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万年光明路 以一灯传无尽灯——燕达在住长辈殷小林的收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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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年华 激情岁月》

退休前，殷小林就职于人民日报社，任高级工程师。此外，他还是国内首位专注世界古灯研究的收藏家，著有《古灯史话与收藏》；应出版社之约，《世界古灯史》正在著述之中。自20世纪80年代末起，殷小林开始收藏古代灯具，其收藏足迹遍布海内外，收藏的历代古灯时间跨度超过万年。从收藏第一盏古灯至今，共收藏古灯2200余盏，对中外古灯文化传承和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本期，我们将为大家分享燕达在住长辈殷小林的故事。

殷小林

从小喜欢传统文化 与汉语拼音之父成为忘年交

1955年，殷小林在北京东城区沙滩后街55号出生。这里曾是乾隆四公主的府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殷小林似乎就与历史文化有了宿命般的联系。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系的他，原本是地地道道的“工科男”，却偏偏对传统文化如痴如醉，并在20多岁的时候就搞起了收藏。“可能是从小就接受文化熏陶，对各种文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殷小林回忆收藏的初心时说道。

殷小林居住的乾隆四公主府邸旧址，曾经是清末的“京师大学堂”，是“五四”时期的北大理学院。殷小林家住的老房子在20世纪20年代曾住过地质学家李四光教授，对面住过陈独秀先生，南面是蔡元培校长的办公室。时任教育部副部长、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长兼总编的叶圣陶先生也曾在这里工作多年。

与殷小林为邻的名家太多了，有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先生（汉语拼音之父）和倪海曙先生，后院住的是吴伯箫先生，还有张志公教授、张中行先生、刘征先生等。可以说，这里是中国近当代文化大家的聚集地。尤其是周有光和刘征两位，更是成了殷小林一生最亲近的良师益友。

殷小林在刘征先生燕达养护中心的家里向其请教问题

周有光老先生是在殷小林出生的那一年，从上海调到北京的，他在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从事语言文字研究工作。自殷小林记事起，记忆里就有这位“周爷爷”。“我们两个人年龄相差50岁，但最后成了特别好的老朋友。”殷小林说，“沈从文给周有光先生起了个外号叫‘周百科’。因为周老什么都懂，学问特别广博，我特别喜欢去找他聊天。虽然我是个理工男，但特别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和艺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找老先生一聊，立马就清楚了。”

积极的求知欲以及活跃的思想，让他与周有光老先生的友谊越来越深厚。即使年龄相差半个世纪，也不妨碍两个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心有灵犀”。他们曾经一起谈论灯具与文明的演变关系，还共同在甲骨文中寻找“灯”字的源头。

年轻的收藏家

在接触收藏的最初10年中，殷小林做的是“杂项收藏”，什么都收，奇石、陶俑、瓷器、老物件等各式各样的藏品摆满了他的家。其中，名家签名、题词的书籍在他的藏品中也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殷小林是一个发自内心喜欢藏品和其背后文化的收藏家。他一直认为，自己收藏的不仅是一个“物品”，还是“过去人们的生活”和“岁月传承下来的文化”。当这些经历过奇幻漂流的藏品百转千回，流转到他的手中，成为他的珍藏，他觉得这是一份缘分和托付。“我并不期盼着某件藏品升值，就算它们升值了，我也舍不得卖。”在殷小林的收藏观里，如果他以营利为目的去收藏东西，那就谈不上是对文化和艺术真正的喜欢。

殷小林年轻时，特别羡慕那些大学问家拥有的海量藏书，所以他最早的“收藏”就是从“藏书”开始的。他一本本地积累，到迁居乡间小院时，他的藏书已近万卷，其中包括近千本的作者签字书。但殷小林并不是什么签字书都收藏，他的选择多以自己的师友为主，也有一些不认识的大名家，都是十分珍贵的。

2019年，殷小林和爱人陈韦纾入住燕达养老，当时便将一整套《中国新文艺大系》，捐给了燕达养护中心。2022年，殷小林将近700本著名作家签字书全部捐给首都图书馆。近期，殷小林还计划向燕达老年大学捐赠2000—3000本图书，并请专家帮助燕达建立起更大规模的图书馆。

殷小林以买书、藏书、读书为乐。他回忆说：“20世纪70年代初我当学徒时，虽然每月才挣十几块钱，但也要省出一点去书店买本书回来，才觉得这月的工资没有被乱花出去。上清华时，看到那么大、那么豪华的图书馆，真是乐坏了。没事就去图书馆看书，有时候，上课迟到不好意思进教室，便一拐弯儿去了图书馆。”殷小林自嘲是班上最不务正业的学生。但他又很得意地说，从现在看，当年的闲书一本也没有白读，正所谓开卷有益，丰富的知识支持着他探索远古的奥秘。

殷小林从20多岁就开始接触收藏，时间久了，他难免会有些想法，希望能做出些成绩来。他说：“杂项收藏是自己喜欢什么就收藏什么，只要能力允许。主要是自娱自乐，很难‘玩’出什么名堂，因为走在前面的大玩家太多，犹如一座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于是，殷小林慢慢地开始思索自己“杂项收藏”的出路。有朋友向他提议应该转为专项收藏，但成熟的“专项收藏”都需要有丰富的经验和充足的财力。而殷小林夫妻都是“上班族”，显然力不从心，而且“专项”也有很多种，是选择奇石、瓷器、陶器、古董还是字画？殷小林始终找不到答案，但天无绝人之路，殷小林在庞大的收藏品中找到了一线曙光。

“灯痴”的诞生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的旅游业刚刚兴起。殷小林的一个朋友经营着旅游公司，经常全国各地跑，他带回来的几件特别有意思的小油灯，让殷小林立马来了兴致，也开始收藏油灯。后来，殷小林到旧货摊淘货时会寻找一些古代油灯，在不知不觉中，他在旧货市场上淘了几十盏不同朝代的灯具。

为什么对油灯情有独钟呢？殷小林说：“主要是脑海中那朵融融的灯火，让我觉得特别亲切，记忆来自哪里？或许是电影文学，我就是对油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还将散落于众多收藏品中的油灯都集中起来，摆在最显眼的书柜平台上，很有视觉冲击力。”殷小林的发小、画家李蕴平先生觉得，殷小林已经是“专门收藏油灯”的了。

于是，李蕴平先生有意无意地替殷小林到处宣传，恰好被影视导演陈维德先生听到了。陈导一直想拍一部“油灯”的专题片，于是提出能否去殷小林家里看看，李蕴平满口答应说“没问题”。那天傍晚，陈导如约而至，他在屋中环视一周，结果很不满意，劈头就是一句“你也不是专门收藏灯的呀”。此话如当头棒喝，殷小林当时什么也没回答，只是脑子里在想：“对呀，我为什么不专门收藏灯具呢？”

就从那天开始，殷小林停止了所有的杂项收藏，走上了古灯的专项收藏之路。渐渐地，殷小林收藏的各式古代灯具越来越多，几年下来，已达到四五百件。其居室本就狭小，藏灯又增加得快，很快又到了“灯满为患”的程度。

一天，殷小林在家休息，他把所有落满灰尘的古灯都清理了一遍，直到黄昏才清理完。殷小林把一盏盏古灯按照年代顺序排列起来，从民国到汉代，一共有400多件。已然疲惫不堪的殷小林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古灯队伍”出神，脑子里依然是那个问题“我的古灯收藏之路该向何处去”？

突然，一个灵感在殷小林的脑海深处爆发，地板上那排列整齐的古灯似乎一下子蒙上了些许光华。殷小林难以抑制地从心里发出欢呼，“从汉代到民国，这实物的‘古代灯具发展史’不已经初具规模了吗？下一步只需把古灯收藏的历史向远古延伸，把中间的‘断代’补齐，再将所有的薄弱环节丰满起来。一部前所未有的、由实物构成的‘古代灯具发展史’就横空出世了”。殷小林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实际意义要比他现在所认识到的还要深远得多。

有了这个创意，殷小林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他意识到，这将是一件前人没有做过的，探究历史渊源、触碰文明之初的，很重要的事情。自此以后，殷小林更加执着地去各地搜寻、收藏古灯，他的古灯队伍也在迅速地扩张。然而，这背后所蕴含的困难、艰辛，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却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以一灯传无尽灯

20世纪80年代，古代灯具收藏尚未形成市场，收藏、投资古代灯具的人还不是很多，古代灯具的市场价位也还处于低端。即使如此，收藏也是一项高耗资事业。“我算是一个工薪阶层收藏家。”殷小林说。当时，他的收入也不算高，每月的工资加奖金不过数百元人民币，而且还要维持家庭生活，能够用来购买藏品的钱并不多。所以，殷小林把自己的收藏定位在中国历代民间油灯。“相对于宫廷灯具来说，民间灯具的市场收藏价格比较低，在我的承受范围内，而且我认为，它们与当时的社会生活更加贴近，不同朝代的灯具的变迁也更能反映中国文化的发展。”

刚开始专门收藏古代灯具时，由于在文物鉴定方面的知识比较缺乏，殷小林只能凭借自幼在书画等传统文化方面积累的知识，从审美角度去买油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中，他渐渐丰富了自己在鉴定方面的知识。“刚开始一定会上几次当，好在古灯收藏是一个新兴的收藏门类，赝品极少，很适合工薪阶层的爱好者们参与。因为它无须太多的投入，即使没有什么经验，出一星半点儿的错，损失也不会太大。”殷小林说。

为了搞好古代灯具收藏，殷小林从近代灯具开始学习，积累经验。他不只是看理论书籍，还想尽办法多接触实物。在观察实物的时候，他不只是看真品，还会将真品和赝品相比较。

灯具收藏是一个独立的收藏门类，但如果细分，其还有更为繁杂的内容，首先是灯具的材质种类繁杂，其次是年代。“古代灯具”是一个统称，它们存在于历朝历代之中，对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材质的灯具如何确认，是每一个想要做好古代灯具收藏的人的“必修课”。“虽然不可能做到样样精通，但起码要做到有更多的了解，才不至于在收藏的过程中交太多的学费。”殷小林解释道，所谓“交学费”是收藏圈对于上当受骗的戏称。

在收藏界或古玩行里，“交学费”的反义词是“捡漏儿”，即用较少的投入买到了“物超所值”的东西。“很多工薪阶层的收藏者会有固化思维，市场里那么多的人，其中不乏业内精英。他们看过的东西，都跟过了‘箩’一样。 一层层过了无数遍的箩，到我们的手里似乎也没必要再看了。”殷小林认真讲述着自己的收藏经验，“其实，也不尽然。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呢。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他们 ‘箩’过，就因此放弃，要像沙里淘金一样，再认真地过一遍‘筛子’。”所以多年下来，殷小林也多次“捡漏儿”。

殷小林收藏的辽代灯具“红陶笑面狮子灯”

1997年，北京报国寺被辟为收藏市场对外开放。报国寺收藏市场与潘家园、大柳树、琉璃厂被誉为北京的四大古玩市场。其中，报国寺收藏市场位于北京市西部，虽然成立较晚，但是很快就崭露头角，成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古玩市场。这里的古玩地摊如百花齐放，各具特色，琳琅满目，是广大收藏爱好者每周必“打卡”的地方。

同年夏天，在朋友的提议下，殷小林在北京报国寺开办了第一场古代灯具展览。展期一个多月，展品都是人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反响甚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数十家电视台、杂志、报纸争相采访报道，无数参观者的当面赞扬和留言，更坚定了殷小林把收藏古灯作为一项事业来完成的决心和信心。

“对于佛家的教义，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觉得‘传灯’这个说法特别好。倘若每个人心中都能有一盏不灭的长明灯，那他无论碰上什么境遇，都不会迷失方向。若能像佛家说的那样，以一灯传十灯、百灯，乃至无尽灯，那世界真的就更美好了。”

殷小林确实以“一灯”点燃了古灯收藏的“无尽灯”。报国寺的展览，提高了殷小林在古代灯具收藏圈的知名度，人们渐渐开始认识到古代灯具的文化价值。几年后，殷小林又在报国寺开办了第二场古代灯具展。两场展览引来了国内百余家媒体的争相报道，盘活了原本不瘟不火的古代灯具收藏。

下期预告

2000年，殷小林在报国寺举办了他的第二次个人“古灯收藏展”，此次展出的灯具有800余件，比第一次展览多出近一倍。2005年，殷小林在他的小院里完成了《古灯史话与收藏》一书，并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2006年，殷小林应邀前往江苏昆山的千灯古镇，与当地政府共同打造出当时全国规模最大的“千灯馆”。2024年，殷小林与燕达养护中心合作创建了国内首个建在养老机构里的“世界古灯展览馆”。下期，我们将继续为大家分享燕达在住长辈殷小林的故事。

素材来源/《金色年华 激情岁月》

编辑/叶婷

校对/陈勤

审核/毕立伟

监制/刘培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