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有情人难成眷属》（128）：真情苦果

“你别惦记我，我我……我早晚是要……要去见……见你妈的人啦！我死后，但求把我……把我……跟你妈合葬！这两年，向老师没少帮咱……帮咱干活，可不能……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啊！咳咳咳……”

“我明白啦！爹，看你上气不接下气，少说几句，养养神吧！”

“秀秀，咱老张家，为为……为人一世……咳咳咳……”这回，张敬斋真的咳嗽得说不出话来了。

毓秀连忙来到炕沿，替可怜的老爹捶背止咳。看着老爹那喘成一个团儿的痛苦样子，决心一死的姑娘又动摇了：“假若自己一死，老爹由谁来照顾？恐怕自己前脚轻生，老爹就要后脚送命。嗐，好死不如赖活着，忍了吧！”

可是咋忍呢？十月怀胎，腆着个大肚子咋去见人？好，就算不要脸了，可不能下地干活，一家两口，谁来养活？再说，一朝分娩，生下个私孩子，闲言碎语，讥讽唾骂，受得了吗？而且，孩子没有爹，长大了，那份儿羞辱不要把孩子活活折磨死吗？……这样想着，她又万念俱灰，眼前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毓秀替老爹止住咳喘，眼看着爹昏然入睡，才又横下一条心继续把遗书写完。这时已经天色微明，她匆匆将折成花格子的两封遗书塞在老爹的枕畔，一狠心悄悄离家，直奔抱月湾而去。

可是，谁想到，当夜父女俩凄惨的谈话被借住在外屋的戴帽右派分子、当年毓秀的恩师向达明全部收入耳鼓。而且，那几天，向达明早就注意到毓秀的情绪异常，神态不安。因此，当毓秀头顶着黎明前的星光奔向抱月湾的时候，他就不声不响地尾追而去。

于是，轻生的毓秀刚刚纵身跳入松花江，而且决然沉入江底，辞别这个令她又依恋又痛苦的世界时，却立刻被紧随着跳入江中的向达明伸臂抱上岸来。

于是，当年的女学生浑身水湿地倒在同样浑身湿透的恩师的怀里，泣着向世界上第一个人诉说了轻生的原因——怀了孕的真情。经过片刻的思考，当年的恩师一半出于怜恤同情，一半出于师生诚笃的情谊，对痛不欲生的女学生说道：

“毓秀，只要你愿意，就让我来当将要出生的孩子的爸爸，好吗？”

半个月后，被省城财会校勒令退学的乡村姑娘和监改中的右派教师登记结婚了。七个多月后，可怜的苦妞儿诞生了。又过半年，苦妞儿名义上的父亲向达明竟在饥寒交迫中因捡粮而冻死在暴风雪中。

天哪！毓秀就是这样当上寡妇的！苦妞儿就是这样来到人世的！

王婕跟毓秀一块儿饮泣着，泪人儿一般地听完了毓秀的泣诉。好一会儿两人都默然无语，只有轻声的叹息。后来，还是毓秀泣求着王婕，说：

“二十多年来，我多少次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敢把苦妞的身世告诉她真正的爸爸旭洪，就是怕破坏了旭洪和淑娟共同建起的那个稳定的家庭。我知道旭洪一直在喜欢着我，我对他的感情也与日俱增。这些年来，有过那么几次，他向我提出了重新生活在一起的要求，要不是我坚决地把握住了自己，冷酷地拒绝了他，那真是几乎就要跟他做下对不住淑娟的事情来。

“试想，我怎敢再把苦妞的身世告诉他？唉！这个世界咋一下子变得这样狭小起来了呢？偏偏本该一对叔叔和侄女的旭东和苦妞竟又阴错阳差地纠缠到了一块堆儿。要是我再不揭开这场误会，岂不就要遗害他俩终生了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求你了。王婕同志，我求求你，首先要做好旭洪、淑娟两口子的工作，要是破坏了他俩的家庭，我将抱恨终生。哪还有脸再活下去呢？还有旭东、苦妞他们两个，只有咱们两个当妈的一块儿来做工作啦！你说呢？”

深夜，王婕将要回她自己住房就寝的时候，她拉住毓秀的手，感慨良深地说：

“唉！上一代的爱情悲剧，又给下一代留下了后遗症。毓秀，让我来妥善处理吧！可得给我一点时间，医治这种心理创伤可是万万不能简单、草率从事的呀！”

端午节过后的第五天，就是已故老支书钟世德逝世二十三周年的祭日。

这五天来，董家崴子老钟家的三代人和他们亲属之间的正常关系，忽然因为苦妞儿的真实身份一经披露，竟一下子失却了感情的平衡。这就把居中调停的王婕忙得脚打后脑勺喽！最先教人挂虑的旭东和苦妞儿，当然不免激忿而痛苦。但他们总算最大限度地克制了自己。

旭东忿忿地对他妈说：“祸根又是我那当官的生父。要不是当年他一手拆散洪哥和毓秀嫂的幸福婚姻，何至于几十年后害得我跟侄女苦妞闹出这场爱情的误会！可他对自己造的孽一直缺乏起码的认识，要不然，为啥至今还扣压我的稿子？”

苦妞好像几天工夫就变得成熟起来了，她催促着妈妈：“对于我，你放心吧，我一定跟旭东叔保持正常的叔侄关系。可是，妈呀，你自己实在是不好再留在老屯啦！你走吧，你进城去吧，妈呀！”

大出王婕意料之外的是侄儿旭洪和侄媳淑娟之间发生了夫妇关系濒于破裂的危机，并由此产生了老钟家三代人一连串的矛盾！

未完待续……

本小说以北方农村改革为背景，描绘了当时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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