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与风的文化意义

民间有这样的说法，说是孩子出门遇到小旋风，就要绕着走，还要在地上呸呸吐两口，不能让小旋风缠住。而小旋风被当成了鬼怪的代表，甚至可以让人染上疾病。这种看法和古人对风的看法有不谋而合之处，代表了一定的文化意义。

庄周的《逍遥游》写道：“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意思是，像野马奔腾一样的游气，飘飘扬扬的尘埃，都是因为大自然里各种生物的气息吹拂所致。庄周相信，大自然中有各种生物，都会发出气息，不仅动物会发出气息，而且植物也会发出气息，和自然界的气息交换。山川河流也会发出气息，山里面有山峦雾霭，那是山的呼吸；河流上面有水气笼罩，那是河流的气息。风就是各种生物气息的组合，是没有形状的，似乎没有源头，也不知其所终。《西游记》中的孙悟空闻到妖风，就要抓一把嗅一嗅，似乎可以探知风的来源，由此可以知道刮起这股妖风的是什么妖怪。俗话说：“龙行云，虎行风。”龙出来的时候会有云气相伴，甚至要下雨，而虎出来的时候会伴随着风，而这股风一般都是腥风。《水浒传》中的武松醉倒在景阳冈的石头上，半夜突然感觉有腥风扑面，一个激灵就醒了。那只白额吊睛猛虎体量庞大，出来的时候常带有腥风。《西游记》中的妖怪出来也会带有腥风，因为妖怪一般都是怪兽，有吃人的经历。即便是孙悟空，做妖怪的时候也吃了很多人，并不是善茬子。

古人有崇拜风的传统，认为风有风伯统领。风伯的名字叫做飞廉，原来是蚩尤的兄弟之一。他的相貌奇特，长着鹿一样的身体，布满了豹子一样的花纹。他的头好象孔雀的头，头上的角峥嵘古怪，有一条蛇一样的尾巴。最早的说方法是皇帝和蚩尤部落大战，蚩尤请来了风伯、雨师施展法术。突然间风雨大作，黄帝的兵将迷失方向。皇帝布下奇阵，利用指南车辨别了方向，才把蚩尤打败。黄帝降服了风伯，让他做了掌管风的神灵。风伯作为天帝出巡的先锋，负责打扫路上的一切障碍。每当天帝出巡，总是雷神开路，雨师洒水，风伯扫地。风伯的主要职责是掌管八面来风的消息，运通四时的节日气候。还有另一种说法，《水经注》称飞廉以善于行走而为纣王效力，周武王击败了纣王，飞廉殉国自杀，天帝被他的忠诚感动，用石棺掩埋他，并使他成为风神。汉以后飞廉与箕伯逐渐融合，在民间传说中逐渐人格化，形成了“白须老翁，左手持轮，右手执箑，若扇轮状”的固定塑像。唐以后，因风伯的主要职能是配合雷神、雨神，帮助万物生长，所以受到历代君主的虔诚祭祀。然而风伯也常以飓风过境，毁坏屋舍，伤害人命，形成自然灾害，因此被视为凶神。中国民间传说中常以女性形象出现的风神“封姨”，主要体现了风对植物生长的危害。

风既可以成事，也可以坏事。当代人可以用风力发电，同时要防止狂风肆虐，要种防护林，防止沙尘暴，让沙滩变成良田。风的速度很快，而且力量很大。倘若只是小风，并不能影响什么，即便是小的旋风，也不能毁坏房屋，更不能把人卷走。倘若出现了大旋风，就会发展成龙卷风，尤其是从海上升起来的龙卷风，很容易破坏沿海城市。海上还有飓风，对沿海城市的破坏更是无以复加。有文化传统的说法，说人死后，灵魂会变成风一部分，无影无形。有人去给死去的亲人上坟，在坟前祷告，烧纸钱。突然身边起了一阵小旋风，他就知道亲人的灵魂来享受供品了，吓得他赶紧祷告。孩子、妇女或老人出门，遇到小旋风就要绕着走，不能踩进小旋风里去，以免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似乎小旋风是死去人的灵魂导致的，很容易给活人带来灾难，很可能让活人生病，或者让活人精神不正常。倘若果真如此，那么从古至今死去那么多人，肯定他们都成了风的一部分，而风却不是每天都有，很多时候是万里长空，一览无余，没有一点风，是不是死去人的灵魂完全消亡了？

当然不是，迷信的人有自己的解释。虽然天气晴朗，看似没风，实则有风，空气总是在流动，人眼看不到。只要有空气流动，就会有风。树叶在响，汽车过后会有风，人过后也会带起一阵风，动物跑动会带起风。倘若刮起了大风，那么就更能代表灵魂集合起来的力量。白天没风，夜里可能有风，一个地方没风，另一个地方可能有风。只要有动的东西，就一定有风。山间会有气息流动产生的微风，河边会有河水流动带的风，平原和旷野也会有气息流动产生的风，只不过有些人感觉不到。但感觉不到风，并不能说明没有风。尤其在夜间刮起了风，刮得树枝呜呜作响，外面的铁板哐哐作响，还有很多平时听不到的怪异的声音，屋里的人就惴惴不安，好像外面有千万个灵魂在说话，不是大声喊叫，就是窃窃私语，又像有千军万马在肆意奔腾，以至于有人认为狂风里一定裹挟了鬼兵鬼将，在肆意喊杀。狂风起来的时候，有可能就是鬼兵鬼将打仗的时候。他们活着的时候不老实，死后也不消停。

人们崇拜风，敬畏风，又要利用风，有时候还要远离风，不能让风给伤害了。有人得病多年，非常瘦弱，不能见风，好像一风就能吹倒。有人很强壮，却不迷信风。即便有小旋风，也要勇敢地迎上去，却不会得什么病，也不会因此产生什么灾难。曾经有流传很广泛的民间传说，说是一个砍柴的穷小子看到有一个黑色的大旋风经过，就拿着斧子照着旋风砍了一下，里面哎呦一声，流下来鲜血。穷小子顺着血迹找到一个山洞，在里面发现了一个被旋风拐走的漂亮姑娘。两个人齐心合力，杀死了旋风中的妖怪，共同逃离魔窟，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在人们的信仰里，妖精出行要驾风，而且要驾黑风。《西游记》中的猪刚鬣在高老庄为非作歹的时候，也是驾的黑风。看来风中不仅有死人的灵魂，而且还可能隐藏了妖怪，需要绕着走。但又能绕到哪里去呢？倘若身边都是风的时候，就只能迎风而上，甚至逆风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