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时光里的旧爱

一

大三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打算找个短期的工作，一方面增加点社会经验，另一方面也挣点儿零花钱。刚好学校附近的证券公司开展新业务，于是包括我在内的十来个学生都被招了进去。为期一个半月，每天三十块钱，管一顿中午饭。

我对这份工作颇为满意，和同校的人相处也十分融洽。负责新业务的经理叫张文涛，当然管我们的也是他。张文涛三十七八岁，长相儒雅，谈吐风趣，没什么领导的架子，经常跟我们开玩笑。那年股市行情很好，张文涛收入不错，隔三差五便请我们吃饭。

一开始我十分纳闷，不明白张文涛为什么下了班不着急回家。后来在饭桌上有男生跟他闲聊，才知道他老婆是个女强人，天天早出晚归，两人也没有孩子，家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我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对张文涛产生了好感，每天睡前醒后脑子里想的都是他。我开始刻意重视自己的外表，总是穿得漂漂亮亮去上班。我希望张文涛能够多注意我，偶尔他随口说一句我衣服好看，我就高兴得恨不能跳起来。

时间飞快，一个半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不得不离开证券公司。张文涛存了所有人的手机号，说有空就来学校找我们玩。

一下子闲下来，我很不适应，对张文涛的思念也与日俱增。每天我无数次拿出手机想要打给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我爱上了他没错，可我也没有勇气把爱说出口。长这么大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更何况对方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

没想到的是，张文涛会联系我。他的号码出现在手机上时，我激动得差点哭起来。张文涛说我们走了他很不习惯，原本热闹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他又问我有没有空，说想请我看电影。

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我假装淡定地跟张文涛约好时间，挂了电话便忙着梳妆打扮，衣服换了五件才满意。

我们看的是刚上映的爱情片，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张文涛在我耳边轻轻说：“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就在黑暗中抓住我的手。”那一刻我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伸出左手，轻轻抓住了张文涛的右手。

二

张文涛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因为他已经结婚，所以我们的约会很隐秘，很少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下班后，张文涛会到出租屋跟我温存一番，之后他回家我回宿舍。

张文涛说，除了名分，别的东西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都可以给我。他的话让我无比忧伤，因为我想要的只是他这个人。我知道张文涛不可能离婚，而我也不忍心去破坏他的家庭，于是我只能委屈自己，做一个不能见光的情人。那时的我爱张文涛爱得深沉，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从来不给他找麻烦，只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每次他来出租屋，我都拉着他叽叽喳喳，他则宠溺地看着我，听我说一些学校里的琐事。

转眼就快毕业，老爸托人在老家给我找了一份轻松又稳定的工作，只等我回去报道。可是我舍不得张文涛，所以爸妈在电话里催了好几次我依然没有回去。爸妈逼问得急了，我失口说出了实话。得知我竟然和一个已婚男在一起，老爸气得摔了电话，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那天我哭了，在爱情面前我是那么没出息，明明知道和张文涛不会有结果，可就是狠不下心离开他。

现实总是残酷的，我为张文涛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却是两年后他跟我提出分手。他说正值升职的关键时期，而他老婆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他不想被老婆知道后闹得满城风雨。他又说对不起我，他会尽力补偿。我的心冷到极点。其实我早应该明白的，他老婆为了事业可以不生孩子，他为了事业当然可以不要我，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我什么也没要，带着简单的行李回了老家。老爸虽然嘴上说着不认我这个女儿，但看到我回去他比谁都高兴，到处找关系帮我安排工作。老妈则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还陪我去公园散心。他们曾来找过我，我硬是躲着不见，真是伤了他们的心。

三

来自家人的温暖让我渐渐走出阴影，虽然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张文涛，但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痛彻心扉。朝九晚五的工作让我的生活变得充实，下班回家陪爸妈看看电视聊聊天，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26岁那年，我认识了陆浩然。他是老妈同事邻居的儿子，比我大两岁，在一所重点中学当老师。陆浩然长得很普通，还有一些木讷，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做浪漫的事。我对他说不上多喜欢，但也并不反感，每次他约我，我都不拒绝。我们在一起不会说太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待着。也许是变得成熟了，我不再像当年那样不切实际。陆浩然是适合结婚的人，那么踏实稳重，对我又体贴周到。我不确定时间长了会不会对陆浩然产生感情，可我也不排斥跟他过一辈子。27岁那年的圣诞节，在亲戚朋友的祝福声中，我披上婚纱成了陆浩然的新娘。

婚后的生活跟我想象的一样平淡，却又不乏小温馨。陆浩然包揽了大部分家务，会在我感冒时嘱咐我多喝水，也会在生日和情人节给我买花。我习惯了吃陆浩然做的饭菜，习惯了天气好时跟他去公园散步，习惯了在他的枕边安然睡去……

每到周末，陆浩然就陪我回爸妈家。老妈会张罗一桌子菜，吃不完还要我们打包带回去。老爸会拉着陆浩然下几盘棋，输了就像孩子似的耍赖。遇到长假，陆浩然会带我去喜欢的地方旅游，帮我拍很多美美的照片。这样充满烟火味的生活我很满足，爸妈也终于不用再为我操心。

四

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再跟张文涛有交集，所以我删了他全部的联系方式。意料不到的是，结婚三年后的一天，我居然接到了张文涛的电话。他说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我现在的号码，又说他到我所在的城市出差，很想见见我。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决定去见他，就当是给那段荒唐的青春岁月一个交待吧。

张文涛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不得不说他保养得真的不错，年逾四十身材还是那么好。见到我他便开始絮絮叨叨，夸我更漂亮了，又说很后悔当时跟我分开，这几年他一直很想我。大概他觉得那些话会让我感动吧，说着说着就要来拉我的手。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面居然波澜不惊，只是轻轻躲开了他。张文涛有些不解，又有些尴尬。他还想说些什么，我的手机响了。

是陆浩然的妹妹，她说她哥哥出车祸了，在医院，叫我赶快过去。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没来得及跟张文涛告别，便向医院奔去。一路上我都很害怕，我无法想象没有陆浩然的生活。那一刻我才知道，三年多的朝夕相处，我早已经把陆浩然当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而我也早已经爱上了他。或许这爱不像当初对张文涛那样热切浓烈，可这爱却是细水长流源源不绝。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浩然埋怨他妹妹不该说得那么严重让我担心，他只是小腿外伤。我却很感激她，如果不是这样，我还弄不清对陆浩然的感情呢。而陆浩然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他买了我爱吃的红豆冰，怕化了于是电动骑得快了些。

尽管陆浩然的妹妹还在旁边，我依然忍不住趴在他身上哭起来。陆浩然拍着我的背叫我别哭，说只是小伤很快就会好，就是怕我着急所以只通知了他妹妹来帮忙办手续。可是陆浩然哪里知道，我的泪水里不仅仅有虚惊一场后的喜悦，还有难以名状的感动和得遇良人的庆幸。

张文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想都没想便摁掉了。我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原本以为撕心裂肺的爱情，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就算偶尔会想起，也不过是忘不了当初傻傻的自己而已。我看着身旁的陆浩然，觉得无比安心，他才是我实实在在抓得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