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2月,我穿上军装到了部队。4月底新兵下连,分到步兵二连当战士。想着要当个好兵,我训练很卖力,因为加练进步快,还受到连长公开表扬。正朝着训练标兵的目标使劲呢,没想到我的路突然拐了个大弯。
这事来得很突然。1976年9月的一天,我和班里战友上午训练完,洗漱好准备集合吃饭,排长突然到班里通知我:赶紧收拾好自己的全部东西,去团后勤处集合,下午上班有车来接……命令来得急,我也搞不清楚状况,班长和全班战友都愣了:练得好好的,为啥单独调走张大龙?吃过午饭,班长才回宿舍告诉我,我被团后勤处卫生股挑中了,和其他连队抽的兵一起去师卫训队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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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要去学卫生,我心里不太情愿。当兵前看电影,最佩服董存瑞、黄继光那样的战斗英雄。分到战斗班后,我一门心思要当个好兵,刺杀和投弹这些项目练得不错,投弹成绩拿过两次全连新兵第一。班长说过,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能当标兵、提干。现在上级让我去卫训队,出来可能当卫生员。说实话,不是看不起卫生员,但打心眼里有点怕,也不太愿意干给人包扎伤口这活。看我闷着不吭声,排长拍拍我肩膀说,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延安时期的张思德,本身就是战斗英雄,组织上让他烧炭,他二话不说就去了……你得向张思德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排长的话让我脸红了,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像个合格战士。于是我没再多说,去仓库取回个人物品开始收拾,战友们也帮忙。下午两点多,战友们集合去训练,我在宿舍等。一会儿,一辆军用卡车停在宿舍前,一个不认识的老兵来接我,我跟着上了车。当天下午,我和集训队其他38名战士一起到了师卫训队。
半年的集训过得很快,我从一个门外汉,慢慢学会了基本的卫生知识。因为我是高中文化,学得也扎实,集训期间各门功课包括操作考核都是优秀,集训队给我发了优秀学员证书。没想到集训快结束要回老连队时,师医院选中了我。但我没留在师医院,而是分到了师直特务连当卫生员。这时我才知道,师后勤部卫生科的领导看我学习踏实,接受能力强,想送我去军区医训队学医,以后当医生。首长让我先在特务连熟悉卫生员工作,同时等军区医训队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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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2月,入伍刚满一年,我离开师里,去了军区军医学校,在医训队开始学那些陌生的内科、外科、放射、化验、口腔等医学专业课。1978年3月离开医训队时,我已经被提成助理军医了。助理军医是正排级干部,行政23级,工资52.5元。我被分到某步兵师医院工作。
在师医院干了半年多,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自己的工作有了更深的认识,也下了个决心。那年秋天,我们师参加军里组织的进攻战斗演习。演习中,一名战士被爆炸的气浪掀下悬崖,头等部位多处受伤,用专业话说就是典型的野战创伤。幸运的是,我们师医院有位经历过抗美援朝的老专家,对治这种伤很有经验。伤员送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战友命悬一线,值班医生通报伤情后,包括那位专家在内的外科、骨科、麻醉科医生都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我是助理军医,也是最早到的……那天我虽然进了手术室,但主要是观摩学习。那位野战创伤专家主刀,给伤员做手术,上钢板……伤的地方多,手术做完,天都蒙蒙亮了。就这样近距离看着受伤战友被救治的全过程,虽然那位专家很累,但我心里特别佩服他。那时我就暗暗下了决心,要做一个像他那样的医生,给受伤的战友减轻痛苦……后来我争取调到了外科工作。
那之后几年,我先后三次到军区军医学校和省里的大医院进修,越来越喜欢外科这行。1982年,听说全军有个青年军医培训计划,我积极报名争取,后来参加了这个全军青年军医在职复训,成绩不错,英语在我们大单位排第三,专业理论排第二,拿到了军区卫生部发的大专以上学历结业证书。
1985年,我们师参加轮战,我这个野战创伤外科医生,跟着战场救护小组上了前线。轮战一年里,经我手抢救了36名伤员,有伤在头部的,有胸部的,也有四肢的。面对每一个伤员,我都拼尽全力,想方设法减轻战伤带给他们的痛苦……每次上手术台,心里都很激动。虽然没能像当年想的那样冲锋陷阵,但我觉得自己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帮助战友,对抗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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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专业技术9级的我转业到地方一家三甲医院,继续当外科医生。这双治过战场创伤的手,开始为更多受伤的老百姓减轻痛苦,修补创伤。忙忙碌碌二十多年过去,中间我不停地做课题、写文章、带学生,职称破格晋升了两次,成了省里小有名气的外科创伤专家。2018年,到年龄了,我从正高级技术岗位上退了休。
时间过得真快。回想起来,我的青春好像一直在学习、钻研里度过,但我觉得这样的青春挺好,值得回味。我常常想起当战士时那次突然被调去卫训队。要是不去,我的人生肯定是另一条路了。但部队就是这样,服从安排,听党的话,让去哪就去哪。不管在什么岗位,只要好好干,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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