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天津初中女生遇车祸，送医院后两次被输错血，结果如何？

2004年初的一天，家住天津塘沽的李耀兰接到在天津美术学院就读的女儿平平的电话，女儿满心欢喜地告诉李耀兰，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周末会带回来见见家人。李耀兰有些难过，很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周末，平平带着同校的男朋友王言回家，希望给母亲一个惊喜。她和王言恋爱快两年了，一直瞒着家里。谁知回到家中后，李耀兰对王言表现得很冷淡，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明显看得出不悦。吃完饭后，王言悻悻地回了学校，而平平则被李耀兰留了下来。

平平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谈恋爱很正常，可是母亲却说“还不是时候”，而且态度异常激烈地反对。平平开始以为是母亲对王言个人有什么误会，但争吵中发现她不是反对王言，而是反对她交男朋友这事。李耀兰见女儿不听话，大发雷霆，要她和王言赶快分手。

“不可能，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平平想不通，为什么平日什么事都顺着她的母亲，会对她的感情问题这么反对。

“你是要他，还是要我，恋爱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我两年？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那就是要我的命，我不活了。”李耀兰边哭着边放出的狠话，让平平更加摸不着头脑：怎么男朋友和母亲非得选一个？

一场普通的恋爱，为什么竟让母亲以死相逼？平平和母亲陷入争吵，母亲哭了好一阵后，终于叹了口气，跟她讲了一个瞒了她7年的秘密。

“你跟他在一起，没法生小孩，不会幸福的！”李耀兰的话，还是让平平一头雾水。

李耀兰见女儿无法理解，决定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你7年前那次车祸，在医院输错了血型，你原本是AB型RH阴性血，但他们给你输了RH阳性血，现在你只能嫁给RH阴性血的人，否则会有溶血反应，生的小孩会得溶血病！”

平平听完依然不明白，眼前一大堆问号充斥着。RH阴性血是什么？输血前不是检测过血型的吗？为什么医院会给她输错了血？输错血为什么会影响她以后的小孩？母亲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要瞒着她？为什么母亲那么笃定地认为王言是RH阳性血？

这一切，都还得从那场车祸讲起。

01

飞来横祸

1997年5月30日中午，李耀兰去给在塘沽六中上初三的女儿平平送饭。距离中考只有一个月时间了，李耀兰希望能多给女儿补充点营养，所以每天她都会做女儿爱吃的菜，送去给她。

刚走到学校门口，李耀兰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辆车，看样子是出了交通事故。她走近后听人议论那辆轿车冲向人行道，撞到了4个六中的学生。出于做母亲的本能，李耀兰挤进围观的人群中看个究竟，在人群中，她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倒在地上。猛然间，她看到一个孩子的脚上，穿的是她之前买给平平的同款新鞋，李耀兰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扒开人群使劲挤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孩子就是平平，她脸上和腿部都是血，受伤严重。刹那间，李耀兰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颤抖，她心里充满了恐慌，但还是跟其他人一起将受伤的学生抬进学校医务室，嘴上一直安慰着女儿：“平平没事的，妈妈就在身边，别害怕！”

经过校医初步检查，平平伤势很重，当天下午两点，平平被转送到以治疗骨伤见长的天津医院。

医院很快对平平进行了详细检查，发现她全身有7出骨折，其中3处粉碎性骨折，并伴有大出血，血容量下降等症状，首要工作是给平平输血。

经过医院血库检验科检验，平平为AB型血，血库马上给她准备了800毫升的AB型血液。当天下午6点，平平接受第一次手术，之前准备的800毫升AB型血液被输到她体内。

听到医生说第一次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李耀兰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她边感谢着医生，边想着女儿还能不能赶上中考。

5天后，经过医院的进一步诊断，医生给平平做了骨折复位手术，用特制的钢板将断裂的骨头固定起来，手术前医生再次检测了平平的血型，并在手术中再次给她输入了2000毫升AB型血液。

但谁也没想到，手术后不到半小时，平平忽然感到全身不适，身体出现发抖，倒气的现象，身边的心电监护仪也拼命地响起来。李耀兰被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找来医生检查。可是医生检查了一圈后，也说不出是什么问题。

看着平平在床上挣扎，李耀兰心都碎了。她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女儿能快点远离病痛。在经过三天的煎熬后，平平似乎从鬼门关回来了，她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感觉浑身不适。

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后，平平终于回家静养了。李耀兰天天给女儿做排骨汤，希望她的腿能早日康复。

02

输错了血

1998年11月，也就是车祸后一年半，李耀兰再次带着平平来到医院，这次是遵医嘱回来将固定在腿上的钢板和钢钉取出来，一家人也基本从车祸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手术约好了时间，医院再次给平平验了血，一切都已经就绪，但就在手术前一天，李耀兰突然收到医院通知，手术得延后，原因是为平平准备的800毫升AB型血不能用。

李耀兰的第一反应是，如果医院的血不能用，那从自己血管抽了输给孩子也可以。她将这个提议跟医生说了，但医生说她的血也不能用。这可把李耀兰搞蒙了，平平是她的亲生闺女，怎么会母亲的血不能输给孩子呢？

她一再追问，医生才告诉她真相，原来这次手术前抽血检验，发现平平是AB型RH阴性血，不是一般的AB型血，这是一种十分稀有的血液，也就是大家俗称的“熊猫血”，而之前给平平准备的是AB型阳性血，这两种血不能混用。

李耀兰听得有些迷糊，她搞不懂为什么前一年做了两次手术，都可以输医院的血，但这次就不行，这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由于血站也没有RH阴性血，最终通过专家商议，医院决定采用当时很先进的自体血液回吸的方法，将手术中流失的血液回收，经过处理后再重新输给平平。

虽然这次手术也很成功，但一个疙瘩在李耀兰的心里难以解开。她隐约觉得平平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血液应该是出了问题，但她又不能完全理解出了什么问题。

在女儿手术后，李耀兰马上找到会诊的专家咨询，才得知平平第一次输血的时候输错了血。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李耀兰的心一下坠到谷底。

原来血液除了我们常说的A、B、O、AB四种血型外，每种血型中还有RH阴性和RH阳性之分，这两个系统的检测对输血至关重要，搞不好就会出现生命危险。在我国汉族中，RH阴性血仅占0.34%，像平平这样的AB型RH阴性血更是少之又少。

从理论上说，RH阴性血的人不能输入RH阳性血，即便是输也只能输入一次，因为在第一次后，人体就会产生抗体，以后不能再与RH阳性血混合，否则就会出现致命的溶血反应。

联想到平平第二次手术输血后的身体异常反应，李耀兰马上就反应过来，当时平平就是出现了溶血反应。她十分气愤地找到院方，提出了她的一连串疑问，为何手术前进行了血液检验，还会发生输错血的情况？为何第二次手术前也检验了血型，手术中还是给平平输入了2000毫升RH阳性血？

医院进行了调查后，给出的解释是：当时平平是以急症病人收治的，根据国家规定，急症手术患者，可以不用验RH血型，医生只是检验了平平是AB型血后，就给她备下了800毫升的AB型血。

对于急症患者来说，即便是验出来是RH阴性血，医院也没有符合的血液，手术也不能等，所以一般情况下也只能用RH阳性血挽救患者生命，所以医院第一次输血并没有违规。

对于这个解释，李耀兰多少还能接受，但5天后的第二次手术输血，为什么还给平平输了2000毫升的RH阳性血呢？

医院对此也有解释，在第二次手术前，他们也的确给平平进行了RH血型检验，但由于第一次输血后，RH阳性与阴性血混合，导致RH检验时出现了假阳性的结果。

尽管在解释上看着都说得通，但这一连串的阴差阳错，造成的结果却是普通病人无法接受的痛苦。

03

不能生育

医院的解释，都只说在操作程序上他们并没有违规，但对“输错血”的后果提及的很少。

李耀兰身边也没有懂这方面知识的人，无奈之下，只有初中文化的她去了天津市图书馆，为了弄懂RH阳或阴，抗体、溶血反应、溶血病等专业术语，她整整一星期都埋头在书籍中。她还找到出版《最新输血技术学》这书的出版社，打听到了作者的联系方式，到作者单位请教。

搞清楚了所有问题后，她才意识到平平“输错血”的严重性。

平平第一次输错血后，已经产生了抗体，第二次输血时发生过溶血反应，将来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需要紧急输血的时候，RH阴性血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输入了RH阳性血，平平的溶血反应可能会增强。换句话说，平平这辈子不能再出意外。

这其实影响不是很严重，自己多注意点可能也勉强能接受，最让李耀兰绝望的是，平平以后可能无法生育，因为和RH阳性血的男性结婚，生育的婴儿会造成溶血病。

如果平平想安全生育，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RH阴性血的男子结婚，但当时整个天津统计在册的RH阴性血人群，总共就27人，除去老人、女性、已婚的和幼儿，平平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相爱而又符合条件的另一半。

这意味着，17岁的平平未来之路充满荆棘，不能自由选择所爱，可能无法结婚，无法享受为人母的人生体验。

这是李耀兰无法接受的，她看着女儿身体一天天恢复，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她不敢告诉女儿输错血这件事，怕她知道后再受打击。

李耀兰找到天津医院医务科，希望能给女儿一些补偿，但医院不接受“输错血”的概念，认为都是按程序办事，不存在过错。

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李耀兰在2001年申请进行医疗事故鉴定，但天津区市两级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都认为医院没有过错，不属于医疗事故。

之后，李耀兰将肇事司机和医院告上法庭，请求判定谁应该对平平输错血造成的伤害负责。一审于2001年11月30日认定两被告在输血问题上不存在过错，李耀兰的要求被驳回。

李耀兰不服，提起上诉。2002年9月3日，二审判决的结果是：经鉴定排除了其他原因及平平个人因素的情况下，所发生的各种经济损失分别由天津医院承担60％责任，肇事司机承担40％责任。这其实是一份对平平未来遭遇危险时的责任划分，并没有具体的赔偿金额，只是为平平以后可能因输血引起的损害后果确责。

而且这份判决中也要求平平对以后的生活负有“防止损害结果发生的注意义务”。

这个“注意义务”，让李耀兰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它把女儿置于两难的境地，如果遵守，那女儿就不能嫁RH阳性血型的丈夫，不能怀孕，因为怀孕会出现“损害结果”。如果不遵守，那出了问题只能自己承担。

无论是哪种选择，平平都将成为受害者。

04

母亲想替女儿代孕

而此时，还在学校的平平甚至还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人生在等着她。

李耀兰一门心思地想为女儿讨个公道，却没有跟女儿说明背后的原因。平平只知道母亲因为她的那场车祸，跟医院和肇事司机纠缠。

在陪伴平平成长的过程中，李耀兰最怕过两个日子，一个是平平的生日，一个是出车祸的日子。车祸让整个李耀兰陷入了噩梦般的生活，而女儿一年年的生日，让她担心着女儿逐渐长大，终归要步入恋爱结婚的阶段，这让一直瞒着女儿的李耀兰十分焦急。

她只能不停地给女儿灌输“用功读书，不能早恋”等口号式的观念，可她哪里知道，女儿在进入大学后就步入爱河，和同学谈起恋爱。

直到2004年的那一天，当她从电话中得知女儿要带男朋友回家来时，一种复杂的感情困扰着她。她既希望女儿能享受爱情的甜蜜，但又怕她陷入得太深。

最终她还是决定棒打鸳鸯，将两人拆散。但女儿的反应也大大超出李耀兰的预期，她不顾一切地维护着和王言的爱情。

这让李耀兰精神濒临崩溃，只得将实情告诉女儿。平平得知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却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利剑，时刻都会有危险。明明四肢健全，却好像变成了残疾人一样。

得知真相的平平在之后，跟男朋友王言几分几合，他们也去检测了王言的血型，不出所料的是RH阳性，两人感情很好，却不得不承受着来自多方的压力。

李耀兰也在不停地寻找能让女儿为人母的方法。2008年，她听说代孕或许可以解决平平的生育问题，她马上到天津各大医院咨询，52岁的她，想为25岁的女儿代孕做试管婴儿。

这个事情虽然经过媒体报道，因为伦理上的问题曾经引起轩然大波，也让很多读者明白了这位母亲的一片苦心，但代孕在我国不合法，因此也就没有了后文。

李耀兰不断地向血液专家求教，有人提出了一种补救办法，那就是在胎儿刚出生后就给他换成RH阴性血，这样就能保证新生儿的健康。不过这个方法既要承担高昂的费用和巨大的风险，还违反了平平的“注意义务”。

2009年，平平最终还是和王言分了手。之后，关于李耀兰和平平的报道，少之又少。在有限的网络资料中，我们可以得知，平平在天津美术学院毕业后，考上了同济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成为天津一所职业学院的老师，她在事业上也十分优秀，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论文也多次获奖。

但关于她是否结婚生子，以及母亲李耀兰的近况，已经没人知道了。

在平平“输错血”发生后，经过李耀兰和几位有相同情况的患者母亲的推动，我国卫生部在2000年出台了新的规定，凡是输血的患者，无论是急症还是择期手术，都必须检测RH血型。同时，遇到紧急情况下，RH阴性患者需要输RH阳性血前，必须征得本人和家属的同意。

平平的痛苦遭遇，为我国的医疗制度完善提供了动因，但制度完善了，这一切却跟李耀兰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平平该承受的人生困扰，还是得继续承受。