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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达洛维夫人》出版的一百周年,小说家卡莱布·阿祖马·纳尔逊(Caleb Azumah Nelson)则在前几个月的查尔顿节中分享了他对于这本书的感受。在他眼中,伍尔夫眼中的伦敦便是他所熟悉的伦敦。
狂喜的降临总是出乎意料。最近,我总是醒得很早,黎明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我想,捕捉日出或许是件美妙的事。在那寂静的时刻,城市的喧嚣、恋人紧握我的手、那些我未能说出口的话语,都会浮现在脑海。而当我再望向天空时,却发现太阳早已升起。我懊悔错过了它;我惊讶于它来得如此之快。就在那一刻,光芒闪耀;刹那间,照亮了我那些不常显露的部分。在这些时刻,我记起了我们活着的感觉。
我的大部分写作实践都致力于弥合情感与表达之间的鸿沟。这鸿沟中的失落感是不可避免的;你无法转译在房间那头看到所爱之人时的兴奋,或是街头偶遇一位朋友却意识到你们已成陌路时身体的震颤。我仍然尝试着写作,像伍尔夫那样,不那么关注知识,而更关注感受。既然语言并不总能抵达彼岸,我便借助音乐和韵律。
伍尔夫在《达洛维夫人》中将此运用得炉火纯青。她不仅关心乐器的音符,更关注钢琴家的双手悬停在琴键上的一刻,或是小号手吹奏前的停顿;甚至在此之前,钢琴家今天上班走了哪条路;小号手昨晚睡前对妻子说了什么,她又如何回应。再往前追溯:音乐家在十八岁时可能目睹过什么,以至于塑造了他们的人生。萨莉·西顿亲吻克拉丽莎·达洛维的那一刻——伍尔夫将其描述为一种启示,一种宗教体验——如何塑造了她们两人的生命。贯穿这部小说的核心问题是:我们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它们或许不是乐符,但这些疑问及其答案都是某种音乐。
伍尔夫的笔触也如画师般细腻。她所唤起的意象让我想起我最喜爱的画家林奈特·亚多姆-博阿基耶 (Lynette Yiadom-Boakye) 的作品,画中内在的思绪通过画布上温柔而笃定的笔触外化;体现在人物用身体、用他们的人格特质充满画框的方式;体现在背景与前景主体一样诉说叙事的方式。
在伍尔夫的作品中,很少有直接的凝视。每个人都移开目光,无法驾驭被看见的感觉,或者在被发现时瞥向别处。而你能够理解。被看见是可怕的。所有这些情感和感受、思绪与恐惧,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可藏。然而,伍尔夫暗示,如果我们不展现自己,就不可能真正地活着。
说到背景,请允许我在此稍作放纵:首先是城市。具体来说,是伦敦这座城市,它一直是我所熟知的家园,一直为我所熟知和热爱,我喜欢着它的一切面貌。在《达洛维夫人》中,伦敦不仅仅是背景,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它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机体,可以被拥抱、触摸、穿越、戳刺和探索。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爱。伍尔夫写道,我们对伦敦的爱,无论多么愚蠢。然而,我无法抗拒这座城市的魅力,因为它就是我的家。街道诉说的方式;工人们狂热的步调;大本钟全知般的轰鸣,随后是圣玛格丽特教堂的钟声;“马车、汽车、公共汽车、货车、摇摇摆摆的人行道上地推营销员;铜管乐队”;进入圣詹姆斯公园时,寂静骤然展开,只点缀着他人的缓慢脚步,或是池塘里游泳的鸭子扑棱翅膀的声音;而一旦你走出公园,回到街道,交响乐便重新奏响,一种独特的嗡嗡声从四面八方升起,从地面涌起。这座城市在嗡鸣。
不过,这嗡鸣并非来自人行道。家,无论是一座城市、一个城镇,还是一个村庄,其真正的核心只能是它的人民。《达洛维夫人》中的伦敦,我所熟悉的伦敦,充满了父母与孩子、恋人与仇敌、陌生人与熟悉的面孔;充满了爱与嫉妒、野心与悲伤;充满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一种她(以及我)或许能在“人们的眼睛里”目睹的美。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当陌生人和爱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们或许能看到这种美,它是我们活着的感觉的进一步证据。
并且,如果你们允许,我想简短地谈谈爱。当我提及狂喜或这种活着的感觉时,我指的是处于人类体验巅峰和谷底的那些时刻。爱涵盖了所有这些范畴。在小说的开头部分,伍尔夫触及了克拉丽莎与萨莉·西顿的关系:“说到底,那难道不是爱吗?”这让我思索,爱是一个疑问,还是它让我们产生疑问?当面对另一个人对自己的吸引力时,它是否会让我们发问“那是谁”?它是否让我们将这种引力重新定义为某种无法抗拒的东西,仿佛欲望是需要抵抗的,仿佛它是弱点而非美德?
没有答案,只有更多的问题。不过我想指出那狂喜,指出一个人的双唇与另一个人的相遇:“光芒穿透一切,那启示,那宗教般的感觉”。这不正是感觉最接近自己、感觉最鲜活的时刻吗。没有答案,只有更多的问题。不过我认为,这就是爱的所为。它通过为我们最真实、最深切的渴望腾出空间来扩展我们的生命和表达方式,即使我们只是短暂地瞥见这些需求。它质疑我们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以及我们需要什么才能继续前行;它在曾经的我们与努力想成为的我们之间的空间里找到我们。就在这一切之中,爱举起一面镜子,让我们看见自己,完整的自己。
哀思,我想,既是爱的对立面,又是它的伴侣。是对你本可能拥有的人生的哀思。是对你本可能成为的那个人的哀思。哀思的到来并非作为失去本身,而是其难以言表。克拉丽莎能够说出她妹妹西尔维娅身上发生了什么——被一棵树砸倒,但她却难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她能够理解如果她嫁给了彼得,“这快乐就会整天都属于我!”,但她却难以承受这种可能性的情感重量。有些人永远找不到表达哀思的语言,或者它跌入了情感与表达之间的鸿沟;但我们努力尝试。“永远不说出心中感受真是万分遗憾”,但我们努力尝试。有时,月光如夜色般短暂消失;太阳并不炽热燃烧,但新的黎明已然破晓;随着那第一缕曙光,那在云层出现之前的晨光,哀思得以舒缓。再一次,沐浴在阳光下,我们被提醒着,我们正活着。
编译:阿洛
审校:文穴编辑部
来源: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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