涂好口红，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卧室的门。
楼下，徐国强正在整理西装袖口，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楼梯。二十年的婚姻让他对妻子的每一个表情都了如指掌，包括她此刻眼中那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今晚，一切都将改变。
01
许晓燕走下楼梯时，徐国强已经在客厅里等了十分钟。他穿着那件深灰色西装，是她三年前给他买的，至今仍是他参加重要场合的首选。
"准备好了？"徐国强看着妻子，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
"嗯。"许晓燕点点头，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这个动作她做了二十年，熟悉得像呼吸一样自然，却又陌生得让她心跳加速。
徐国强伸手接过她的外套，动作温柔而习惯性。"妈今天应该很高兴，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所有亲戚都能到齐。"
许晓燕的手指微微颤抖。所有亲戚，包括那些她希望永远不要见面的人。
"是啊，她一直在念叨这个生日宴会。"许晓燕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我们应该早点过去，帮忙招呼客人。"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秋日的夕阳透过车窗洒在许晓燕的脸上。徐国强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妻子，她正看着窗外，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憔悴。
"晓燕。"徐国强突然开口。
"怎么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她听不懂的情绪。
许晓燕转头看他，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说。"徐国强笑了笑，"二十年了，我们都不容易。"
这句话让许晓燕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她看着丈夫专注开车的侧脸，这张她熟悉了二十年的脸，此刻却让她感到陌生和不安。
红绿灯前，车子停下。徐国强转头看着妻子，目光深邃得像夜晚的湖水。
"今晚过后，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许晓燕的呼吸几乎停止。"谈什么？"
"一些该说的话。"徐国强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一些我们都避开太久的话。"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向前。许晓燕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种可能。他知道了什么？还是这只是她的疑心？
距离酒店还有十分钟车程，但对许晓燕来说，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她掏出手机，看到韩志远发来的消息："已经到了，在停车场等你。"
她快速删除了这条消息，抬头却发现徐国强正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那目光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02
金辉大酒店的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许晓燕的母亲赵月华穿着一件红色旗袍，满面红光地招呼着到场的亲朋好友。
"晓燕来了！"赵月华一看到女儿就迎了上来，"快来，你表姐刚才还在问你呢。"
许晓燕被母亲拉着在各个桌子间穿梭，一一打招呼。徐国强则默默跟在后面，时不时和那些长辈聊上几句。在外人眼中，他们仍然是那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国强这些年对你真是没话说。"三姨妈拉着许晓燕的手感慨，"你看他那眼神，到现在还像看新娘子一样看你。"
许晓燕勉强笑着，余光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妈，韩叔叔他们到了吗？"她试图让声音听起来随意。
"韩家？还没有吧。"赵月华想了想，"志远说要晚一点到，好像公司有点事情。"
许晓燕点点头，心中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也许今晚不会有什么意外，也许她多虑了。
然而，当她转身去洗手间的时候，却在走廊里遇到了韩志远。
"晓燕。"韩志远身穿深蓝色西装，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一些，"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志远，你怎么从这里进来的？"许晓燕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
"后门。"韩志远走近一步，"我想先见见你。今晚这种场合，我们可能没什么机会单独说话。"
许晓燕后退了半步，"你不应该来的。"
"为什么？"韩志远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这十五年来，每一个重要的日子我都缺席了。你生日、你女儿的毕业典礼、甚至你父亲的葬礼。今天是你母亲的六十大寿，我不想再错过了。"
"但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韩志远打断了她，"可是晓燕，我们还要这样下去多久？我们都不年轻了。"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许晓燕迅速与韩志远拉开距离，假装在整理头发。
徐国强出现在走廊口，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几秒。
"晓燕，妈在找你。"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韩总，您也到了啊。"
"国强兄。"韩志远点点头，"刚到，正准备去给伯母祝寿。"
三个人在走廊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形，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说不清的紧张气氛。许晓燕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酒店都能听见。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徐国强伸出手，"晓燕？"
许晓燕看了看丈夫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韩志远，最终还是走向了徐国强。
但她没有注意到，徐国强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录音设备。
03
宴会正式开始了。赵月华坐在主位上，满脸笑容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许晓燕坐在母亲左侧第二个位置，徐国强在她旁边，而韩志远则被安排在相对较远的一桌。
"来，大家一起举杯，祝妈妈身体健康，福如东海！"许晓燕的大哥许建明站起来提议。
众人纷纷举杯，场面热闹而温馨。许晓燕端着酒杯，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韩志远那一桌。他正看着她，眼中有着她熟悉的温柔和不舍。
"晓燕，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坐在对面的二嫂关心地问道。
"没有，可能是准备这个生日宴太累了。"许晓燕收回目光，勉强笑着回答。
徐国强在一旁静静地喝着酒，偶尔和邻座的亲戚聊几句，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许晓燕注意到，他今晚的酒量明显比平时大，而且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观察她。
"妈，您再说说当年的那些事情吧。"许晓燕的侄女何雨薇撒娇道，"我们这些年轻人都爱听。"
赵月华被哄得心花怒放，开始讲起年轻时的往事。许晓燕听着母亲的话，思绪却飘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她和徐国强结婚五年后，婚姻已经进入了平淡期。徐国强忙于事业，经常出差，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就在那时，韩志远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他是徐国强的大学同学，也是生意伙伴。那年夏天，徐国强出差两个月，韩志远经常来家里帮忙处理一些事务。从最初的感激，到后来的依赖，再到最终的无法自拔，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又那么突然。
"晓燕？晓燕？"母亲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怎么了，妈？"
"我在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道菜？"赵月华笑着说，"今天我特意让厨师做了。"
"糖醋排骨。"许晓燕脱口而出，这确实是她从小到大的最爱。
"对！"赵月华拍拍女儿的手，"不管你多大，在妈心里都是那个爱吃糖醋排骨的小丫头。"
这句话让许晓燕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看着母亲满头银发却依然精神矍铄的样子，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谎言中，欺骗着最爱她的人。
"妈，我..."她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掌声打断。
原来是有人提议让徐国强说几句话。作为女婿，他在这个家庭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大家都很尊重他。
徐国强站起身，端着酒杯，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当他的目光落在韩志远身上时，停留了比其他人更长的时间。
"各位长辈，各位亲朋好友，"徐国强开口道，"今天能和大家一起为妈庆祝六十大寿，我感到非常荣幸。"
他顿了顿，转向许晓燕，"二十年前，我娶了晓燕，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这二十年来，我以为我了解她，以为我了解我们的婚姻。"
许晓燕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但是今天，"徐国强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想说一些真话。"
04
整个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许晓燕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站在那里的丈夫，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国强，你..."赵月华有些困惑地看着女婿。
"妈，请让我说完。"徐国强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中有着许晓燕从未见过的坚定，"这些话我憋了太久了。"
许晓燕想要站起来阻止他，但双腿仿佛失去了力量。她的余光扫到韩志远，发现他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这边。
"二十年的婚姻，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徐国强继续说道，"我学会了包容，学会了理解，也学会了..."他停顿了一下，"假装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宴会厅里爆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都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许晓燕的手紧紧握着酒杯，指节发白。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
"晓燕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徐国强转向妻子，目光复杂，"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承受了很多。有些负担，本来应该由我来承担的。"
听到这里，许晓燕更加困惑了。这不像是要揭露什么秘密的样子，反而像是在为她辩护。
"这些年来，我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家庭的关照。"徐国强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多陪陪她，多关心她，也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赵月华听到这里，眼中也有些湿润。"国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年来，我看得出来你们夫妻恩爱，晓燕也很幸福。"
"妈，谢谢您的理解。"徐国强向岳母深深鞠了一躬，"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说出来。不是为了指责谁，而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能够更好地走下去。"
此时，韩志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心全是汗水。他不知道徐国强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十五年前，"徐国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犯了一个错误。"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许晓燕。她原本以为丈夫要揭发她的不忠，但现在听起来，好像是他要坦白什么。
"那年夏天，我出差在外，家里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人照顾。我请了志远帮忙，让他经常到家里看看。"徐国强看了一眼韩志远，"但我没有想到，这样的安排会给晓燕带来困扰。"
许晓燕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丈夫在说什么。
"志远是个好人，也是我的好朋友。"徐国强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默默帮助我们这个家庭。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所有人，最后目光停在妻子脸上。
"但是我知道，有些帮助是有代价的。"
这句话让韩志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意识到，徐国强可能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许晓燕感觉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她不知道丈夫到底要说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平静的生活即将被彻底打破。
宴会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徐国强接下来的话。
05
就在所有人屏息等待的时候，徐国强突然放下了酒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他说道，"我不应该在妈的生日宴会上说这些沉重的话题。"
气氛瞬间缓和了一些，但许晓燕的心依然悬在半空中。她觉得丈夫刚才的话像是一个陷阱，而她还没有踩到最深的那一层。
"国强啊，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赵月华有些担心地看着女婿，"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
"您说得对，妈。"徐国强重新举起酒杯，"让我们为您的健康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但许晓燕注意到，韩志远一直在盯着徐国强，眼中有着明显的不安。
宴会继续进行着，但许晓燕已经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她机械地和亲戚们聊天，笑着回应各种话题，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晓燕，你去一下洗手间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坐在旁边的表嫂关心地说道。
许晓燕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宴会厅。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整理一下思绪。
洗手间里，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恍惚。刚才徐国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和韩志远的关系，还是在故意试探？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韩志远走了进来。
"志远！这里是女洗手间！"许晓燕吃惊地说道。
"没关系，我锁了门。"韩志远的脸色很凝重，"我们需要谈谈。"
"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韩志远打断了她，"刚才国强的话，你听出什么了吗？"
许晓燕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么。"
"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韩志远的声音很低，"你没看到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吗？"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许晓燕的声音带着颤抖。
韩志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晓燕，也许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坦白的机会。"韩志远看着她的眼睛，"这十五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阴影中。也许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许晓燕摇头，"不行，你不明白。如果真相被揭露，我会失去一切。我的家庭，我的女儿，我在所有人心中的形象..."
"但你也会获得自由。"韩志远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们都不年轻了，晓燕。我们还要这样偷偷摸摸多久？"
就在这时，洗手间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敲门。
"晓燕？你在里面吗？"是徐国强的声音。
两人瞬间分开，许晓燕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我...我马上出来！"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门怎么锁了？"徐国强在外面问道。
许晓燕看了看韩志远，后者示意她先出去，自己会想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但手在门把手上停留了几秒钟。这扇门的背后，是她安全的谎言世界；而门的另一边，可能是残酷的真相和未知的未来。
她咬咬牙，打开了门。
06
徐国强站在门外，脸色平静但眼神锐利。他的目光越过许晓燕，看向洗手间内部。
"怎么锁门了？"他再次问道。
"可能是门有点问题。"许晓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刚才怎么都推不开。"
徐国强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目光在妻子脸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妈在找你，说要切蛋糕了。"
"好的，我们回去吧。"许晓燕快步走向宴会厅，不敢回头看丈夫的表情。
回到席间，生日蛋糕已经被推了出来。这是一个三层的奶油蛋糕，上面写着"寿比南山"四个字。赵月华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切下了第一刀。
"来，晓燕，你来分蛋糕。"赵月华把刀递给女儿。
许晓燕接过刀子，手却在微微颤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一块一块地切着蛋糕，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当她走到韩志远那一桌时，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了一下。韩志远的眼中有着某种她读不懂的决绝。
"谢谢。"韩志远接过蛋糕时，轻声说道。
许晓燕点点头，继续分发其他的蛋糕。但她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今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果然，当所有人都拿到蛋糕后，韩志远突然站了起来。
"各位，"他举起酒杯，"我也想说几句话。"
许晓燕的手一抖，差点把盘子掉在地上。她看向丈夫，发现徐国强也在看着韩志远，眼神中有着某种预期。
"首先，祝贺伯母六十大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韩志远向赵月华鞠躬致意。
"志远你太客气了。"赵月华笑着回应。
"其次，"韩志远转向徐国强，"我想对我的老同学，老朋友国强说声谢谢。这些年来，承蒙你的照顾和信任。"
徐国强举起酒杯，"我们是朋友嘛。"
"是的，我们是朋友。"韩志远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看向许晓燕，"所以有些话，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
许晓燕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想要阻止韩志远，但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这十五年来，"韩志远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我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觉得是时候说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