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秘密律师：前期诉讼作出不利表态的，将导致再审不利地位！

最高法院：如何认定研发方是否全面履行义务？

无证据证明当事人另行补充或者变更约定的，依据合同原有约定判断研发方是否全面履行，在前期诉讼阶段作出不利表态的，将导致再审中的不利地位。

阅读提示：技术合作开发合同中，当事人在付款时，往往会就研发方是否全面履行合同产生纠纷，进入诉讼后，研发方可能由于失误而作出不利于己方研发实际情形认定的表态。在这种情况下，法院最终如何认定研发方的履行情况？李营营律师团队长期专注研究与技术合同有关的业务问题，并形成系列研究成果陆续发布。本期，我们以最高人民法院处理的一起涉技术合作开发合同纠纷案件为例，与各位读者分享最高人民法院审理类似案件的思路。

裁判要旨：

无证据证明当事人另行补充或者变更约定的，依据合同原有约定判断研发方是否全面履行义务，研发方在前期诉讼阶段作出不利表态的，将在再审中处于不利地位。

案件简介：

1.2015年4月29日，快某公司（原告）、某客运公司（被告一）、某网络公司就开发“某公务用车平台”（涉案平台）项目签订合同。

2.合同约定，二被告委托原告设计开发涉案平台，包括移动端、WEB端、WAP端、微信端，原告应于2015年8月18日前完成全部开发内容并交付二被告验收正式运营，合同价款45万元分阶段支付，其中原告交付全部开发内容并移交全部源程序、源代码并经二被告正式运营3月后，二被告支付尾款4.5万元，平台功能包括代金券自动匹配、代金券管理，并对应开发费用。

3.2015年5月-9月，被告一向原告支付总计15万元开发费。2015年8月15日、2015年10月17日，二被告先后在两份项目验收单上签字盖章，其中第一份载明验收结果全部通过，第二份载明“机构端继续优化，其余项目全部合格。须补充开发内容：微信版下单平台”,“说明”处载明“补充的微信版下单平台为当事人免费开发的内容，不属于原合同包含的内容……”2015年9月22日、10月28日，涉案平台APP两个版本先后上线。

4.随后，各方就支付款项发生争议，原告快某公司向湖北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要求二被告支付价款30万元及违约金9万元、承担诉讼费用。

5.2016年7月6日，武汉中院一审认为涉案合同合法有效，各方均应依约履行，认为原告未全面履行合同义务、项目验收不合格而构成违约，无权要求二被告支付价款、违约金，但有权按照实际履行情况收取相应费用，判决二被告支付价款7.5万元，驳回原告其他诉讼请求。

6.随后，原告快某公司不服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认为交付源程序、源代码非合同主要义务且已交付源程序，未交付源代码有正当理由，某客运公司已验收通过涉案项目，且验收后未限定其完成时间，快某公司未就履行期限构成违约，验收单载明“须补充开发内容”不属于合同约定的义务，一审法院对勘验造假，要求撤销一审判决，改判支持其一审诉讼请求。

7.2016年12月27日，湖北省高院二审认为涉案合同合法有效，各方均应依约履行，上诉人快某公司未合格交付涉案软件的WEB端及微信端、未交付源程序及源代码、交付软件中缺乏合同约定的必备内容，原告未履行完毕在先义务，无权要求被上诉人承担迟延付款的责任，各方未重新约定履行期限，原告法定代表人在一审勘验笔录上签字，其对于勘验造假的主张不成立，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8.随后，上诉人快某公司不服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请再审，认为一审、二审法院就其交付事宜存在事实认定错误，就未处理财产保全、违规组织鉴定存在适用法律错误，要求再审予以纠正。

9.2017年12月28日，最高法院再审裁定驳回快某公司的再审申请。

案件争议焦点：

如何认定研发方是否全面履行义务？

法院裁判观点：

一、验收单上未载明源代码、源程序，原告在一审中亦自认未移交源代码，一、二审对于其未完成交付的事实认定正确。

最高法院认为，合同明确约定，快某公司交付完符合合同约定条件的所有开发项目内容并移交全部源程序、源代码等资料且开发项目内容正常运转3个月后，被申请人支付合同尾款4.5万元。快某公司提交的两次验收单上均未载明快某公司交付了源程序和源代码，在一审庭审期间，快某公司也承认未向被申请人交付源代码。快某公司关于一、二审法院认定其没有完成移交全部源程序、源代码等资料的交付义务存在错误的申请再审理由不能成立。

二、现场勘验确认原告开发的涉案平台缺乏约定的必备功能，一、二审法院事实认定正确。

最高法院认为，一审法院开庭期间组织各方当事人分别使用苹果操作系统的手机和安卓操作系统的手机当庭勘验。勘验结果显示:（1）在苹果手机的APPSTORE中搜索到湖北公务用车APP软件的版本记录显示1.0.4版本是2015年9月22日上线，1.0.5版本是2015年10月28日上线，上述软件版本没有代金券功能。（2）在安卓手机下载搜索的湖北公务用车APP软件没有代金券功能。因此，快某公司关于一、二审法院认定其开发的软件中缺少代金券自动匹配、代金券管理等合同附件约定必须实现的功能存在错误的申请再审理由不能成立。

三、实际履约时间晚于约定，无证据证明各方已另行协商变更履行时间，原告迟延履行。

最高法院认为，合同明确约定了最后履约期限为2015年8月18日，快某公司的第二次交付发生在2015年10月17日，快某公司也没有提交证据证明各方就履约期限重新达成过协议。因此，一、二审法院关于快某公司违反了合同约定的履行期限的认定不存在错误。

四、验收单载明了验收方的意见，原告称对方无意见的主张不成立。

最高法院认为，被申请人于2015年10月17日项目验收单上的验收人意见上明确载明，机构端继续优化。快某公司关于被申请人对验收结果无意见的理由不能成立。关于内部测试，一审庭审期间，快某公司表示，合同约定的移动端APP、WEB端、WAP端、微信端均已开发完成并通过了内部测试，被申请人某网络公司表示，移动端APP、WAP端已完成，仅有客户端和司机端等两个端口通过2015年8月15日的内部测试。快某公司关于验收之前所有项目都由被申请人内部测试通过的申请再审理由不能成立。

五、原告在二审调查笔录中确认放弃“一审法院未明确答复财产保全申请”的意见，该理由亦非再审理由，不予审查。

最高法院认为，二审法院开庭审理时，快某公司称，没有证据证明对方恶意转移财产。2016年12月21日，二审法院调查一审法院未对快某公司提出的财产保全申请予以明确答复情况，快某公司在调查笔录中称，不再坚持该意见。此外，快某公司所主张的一审法院推迟开庭和未答复其财产保全申请的情形，并非《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所规定的申请再审情形，最高法院不予以审查。

六、一审法院因原告拒绝勘验而未组织，不属于严重违反法定程序。

最高法院认为，关于勘验的情况。为了查明事实，一审法院开庭期间组织各方当事人分别使用苹果操作系统的手机和安卓操作系统的手机当庭勘验。根据一审法院于2016年6月16日上午对快某公司的调查笔录，在被申请人向法院提交了重新租赁服务器的证明的情况下，快某公司以被申请人失误没有续费致使服务器关闭造成数据丢失、恢复数据的费用应该由被申请人承担、被申请人已经对项目进行了验收等为由表示不同意后续勘验。快某公司作为原告应当对其主张承担举证责任，一审法院在其表示不再进行后续勘验的情况下未组织勘验，不属于严重违反法定程序。

综上所述，最高人民法院认为快某公司的再审理由不成立，裁定驳回其再审申请。

案例来源：

《武汉快点科技有限公司诉湖北春泰客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等技术合作开发合同纠纷案》[案号：(2017)最高法民申4992号]

实战指南：

一、我们建议当事人根据研发技术成果的实际特点，合理规划履行期限，可以考虑仅确定履行期限时长，不确定具体的履行期限始点、终点。

技术开发充满了不确定性，可能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因为技术突破障碍、市场需求变化、政策变化等现实因素的变化，导致当事人在合同签订时对各个阶段的进展情况的预估与实际情况偏差过大，如果各方签订合同之时就确定好具体的履行期限终点，完成研发的时点就会确定下来，在当事人不作后续变更或者补充的情形下，研发方须按照约定的履行期限时点来交付技术成果，未按时交付的，则迟延履行，构成违约。

本案中，涉案合同约定研发方快某公司“在2015年8月18日前完成全部开发内容”，而快某公司最后一次交付验收的时点在2015年10月17日，其在再审申请书中辩称软件测试上线需要过程、在交付验收后双方仍在正常履约，未获法院支持。理由在于，各方并未对合同原约定的完成时点另行协商过变更，依据原约定来看，研发方快某公司超期交付，即构成违约。

我们建议，当事人区分技术研发阶段、合理规划履行期限，考虑在交付条款中分不同的阶段约定相应的履行期限的时长，比如约定在收到付款方的第几笔款项后的几个工作日、几周、几月之内完成某某阶段的开发任务，这样可以避免过于死板地设置某个时间点，而是根据双方各阶段义务的实际履行情况灵活调整后续环节的履行。

二、建议当事人从始至终珍惜自身的诉讼权利，对于不确定的事项可以考虑庭后书面表态，并在庭后做好相应的风险摸排之后再以书面形式向法庭递交意见。

对于进入再审程序的案件，当事人在一审、二审中的意见将会成为再审法院的参考，如果当事人未充分摸排表态风险的情形下，在前期诉讼阶段曾作出了不利于己方的表态，将会在再审中陷入不利地位。

本案中，研发方快某公司在前期诉讼阶段存在两个较为关键的点。其一，快某公司在二审法院调查一审法院未明确答复其财产保全申请事宜时，作出了“不再坚持该意见”的表态，后续在再审中又提出一审未明确处理财产保全申请的理由，未获法院支持。其二，快某公司在一审法院拟组织勘验时明确以被告失误没有续费致使服务器关闭造成数据丢失、恢复数据的费用应该由被告承担、被告已经对项目进行了验收等为由拒绝勘验，又在再审中提出一审勘验程序违规，未获法院支持。

快某公司的前后表态为何反复无常，我们不得而知，但不免为快某公司在前期诉讼阶段未充分了解风险、冒失表态而丧失良机的窘境叹息。

我们建议，当事人在涉诉时，充分了解不同选择下的风险，再向司法机关表态。如果遇到现场要求表态的状况，在自身不确定风险时，可以考虑申请庭后提交书面补充意见，并在庭后做好相应的风险摸排工作，谨慎走好每一步。

三、建议各方谨慎对待验收单、交接单，首先应尽可能完整列明验收内容，其次如果一方在验收单上注明超出合同约定的内容，另一方最好不要签字确认。

技术合作开发合同中，当事人往往约定以签署验收单或者交接单的方式证明完成交付，司法实践也常将验收单、交接单作为查验研发方是否完成交付的书面证据，因此此类证据十分重要，各方应谨慎对待。

本案中，研发方快某公司在再审中提到，第二次验收单上所注明的“机构端继续优化，其余项目全部合格。须补充开发内容：微信版下单平台……补充的微信版下单平台为当事人免费开发的内容，不属于原合同包含的内容……”，未成为支持其主张的有力证据。理由在于，验收单作为证明研发方履行交付义务情况的书面证据，其中载明的任何字眼都十分关键。不属于合同约定的内容，不宜出现在验收单上。或许“机构端继续优化”确实指向的是研发方快某公司免费为二被告研发的内容，即不属于合同原有的约定内容，但法院结合验收单内容本身以及二被告的仅有部分端口版本通过内部测试的单方陈述，仍旧作出了不利于研发方快某公司的认定，认为二被告未认可研发方的交付成果。

我们建议，当事人对于每次验收、交接的内容项目，尽可能完成注明，比如项目数量、尺寸、品牌、名称、用途、大小等等具体规格，应清晰列示。对于其他当事人在验收单上注明不属于合同原约定的内容时，拒绝签署，也可以拒绝确认该验收单上对方的不当意见，避免将来混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