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存折又数了一遍,确认上面的数字确实是"80000",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铁盒,藏进衣柜最里层。这是她和丈夫赵建斌攒了整整三年的钱,是他们五岁女儿小雨的手术费。
"妈妈,我胸口不疼了。"小雨趴在床上画画,蜡笔在纸上涂抹出歪歪扭扭的太阳和小花。她先天性室间隔缺损,医生说必须在六岁前做手术,否则随着生长发育,心脏负担会越来越重。
小满亲了亲女儿苍白的脸蛋:"等做完手术,小雨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了。"她看了眼墙上的日历,距离预约的手术日期还有二十三天。
门铃突然响起。小满透过猫眼看到是丈夫,却觉得不对劲——建斌明明带了钥匙,而且现在才下午四点,他应该在汽修厂上班才对。
打开门,建斌脸色灰白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男人。"小满..."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建豪出事了。"
赵建豪是建斌的弟弟,比建斌小五岁,从小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小满把小雨哄进卧室,倒了三杯水放在茶几上。两个陌生男人没动水杯,其中一个光头直接开口:"你小叔子欠我们十万,今天到期。"
"十万?"小满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他干什么了?"
"赌博。"光头冷笑,"开始说玩小的,后来越赌越大,借了我们钱想翻本..."他掏出借条拍在桌上,上面确实是建豪歪歪扭扭的签名。
建斌双手抱头:"妈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去家里闹了,把电视机都砸了..."
小满心跳加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半小时后婆婆周金凤的电话就打来了:"小满啊,建豪知道错了,你们那笔钱先拿出来应应急..."
"妈!那是小雨的手术费!"小满声音发抖。
"小孩子家家的病不着急,建豪这可是要命的事!"婆婆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些人都带着刀!再说了,钱是建斌挣的,我儿子还没说话呢!"
挂掉电话,小满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拿不稳手机。建斌送走债主后回来,蹲在她面前:"小满,要不...先借给建豪?我问了医生,手术可以推迟几个月..."
"赵建斌!"小满猛地站起来,"小雨每次感冒都可能引发心衰,医生说不能再拖了!你弟赌博欠钱,凭什么要我们女儿用命来买单?"
建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那是我亲弟弟..."
接下来的三天,小满仿佛置身噩梦。婆婆每天十几个电话轰炸,从道德绑架到威胁断绝关系;债主两次上门,在门上用红漆喷了"还钱";最让她心寒的是建斌的态度,他越来越频繁地说"先救急""毕竟是亲兄弟"。
第四天晚上,小满给发烧的小雨喂完药,发现建斌在阳台抽烟——他戒烟五年了。她走过去,听见他正在打电话:"...妈,我知道,但小雨的病..."
电话那头婆婆的声音尖锐到小满都能听见:"丫头片子治好了将来也是别人家的!建豪可是要给老赵家传香火的!"
小满夺过手机:"妈,小雨是您亲孙女!"
"哟,偷听别人打电话,真没家教!"婆婆冷笑,"建斌,明天带存折回来,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妈!"
那晚,小满和建斌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你妈从来就偏心!建豪高中辍学她不管,赌博她不管,现在要拿我女儿的命去填她宝贝儿子的坑!"小满把枕头砸在地上。
建斌红着眼睛:"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妈!"
凌晨三点,小满抱着熟睡的小雨,拎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轻轻关上了家门。她在好友苏梅家安顿下来,关掉手机,需要时间思考这段婚姻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
第二天中午,小满打开手机,三十七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建斌的,还有五个是婆婆的。她正要关机,一条微信弹出来:"小满,妈被打了,在医院。建豪又去赌了。"
小满赶到医院时,婆婆额头上缠着纱布,正在骂垂头丧气的建豪:"你不是说再也不赌了吗?那些人怎么又找上门了?"看见小满,她突然哭起来:"小满啊,妈错了...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要建豪一只手..."
原来,建豪根本没戒赌,反而又借了钱想把之前的赢回来。今早高利贷上门要钱,婆婆护着儿子被推倒在地。更糟的是,他们放话说三天内不还钱,就要建豪"好看"。
小满冷笑:"所以您还是想要小雨的手术费?"
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闪烁。这时护士突然跑来:"哪位是林小满?幼儿园来电话,说您女儿晕倒了!"
小雨被送进急诊室,医生严肃地说:"心脏负荷太大,必须尽快手术。"小满翻遍全身只有两千块,离八万差得远。
"用这个。"婆婆突然摘下手上的金镯子,"纯金的,值三万多。"见小满愣着,她又从建豪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把他的车卖了,能凑两万。"最后她看向建斌:"你去把定期存款取出来,不管损失多少利息。"
建斌不敢置信:"妈,那是您的养老钱..."
"快去!"婆婆拍了他一巴掌,"小雨是我亲孙女!"
手术很成功。出院那天,婆婆做了一桌菜,还特意学了心脏病人食谱。饭桌上,建豪给每人发了张纸——他的戒毒所申请表。"姐,"他第一次这么叫小满,"我欠小雨的,这辈子慢慢还。"
晚上,小满整理衣物时发现衣柜深处的铁盒。打开一看,存折还在,但里面的钱一分没少。建斌从后面抱住她:"妈把她的房子抵押了。她说...亏欠小雨的,不能再亏欠你了。"
小满的眼泪打在存折上。这薄薄的本子承载的不仅是金钱,更是一个家的重量——有时它会倾斜,但终究会找回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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