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计生办”主抓引产
文/刘亚琴
漫步岁月的长河,随手采撷几朵小小的浪花,呵,那不全是如烟的往事,轻飘飘随风而逝。而是那一份懂得和沉淀,在灵魂深处久久回旋。
那是一九九六年,是计划生育工作"三为主"强行上轨的一年。当时,我担任乡里的计生办主任,计生专业队伍初具雏形,工作千头万绪,我每天都是满负荷的工作,白天抓"四术"进度,晚间整理档案,有时一个馍就一根葱就是一顿饭,然而我乐此不疲,对工作倾注了全部的热情,神圣的使命感、強烈的责任心和乐于担当的思想意识让我穿梭在千家万户,颇有点"把麦拮丝丝当拐拐拄"的味道,把被群众骂和不理解丝毫不放在心上。
一次,某村的妇女主任来办理二胎准生证业务,我在审察那名妇女的档案情况时,发现这位妇女第一胎的确是女孩,但按照政策,生育间隔还差一年,就表态说办不成,她着急了:"那怎么办,已经怀上了呀!"我听了暗自思忖,引产任务不是还没完成吗,想个办法……于是不动声色:"这样吧,你让她本人明天来填表,记住,必须是本人。"第二天,一个老人找到我,自我介绍说是那名妇女的公公,媳妇忙,让她来办手续。在此情况下,我只好摊牌了,明确告诉他说,按照政策,这个准生证明年才能办理,这次必须引产。老人的脸色一下阴暗了,但还是唯唯诺诺地应承了。我怕他走漏消息,即刻带领几名工作人员和他一起坐上车去他家让其儿媳引产。
进了门,那个妇女正坐在灶房烧火蒸馍,我简单说明了来意,她什么也没说,就站起来让婆婆替换她,自已不声不响地收拾东西,片刻间拿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和我们一起坐车去医院,她挨着我坐着,眼睛看着窗外,不停地抹着眼泪,刹那间我心都软了,觉得她可怜的,然而事已如此,又怎么好改弦易张。
后来听说引产下来是个男婴,一年后我为她办理了准生证,她又生了一个女孩,这样的结果让我唏嘘不已,她那双哀怨的眼睛,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她虽然未能如愿生个男孩,合成一个好,但终究有了自己的亲骨肉。而另一个她,每每想起,心头无比沉重。
我和民政干部住隔壁。有一天发现来领结婚证的一个女青年怀孕了,大概五六个月的样子,不知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未能登记,她走后,我拐弯抹角地向民政干部详细了解了她的信息,第二天就领着计生办工作人员直奔她家,从住房及家里摆设看,这是一户很富裕的人家,此时她正在做饭,手还在面盆里,我们跟她说,没结婚证和准生证就不能生下这个孩子,要引产,她听了情绪很大,反应激烈,和我们吵吵嚷嚷,这其间他"丈夫"和"公公"都回来了,年轻的小伙子没见过这阵势,一时不知所措,倒是他爸有几岁年纪,表示他可以交罚款,多少都行,只要不引产,一会好说,一会歹说,拒不配合。一看这样僵持下去没什么好结果,我们只好强行将她弄上车送医院,尽管她家人一万个不愿意,奈何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只好认了。在医院我们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待打过针后,才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几年后,她在政府门口开了个小理发店,这样就和我天天见面了,她很和气,和我们打招呼说说笑笑,仿佛不记恨曾经的往事,
她的女儿有四五岁的样子,可能很淘气吧,每天都能听见她扯着嗓子大声地呼叫自己的女儿,别人听起来和我们的一位同事名字很像,一次闲聊中,我问同事:"怎么咱门口那理发的天天叫杨飞干什么,很奇怪呀!"同事说:"她女儿的名字,听起来很象是叫杨飞,那是叫自已娃哩。"我打趣说;"那年咱还把人家引产了,现在她娃都这么大了。"同事不解地问:"你还不知道吗?"我莫名其妙:"知道什么呀?"同事很耐心:"我以为你早知道,因为那次引产,后来她就不生了,她女儿还是抱养的。"我的心仿佛被蜂蛰了一下,疼了起来。从此再和她照面,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深深的愧疚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再后来,我也为人妻母,体会到一个做女人的艰辛,对她们怀着一份深深的愧疚,这份情感随着岁月的逝去更深更沉。
二十年来,随着国家政策的调整、政府职能和工作作风的转变,每每想起她,我心中隐隐作痛,如果可以,我想轻轻地给她们说一声:"今生,对不起。"
原文作者丨 刘亚琴
图片来源丨网络
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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