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影。护工小李正在帮我翻身,动作很轻很轻,可我的下半身依然毫无知觉。
"小雯,你男朋友今天还来吗?"小李随口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已经五天了,自从医生宣布我下半身永久性瘫痪后,志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个月前,我们还在讨论婚期。我是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他是IT公司的技术总监,在别人眼里,我们是标准的金童玉女。那个周末,他提议开车去郊外看红叶,我开心地答应了。
车祸发生在高速公路上。志华当时在接一个工作电话,注意力分散,没注意到前方的货车急刹车。撞击的瞬间,我记得他惊恐的表情,还有那句"对不起"。
醒来时,我已经在ICU躺了整整一周。志华守在床边,眼睛红肿,胡子拉碴。
"小雯,我真的对不起你..."他握着我的手,声音哽咽。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腿再也不能动了。我安慰他:"没事的,我们都活着就好。"
直到医生告诉我诊断结果,我才意识到生活彻底变了。腰椎第二节完全断裂,神经严重受损,即使是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无法修复。
志华的父母赶到医院时,脸色很难看。我听到他们在走廊里的争吵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好了,她变成这样,你还要不要前途了?"
"妈,我不能丢下她..."
"你脑子进水了?一个瘫痪的女人,你要照顾她一辈子?你们还没结婚,法律上没有任何义务!"
"可是是我的错..."
"错又怎么样?你赔医药费就行了,别的不关你的事!"
我紧紧闭着眼睛,装作睡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出院那天,志华开车来接我。路上他一言不发,我也没说话。到了我租的小公寓楼下,他帮我把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然后蹲在我面前。
"小雯,我..."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们分手吧。"他终于说出口,"我赔你五十万医疗费和营养费,你好好治疗,说不定以后医学发达了..."
我点点头:"好。"
他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我以为你会哭,会闹..."
"有什么好哭的?"我苦笑,"你说得对,我们没结婚,你没有义务照顾我一辈子。"
他转身离开时,我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
很快,我的事情传遍了朋友圈。有人同情我,也有人说我活该。最让我意外的是,网上出现了很多关于我的讨论,大部分人都在骂我。
"这女的太心机了,明明是意外,还要抓着人家不放!"
"五十万已经够意思了,还想怎么样?"
"瘫痪了还想绑架别人一辈子?真是够厚脸皮的!"
"现在的女人就是这样,出了事就想赖着男人!"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很多人眼里,我变成了一个贪婪的女人,想要利用残疾绑架别人。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志华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挽留过一句。
半年后,我重新找了工作。一家小公司愿意让我在家办公,工资不高,但够我生活。我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甚至学会了修理轮椅。
那天,我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晒太阳,看到志华陪着一个年轻女孩走过。女孩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甜。他看到我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匆匆走开了。
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曾经,我以为他是我的全世界;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
邻居大妈经常来看我,有时候会带些自己做的菜。
"小雯啊,你这孩子真坚强。"她拉着我的手,"别理那些闲言碎语,你没做错什么。"
是的,我没做错什么。我只是遇到了一场意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但我没有失去做人的尊严。
一年后,我在一个残疾人互助群里认识了阿峰。他是个程序员,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症,但性格开朗,总是能把我逗笑。
"你知道吗?"他在电话里对我说,"那些网上骂你的人,其实心里害怕的是自己。他们害怕万一有一天,他们也遇到这样的事情,会不会也被人抛弃。"
我想了想,说:"也许吧。"
"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已经经历过最坏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我和阿峰在一起快三个月了。他会开车带我去看电影,会在我工作累了的时候给我按摩肩膀,会在我情绪低落时静静陪着我。
昨天,我收到了志华的微信,他说他要结婚了,想邀请我参加婚礼。我看着消息,删掉了他的微信。
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选择了逃避,我选择了面对。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正常生活,我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时候,被全世界抛弃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你也抛弃了自己。而我,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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